周小北嘻嘻地笑着:“go,go,哥哥,我想吃海鲜大餐!”
周瑾风从地下车库开出一辆保时捷,周小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在豪车遍布的北都市中心,保时捷也算是司空见惯了。
经过CBD商业楼时,巨大的广告牌循环播放超大音量的音乐,引得周小北打开车窗,探头望去。
他自小对音乐敏感,哪怕是静寂黑夜中的一点点乐曲声,他都能听出来。
周瑾风见周小北痴痴地望着窗外,好奇地问:“在看什么,这么出神?”并强制用手,把周小北的脖子从窗外掰回来,“别把头伸出去,不安全。”
在北都市这么残酷无情又精彩纷呈的城市,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人流最多,汇聚当下的潮流、时尚热点。
周小北眼神直直盯着广告上的人,喃喃道:“哥哥,这人是刚出道的新歌手,叫詹离,我买了他的专辑听,还不错。”
对于娱乐圈的事,周瑾风当然尽收所有的风吹草动。
詹离,他知道,是浪腾文娱最新捧出来的流行歌手,最近很火,专辑刚出首日,就售罄一空。
周瑾风注意到周小北羡慕的眼神,明亮的眼睛里尽是落寞的光。
他知道,周小北的梦想,就是能像詹离这般,站在万人中央,站在被人群簇拥的舞台上,尽情地唱歌。
可……
周瑾风伸出手,轻抚周小北的脑袋。周小北温柔得像一只软萌的松鼠,笑着对周瑾风说:“哥哥,我没事,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我又不是非得唱歌不行。”
明明弟弟是笑着的,可还是能感觉到他不开心。
从小到大,周小北总是这般温柔乖巧地陪在周瑾风身旁,开朗乐观,没有同龄孩子的吵闹。
他唯一的喜好是听歌,到后来,喜欢唱歌。
每当看到周小北一个人默默地戴上耳机,在空旷的房间里,孤独地听歌时,一种强烈的怜爱和愧疚感,油然而生。
周小北是柔软的小白兔,周瑾风想自己要好好保护他。
那,难道也要因为这种保护,而扼杀他的梦想吗?
周瑾风望着坐在副驾驶的周小北落寞的脸,生平第一次对之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或许,让他试试,也未尝不可。
像顾以安那般无背景之人,都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出圈大火。
那周小北为何不行,他的歌声清澈干净得如听天籁,肯定有人喜欢。
至于不喜欢的、故意黑的、泼脏水的……这些在娱乐圈见怪不怪的手段,他到时候,自然有方法对付。
想毕,周瑾风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的手握住周小北的手,亲切而又微笑地对他说:“小北,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
被誉为北都市巴比伦公园的白府,已经撤下了举行葬礼时的重重白帷幔,恢复一如往常的宁静。
夏日的阳光,给空旷的白府花园,铺上金色的光辉,蝴蝶在花园中浪漫飞舞,树木葱郁,花香四溢。
喷水池换上了干净的水,一望无际的草坪,平整舒适,每个房间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每位佣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各尽其责。
管家段温洵身穿黑色长袖衫,脚上是黑色皮鞋,头顶一副黑色高帽,他拖着行李箱,扣响了白晗房间的门。
“晗少爷,这是我的辞职信。”段温洵恭敬地双手将牛皮火漆信封,轻轻放在白晗的桌子上。
白晗面不改色地打开信封,看完信,内容简洁明了,意思是“告老还乡”。他将信放下,背对着段温洵,脸色让人捉摸不透。
段温洵佝偻身躯,畏葸地等待白晗的回复。
四十载的工作岁月,几乎贯穿了白家两代人,从白晗的爷爷白承礼,到父亲白承宗,满头银发和愈发衰老的身体,使得他意识到,自己的确需要退休了。
半晌,白晗终于发话:“段伯,你是回老家修养吧?”
“是。”段温洵面色沉静,“但是我不会立马回老家,我还得先去别的地方。”
白晗眼放寒芒,盯得段温洵头愈发低:“你老家,在哪里?”
“无忧镇,离北都市600公里外。”段温洵如实说。
白晗看着眼前的老管家,心里纷繁复杂。一方面,段温洵的确老了,在白家服务这么多年,是到退休的时候了。
可另外一方面,他总感觉,父亲的死,掺杂着他想不透的原因,他还需要段温洵在旁询问细节。
思索片刻后,他有了决定,对段温洵说:“段伯,我代表我父亲和爷爷感谢这些年,你对白家的付出,你养老的费用,我们白家不会亏待你。”
段温洵舒了一口气。
“不过,你一个月后才能走,我有些事还想问你。”白晗徐徐地又加了条件。
“是,晗少爷。”
说罢,段温洵重重地跪在地上,肿胀发红的眼睛,隐没在帽子下。
他八岁那年第一次被白承礼拉着手,他因受宠若惊下意识地下跪。
现在,在他离开之日,他跪在白晗面前,跪谢白府对他的信任,同时也告别承载他青春岁月的地方。
白晗的桌子上放着两份资料,一份是父亲白承宗死前的病历和检查报告,另外一份是火化协议书。
从病历来看,父亲一年前便开始身体不舒服,但大都是肠胃消化不良、伤风感冒的小病,不至于引起重疾。
半年前,父亲患上了抑郁症。
这是白晗没想到的,但病历上就是这般写。
一个纵横北都商界的白氏集团掌权人,怎么也不能和抑郁症扯上关系。
白晗百思不得其解。
两周前,父亲惊悸、多梦,一个晚上经常只能睡两个小时,身体暴瘦,吃不进去任何东西。
然后死亡原因如苏常远说的那样是“急性脑出血,动脉管破裂,失血过多而死。”
从伤风感冒到抑郁症到急性脑出血,病情一步一步加重,最后死亡。
白晗紧皱眉头,仍然是疑团丛丛。他又手拿火化协议书,比照上面的字迹,行云流水的草书,的确是父亲的亲签。
难道父亲是真的自愿火化?
他再次细细地查看笔迹,字迹苍劲有力,下笔力透纸背。
如果这个是父亲病重的时候签的,字迹不会这般有力道。或者是很早的时候,正如母亲所说,死后的愿望便是回归大海,所以早早地签了协议书。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模仿父亲的笔迹,代签。
母亲叶惜蓝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她头发挽起,乌黑的发丝,柔顺地贴着头皮,湖蓝色的旗袍,尽显淡雅。
她面色温和,对白晗说:“小晗,我给你做的,喝喝看。”
白晗端起汤羹,丝滑而冰凉的银耳,缓慢地释放去热的魅力,清香的莲子,让人神清气爽。
五叔白存志告诉他,父亲当天死亡,第二天就火化,全程的主持和参与者,是母亲叶惜蓝。
叶惜蓝面色温和地倚靠窗户站立,她极瘦极薄的身体,仿佛风中飘摇的芦苇。
白晗回想起小时候,父亲和母亲,从未睡在一张床上,而是住在不同的屋子里。餐桌前,母亲基本上沉默,不说话,柔顺地低头吃饭。
父亲面色冷厉,不停地用电脑处理工作。
饭后,父亲处理工作结束后,会高兴地陪着自己玩,而母亲,独自回到阁楼,关上了门。
白晗是白承宗的掌上明珠,在任何一个场合,只要适合带白晗出门,他一定会带上他。
只有在面对白晗时,白承宗才会笑,完全褪去冷酷。
白承宗温柔地抚摸白晗的脑袋,将他如珍珠般,呵护在手心里。
白承宗向外界宣称白晗是他的独子。
外界的人自然不敢违拗白承宗的意思,慢慢的,大家都以为白晗是白家独一无二的少爷。
但白晗知道,家里还有一个哥哥,被藏在角落里。
……
思绪如琴弦越拉越远,白晗站起身,终于问了他一直想要问的问题:“妈,火化真的是父亲的意思吗?”
叶惜蓝面色不改:“是,是他的意思。”
白晗无法从母亲毫无波澜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波动。
叶惜蓝忽然身子前倾,似乎要摔倒,白晗扶住她。
叶惜蓝捏住白晗的手:“小晗,你也认为我在说谎吗?”
白晗长睫哀愁地合上。
他不完全相信母亲说的是实话。
可,她究竟是自己的母亲。
一阵微风阖动,叶惜蓝的眼泪落在蓝色旗袍上,瘦弱的肩,不停地颤抖。
“妈,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白晗安慰她,但自己也说不上来隐藏在雾里的东西。
难道,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没有什么人为,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叶惜蓝委屈得眼睛都哭红了,她伏在白晗的胸前,呜咽道:“儿子,要是你也不相信我,那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如果你怀疑是我杀了你父亲,我会下去陪他的。”
白晗听了,心脏简直要炸裂开来,他抱住母亲:“妈,白家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要说胡话。”
他用纸巾轻轻擦拭母亲的泪水:“妈,我可能想得太多了,毕竟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也不十分了解家里。”
叶惜蓝垂泪,语气温顺:“小晗,你回来就好。”
叶惜蓝一时头晕,说是要去休息,白晗一路扶着她回房间。
母亲的阁楼是中式的,花草成群,清静幽香。她的房间摆满了各种诗词歌赋类的古典书籍,文房四宝皆全,空气中还氤氲着墨水的清香。
白晗将母亲小心翼翼地扶到床上休息。经过客厅,看到母亲写的书法作品,一个赫然的“无”映入眼帘。
经年没有回家,他惊讶于家里的格局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一只蓝色蝴蝶,朝他飞过来,他跟着蝴蝶,来到西庭院,院里种满樱花树,不过,花瓣大都数已经落地,碾化为尘。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樱花树下碰见的男子。
他与他,对视了好久。
眼光落在彼此身上,沉默无言。
后来,那个人轻轻颔首,离开了。
站立片刻后,白晗又回到房间,他站在在窗前,半拉开窗帘,日光落在他身上。
眼前浮现母亲的哀容,他微微叹息。
终于,他将病历报告和火化协议书,放在抽屉里。
或许的确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一切是自然而然的。
第13章
顾以安正站在北都市松岭区松山街道江雅小区前。
小区一眼望去,便知道有些年月。
墙体黢黑,保安在保安亭里,耷拉眼皮,昏昏入睡。
从周小北提供的资料,顾以安获取了三个重要信息:
一是季寻的原籍地,他是土生土长的北都人,出生的地方便是,离市中心不远的松山街。
二是季寻生前工作的地方,和陈万清提供消息的一致,就是浪腾传媒。
三是季寻的本科毕业学校,乃是北都市传媒大学,结合他生前是演员来看,这条信息也应该属实。
顾以安梳理了这些信息,打算先从调查季寻的原籍地开始,他按着地图的索引,来到江雅小区。
六月末的正中午的太阳毒辣得一批,茂盛的香樟树,充斥着吵闹的鸣蝉声。
顾以安戴着一顶防晒帽,走进小区,门前的保安,给他做了做登记,便让他进去了。
往里走,能听到一片喧嚣之声,顾以安望过去,原来是一所幼儿园。
老师让乱跑的小孩子安静,并让这些小屁孩们赶紧回去午休。
很快,周围变得阒静无声。
正当顾以安向前走的时候,一个身影向他冲过来。
顾以安闪退未及,陌生人已经撞上了他。
顾以安凝神望去,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乞丐,身上极其的肮脏,明明是大热天,却穿着秋天的厚外套,衣服破烂不堪,污迹斑斑。
头发几乎是盘成浆水,坨成一块,硬且凌乱。脸色更是可怕,蜡黄且黑。双眼浑浊,目光涣散。
最让人感到惊悚的是,乞丐的嘴里,不停地流着口水,脸色痴呆,背部佝偻,嘻嘻哈哈,对着人傻笑。
“啊啊啊啊啊——”乞丐的嘴里,口齿不清,顾以安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转而,这个乞丐扭过身,跑到一处阴凉地,蹲在地上,捡着地上的某个东西吃。
顾以安凑近,看到这个乞丐,正在满手抓着发出令人作呕气味的东西,居然是屎!
应该是哪个幼儿园小朋友拉的,顾以安差点没吐出来!
他用手捂住嘴鼻,退出几步远。
那乞丐又扭过身,嘴里的涎水,直直地挂在地上,嘴角沾满了黄色的屎,几只苍蝇嗡嗡地围着她转。
乞丐嘻嘻哈哈地又朝顾以安冲过来,顾以安拔腿就跑,心里暗骂,这到底是什么小区啊,什么疯子都跑进来!
顾以安小喘片刻,乞丐离他越来越近,嘴鼻喷出的气息,差点要把人的天灵盖掀翻,实在太令人作呕了!
乞丐满屎的手,离顾以安只有一米远,顾以安镇定下来,反过来,将乞丐的手臂按住,使她没法靠近。
转角处,出现了一个蓝色制服的警察,顾以安如同看到恩人一般,向警察招手。
警察快步跑近,没理会一脸受惊的顾以安,他从挎包里拿出绳子,将乞丐的双手捆住,并拿出大量的湿纸巾,给乞丐擦拭脏污的双手和脸。
“这位同志,你受伤没?”警察将乞丐收拾干净,才看向顾以安。
“呃,我没事。”顾以安看这个警察,动作熟稔,好像是经常做这样的事,而且对这乞丐的态度,似乎还有些好,难道他们两个认识?
警察从包里拿出一管镇定剂,朝乞丐手背上打下去,才停住乞丐“咿咿呀呀啊啊啊”的狂叫声。
“秋姨,我们回家吧。”警察把乞丐抱在背上,轻声说。
秋姨?顾以安敏感地抓住这个关键词,因为根据他获取的资料,季寻的母亲叫廖寒秋,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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