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疏远学长啊?”
骆衍眨着眼睛,半晌反应过来,他远离沈时雨只是怕万一忍不住想把沈时雨掰弯了,但这种远离来的莫名其妙,落在学长眼里,说不定就是他三分钟热度、把和学长的友谊当做想断就断的普通关系。
冷暴力最伤人心,更何况沈时雨、他本来就把自己的情绪裹在坚韧又谨慎的冰墙里,是生病都不肯依赖旁人的人。
骆衍觉得自己的脑子抽了才这么损。
柯航还在一旁叽叽咕咕:“你们有什么误会还是早点说比较好,新闻专业本来压力就大。我和从聿今天从图书馆出去买咖啡时,看见学长在风口下学习,啧啧,连学长这种学神都觉得知识已经枯燥到需要吹风才能保持清醒了。”
明明是学长对自己要求高。
骆衍心里反驳一句,两秒后回神过来,等等,学长在哪里学习?
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虽然这才初秋,但北方昼夜温差大,沈时雨身体一般,不会去迎风的位置待着的。
他没有感冒吧?
骆衍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毫不犹豫,给沈时雨打了电话。
沈时雨的嗓子果然哑了。
虽然他控制着不让人发现,但骆衍还是分辨出与平日清越声线不同的细微处。
“学长,我去给你送药。”
骆衍撂下这句话,就从他柜子里端出了小药箱。
他拿出枇杷露,正准备往外走,柯航拦住了他:“不是,你眼睛不好使怎么去21栋?”
骆衍的眼睛如今能看见,但清晰程度全看运气,至于晚上没有光的地方,则和重度夜盲症没有区别。
更何况在柯航的眼里,他的确是个盲人。
江从聿看破不说破地瞥了一眼骆衍,又看向已经穿好外套热心肠的柯航:“阿衍,我们三个一起走吧。”
短暂的几百米的路程,骆衍已经想明白了。
他喜欢学长,自然是要对学长好。至于掰弯这件事,只要他不说他弯了,学长不往这边想不就行了。
他一身轻松、急匆匆往21栋楼走,拐过一条路后,蓦然看到昏黄路灯下沈时雨孤独的身影。
山坡上樱花林的树叶早就全部掉光了,如今光秃秃的枝桠上停靠了清冷的月亮,空旷暗沉的天幕里,沈时雨安静朦胧成一个小点。
骆衍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
时隔两天,学长好像比之前单薄寂寥了些许。
“学长——”
沈时雨抬起头。
江从聿很有分寸地停在了原地,顺便拽住了想要听八卦的柯航。
柯航抻着脖子,一边扒拉江从聿一边往前够,终于不负众望听到了骆衍的第一句话。
“学长,对不起,这两天我做错事情了。”
柯航震惊到眼睛都能弹射出去。
这可是骆衍!看着慵懒散漫好说话,实际上心高气傲地跟什么似的。
与柯航心情别无二致的是沈时雨。
他愣愣站在原地,抬眸看向面前高大挺拔的男生,对方长相极其英俊,即便是耷拉着眉眼,也自带耀人锐利的锋芒。
“你——”
骆衍仿佛生长出飞机耳,趴地更低了。他不好意思地抬手蹭蹭鼻尖:“学长,这两天我不是故意不搭理你,我只是、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现在想明白了?”
骆衍轻轻“嗯”了一声。
沈时雨说不清楚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烦闷,只是听到答案时,就好像,他心底的那片雾霾也悄然散开了。
他压了压嗓子,淡声道:“我知道了。”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一句:“这种小事,以后打电话说就行,没必要跑过来一趟。”
骆衍听着沈时雨的话,如梦初醒,他忙忙把自己手里的枇杷露递给沈时雨:“学长,我是来送药的。”
“你今天吹风是不是着凉了,那会儿电话里,我听着你的声音不对。”
沈时雨这次是真的惊讶。
刚刚打电话时,他们宿舍的同学正在打游戏,声音嘈杂他并没有听真切骆衍的最后一句话,只是隐隐约约知道骆衍让他下楼。
他从未想过,骆衍会隔着四栋楼几百米的距离,大晚上跑来给他送药,而且,他的声音变化并不明显,就连一直住在一起的舍友都没察觉。
骆衍的声音絮絮叨叨在耳边,他不仅说什么药治疗嗓子疼咳嗽,连同吃什么饭喝什么水都做了补充,姿态认真专业像是进修过相关课程的小老师。
沈时雨定定看着,忽然想揉揉骆衍硬挺的头发。
骆衍他、真的很特别。
像冬日里温和的暖阳,也像是夏日那道撕开夜幕的闪电。
某一刻,沈时雨听见了轰鸣。
.
第二天,沈时雨像往日一样,去金融楼接骆衍。
平日他们两人住在清河云溪,沈时雨会早起做饭,如今在学校住着,他就得定好闹钟,比平日提前二十五分钟出门带骆衍去餐厅。
骆衍和柯航他们道过别,丝毫不在意柯航“有了媳妇忘了爹”的眼神控诉,背着书包就坐上了他心爱的、可以“扶着”沈时雨腰的薄荷绿色女士自行车后座。
到了餐厅,沈时雨端来早餐,骆衍从他一向空荡荡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餐盒,朝沈时雨面前推了推。
“学长,冰糖雪梨汤,我今早提前点的外卖。”
沈时雨垂眸向餐桌上密封好的保温罐,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他照顾骆衍,还是骆衍在照顾他。
“骆衍,你不用这样的,我没什么事。”
“怎么会没事呢?”骆衍坚决摇头,“你一感冒就嗓子疼,又不向广播站请假,再录上几篇稿子,嗓子就会更严重,就会发烧,就会团吧团吧在办公室里难受......”
沈时雨挑眉,骆衍在形容他吗?
怎么感觉他在说一个容易破碎的瓷娃娃。
沈时雨敛眸轻笑着摇摇头,距离他上一次被当做需要照顾的孩子,已经太过久远。
“知道了。”他低声说道。
骆衍满意地松了口气。
沈时雨打开冰糖雪梨汤的包装,拿过骆衍的碗,给他倒了一半:“你也喝,秋天容易着凉。”
骆衍心里甜兮兮的。
嘿嘿,看看学长多关心他。
他当即端起碗喝了一口,紧跟着,眉头不由一蹙。
“怎么了?”
骆衍放下碗,评价:“这汤有些一般,还不如我做的呢。”
简直配不上学长!
沈时雨倒不觉得。
他安抚了骆衍几句,又答应骆衍夸下海口以后给他煲汤的承诺,餐桌上才慢慢恢复安静。
沈时雨搅了搅冰糖雪梨汤,晶莹的雪梨片在碗底悠悠晃荡,他脑海中闪过一件事,随后放下了汤匙。
“骆衍,今天下午我送你回宿舍,你和柯航他们一起吃饭吧。”
骆衍正兴奋着,闻言手里的动作一停:“为什么?我不要。”
“蒋川数据上有问题,我晚上帮他看看。”
蒋川。晚上。
骆衍如同触发关键词,《高冷学神和他的蠢萌学弟》以及没有他高没有他帅没有他身材好的蒋川的形象直接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真是的,他都开始死守男德和界限了,蒋川这厮大晚上找学长是不是有点太不见外了。
他十分警惕,并且排外:“不要。”
“大晚上的你们两个人出去也不安全,他这个点邀请你简直没有道德、其心可诛。”
沈时雨被骆衍耍无赖般的姿态逗笑了。
他向前略倾斜身体,折中道:“两个人不安全,三个人总可以,要不我带着你。”
骆衍张口就来:“不行,三个人的爱情太拥挤!”
沈时雨:“......”
他余光处都是附近同学准备吃瓜的兴奋表情,他扶了扶额纠正:“没有爱情。”
空气一时间凝结,就在沈时雨以为这一部分已经翻页时,骆衍突然蹙起了眉。
他本就生得眉目如画,一低垂着眼睛,活脱脱男版金刚芭比林黛玉。
“学长,你能不能别和蒋川一起吃饭。”(嘤嘤,咬手帕)
“我眼睛看不见,柯航和江从聿打游戏又孤立我,要是连你都不陪我,我孤孤单单的那得多可怜啊~~~”(45度角仰望天空,伤心擦泪)
沈时雨猝不及防。
“......”
服了。
碰着演员了。
第30章
时隔两周, 没想到“演员”重出江湖。
沈时雨从容镇定的脸上出现一丝丝皲裂,他还没来得及打断骆衍即兴的表演,该配合他演出的同学们已经入戏, 他们目光灼灼, 表情各异写满精彩:
卧槽、吃到瓜了。
江大的校草、大学生标兵的骆衍在宿舍过得竟然这么凄惨?
美强惨本尊, 柯航他们怎么舍得啊?
学长, 你一定要答应他小小的请求!蒋川算什么, 骆衍他都要碎了!
沈时雨:“......”
人生总是如此抓马, 还是只有现在?
他一把摁住骆衍还在小可怜对手指的手,闭了闭眼睛,艰难道:“别特么演了。”
“下午我和你一起, 总行了吧。”
·
蒋川素材数据的问题不是非要沈时雨去现场才能解决,所以沈时雨答应骆衍晚上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后, 抽时间以电子文档的方式, 给蒋川做完了批注。
下午六点,沈时雨和骆衍准时待在了学校停车场。
彼时阳光明媚、空气清澈, 骆衍在茂密的树荫下懒懒伸腰, 他眯着眼睛, 穿着浅色半袖和短裤的身体自然伸长,精悍漂亮的线条露出,整个人像是非洲大草原上吃饱喝足、矫健又慵懒的雄狮。
沈时雨侧眸看着他脸上满足的神情,不自觉地,内心涌现一种惬意的平静。
半个小时后, 沈时雨意识到他平静早了。
骆衍带他去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餐厅, 整体装修如同韩剧中的极富浪漫色彩的土耳其小镇,粉白与浅蓝的花廊直通内部,上面挂着一张张或是含蓄或是开放的......
亲||吻照片?!
沈时雨视线一掠, 好巧不巧,竟然停在夹在众多男女情侣中一对亲吻到火热、上半身全然贴在一起的男同性伴侣上。
沈时雨撇过头:“.......”
他面上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内心已经奔腾过一万头羊驼。他侧眸向站在自己身旁正在报朋友名字的骆衍,由衷疑惑:
这人究竟知不知道“情侣餐厅”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显然,餐厅的服务生不在意这件事情。
他听到骆衍报出的一长串数字后,扬着职业的、热情的笑容:“原来是小秦总的朋友,骆公子,您和您男朋友这边请。”
沈时雨被“男朋友”三个字烫着耳朵,他扶着骆衍的胳膊,稍许地落后服务生一步,压低声音:“骆衍,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骆衍也有些尴尬。
虽然他的确想带沈时雨去所有情侣喜欢的地方打卡,但天地良心,这家餐厅纯粹是他在群里问津江市哪家餐厅好看又好吃、朋友给他推荐的。
骆衍无辜摊手:“有人给我说这家有最好的甜品和周边风景。”
沈时雨默默调整了两秒呼吸。
两人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二楼靠窗位置。
窗外,天幕彻底墨染,津江市华灯初上,暖橘色的光点布满大片大片的高楼,如同科幻电影中漫天星辰。隔着一道落地窗,餐厅内环境昏黄暧||昧,远处三角钢琴流淌出婉转轻灵的音乐。
服务生手中拿着点餐册,他瞥向骆衍的眼睛,手中动作一顿。
他怕冒犯到VIP客户。
沈时雨见状,语调自然道:“给我看吧。”
骆衍拄着下巴,听沈时雨翻页的声音,然而厚厚的册子翻完,对面的人始终不发一言。
“怎么了?”
“骆衍,你想吃什么?”
沈时雨的声线骆衍再熟悉不过,他甚至能读懂沈时雨语调起伏里的隐晦意。
所以,学长现在不是很开心。
骆衍吞咽一下,再说话时禁不住打了个结巴:“没、没有爱吃的吗?没事学长,我们换一家。”
换一家的规格,肯定还是如此。
沈时雨坐在骆衍对面,郑重的神情与轻快的周遭格格不入。
他知道他的想法很扫兴,只是,他和骆衍毕竟不一样。他存在于骆衍身边的意义是看顾他、耐心细致地负责他上课下课路途安全、如果需要在工作日完成他的起居饮食,而不是蹭着他进出津江市那些他消费不起的地方。
人均八千的餐厅,他该拿什么交换给骆衍?
“骆衍——”
“诶呦,”骆衍打断了沈时雨的话,他脸上的笑意坦荡又灿烂,莫名地,先让沈时雨心间沉甸甸的雾霾散了一半,“学长,你多挑点,待会儿我还要给我妈拍照打卡呢!”
沈时雨:“嗯?”
“上周复查,大夫说我的眼睛比之前恢复的好,我妈问我怎么突然有进步,我告诉她你在清河云溪按照大夫推荐的饮食给我做了两周的饭,我妈特别感动,非要让我带你吃点好的作为回报。”
骆衍挑眉:“学长你懂的,我最孝顺了~”
沈时雨凝结在胸口的顾虑彻底消散,或者说,他根本就忘记了刚刚纠结什么。
他的耳边只余下骆衍说他眼睛恢复的很好这件事。
沈时雨松了口气:“你的主治医生有没有说你大概什么时候能看见?”
骆衍看见沈时雨关切的眼神,心下一软,几乎要和盘托出所有事。话到喉口,他又忍不住停留。
他想和学长多待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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