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定了定心神,回想一番后,蹙眉道:“没有人特意告诉我,这是我查到的。Leo,你知道的,虽然你很擅长社交,却并不擅长与他人建立情感联系。可你和方琢的交情,进展得太快了。我担心他接近你别有用心,所以去调查了他。一来二去,就发现了这件事。”
秦昭对方琢的怀疑令沈知言心中蓦然一惊,他身在局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但他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件事上。
他看向秦昭,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今晚你将探查到这件事的过程整理成一份资料,明天发给我,注明其中的信息来源和关键角色。”
其实,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不用查沈知言也知道,只需要看他与华清礼或者顾铎中的任何一人闹掰后,谁从中获利最大即可。
除了陆行驰那个惯用阴招的人,还能有谁?
但是在这件事情中,陆行驰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信息散播给秦昭的那些人。
沈知言了解秦昭的能力。他这次之所以被人利用,一方面是关心则乱,而另一方面,想必是这道消息几经转手、切割,这才辗转到了秦昭耳中,消除了他的戒心。
而参与到其中的那些角色,就算不是陆行驰的盟友,至少也有不小的交情。把这些公司挖出来,早做提防,也免得以后平白着了他们的道。
“好。”秦昭果断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又不放心道:“可是,不管传播的人抱有什么目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方琢的事……”
“我会去问顾铎。”在秦昭讶异的目光中,沈知言神色淡淡地说道:“我答应过他,遇到和他有关的争议,听他说。”
沈知言说完,便收回了目光,不肯再将他的关注分给秦昭一丝一毫。
秦昭知道,此时的沈知言已经动了真怒。
沈知言很少对身边的生气,哪怕是当年把他从地下拳场中薅出去时,也是好脾气地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他们相处八年,沈知言从未如此冷漠地对待过他。
秦昭心中泛起了一阵恐慌,他颤着声音说道:“Leo,我错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沈知言没有说话,二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餐桌上,艺术沙漏中的白砂在十二面体的烟水晶中细细坠落,微型齿轮咬合精密,带动着砂流缓缓转动。轻微的“咔哒”声和浴室里传来的水流声,将客厅衬托得格外安静。
良久,沈知言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
秦昭点了点头,“我轻信了别人的话,还在转告你时……用了些手段。”
“不是。”沈知言摇了摇头,苦涩一笑,“阿昭,我在气你,利用你对我的了解,试图拿捏我。”
闻言,秦昭的脸色瞬间惨白。
但沈知言并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继续道:“你知道恩佐那件事情给我留下的阴影有多深。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来没有一刻不在努力地向上爬,只是为了展露更多的利用价值,而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境地。阿昭,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你还是选择用我惧怕的事情来震慑我。”
沈知言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悲伤,他看着秦昭,一字一句道:“可既然你如此了解我,那么就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试图掌控我。”
“我没有!”
秦昭瞬间方寸大乱,他忙起身来到沈知言身前,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扶上沈知言的膝盖,双目赤红,“我没这样想过。我只是想让你离开顾铎,仅此而已!”
沈知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秦昭。感受到心中翻涌的情绪逐渐失控,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将情绪彻底压制好后,他才缓缓睁眼。
此时,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丝毫波澜。
“其实,我对你们一直都比较纵容。你也好,思怡也好,梁凝也好,很多事我都愿意惯着,也不会计较。”沈知言顿了顿,眼中无悲无喜,“比如,今天你在我家,对我的爱人无礼。虽然我很生气,但我并没有当着他的面,让你难堪。可是阿昭,你不能因为我的纵容,就去试探我的底线。”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秦昭死死地握着沈知言的膝盖,神色认真地说道。
见沈知言依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挂件。
那是一颗露珠状的银质香球,镂空的球面上雕刻着仿生叶脉,上面用Murano工艺镶嵌了一朵玛瑙红的渐变山茶花冠,其中的釉料掺入了红宝石碎粉,折射着星芒光斑。
在上面的链扣处挂了一把小型银锁,那是秦昭私自加的,上面刻着他被沈知言捡回家的日期。
沈知言看到秦昭将小红花拿了出来,不由愣了愣。那是他的护身符之一,平时一直挂在车里。
“这个小红花,是为我设计的,不是吗?小黄花是你,小红花是我,小紫花是孟教授,小蓝花是Viotti,你说过,我们是你的家人。”
沈知言没有家,年少时亲情的缺失让他对自己选择的家人,倾注了额外多的情感。
——这是秦昭此时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秦昭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知言,看着他将小红花从自己的手中接过,看着他温柔着摩挲着上面的纹理,看着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动容。
良久,沈知言的神色微微软化,“是,阿昭,我们是家人。”
秦昭缓缓舒了一口气,可下一刻,沈知言的声音再度传来。
“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接受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试图掌控我的情绪、影响我的判断。你明白吗?”
“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秦昭双手环过沈知言的膝盖,紧紧地抱住他的小腿,“我们是家人,Leo,我会永远护着你,永远。”
“哎呦?秦助这是怎么了?”
正当沈知言的情绪因为秦昭的话而产生一丝波动时,顾铎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沈知言:!
沈知言闻言一惊,还没来得及泛起的情绪被瞬间冲散。他眉头一跳,忙将自己被秦昭抱住的小腿往外抽。
秦昭感受到了沈知言的慌乱,识趣地松开了手,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顾铎已经来到了沈知言的身后。
沈知言并没有注意到浴室的水流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也不知道顾铎将他们的对话听到了多少。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就见顾铎穿着浴袍站在他的身后,头发尚未干透,发丝上还挂着水珠。
只是……
那副春风满面的笑容,和此时客厅中伤感的氛围是如此格格不入!
见到顾铎这副模样,沈知言放下心来,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顾铎向他会心一笑。
沈知言心中骤然警铃大作,这个笑他太熟悉了!
果然——
不等沈知言反应过来,顾铎已经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俯身压下,在沈知言错愕之际,扳过他的头,重重地吻了下来。
顾铎这突如其来的亢奋,让沈知言着实感到莫名其妙。
大悲、大惊、大惑的情绪接连转化,让沈知言有些发懵。等他反应过来时,顾铎的一只手已经环过了他的膝窝。
下一刻,沈知言便被一股大力猛然拽起,身体腾空。随着一声不由自主的惊呼,天旋地转间,他的上半身趴在了顾铎的肩头。
“秦助自便,我和我老婆该做正事了。”
顾铎此时完全没有了之前为了给沈知言面子,而对秦昭的忍让,他有恃无恐地说道。
他的话过于直白,被顾铎抗在肩头的动作也过于羞耻,沈知言耳根一红,忙道:“阿昭,你先回去!”
来不及多嘱咐什么,沈知言已经被顾铎带进了卧室。
而就在卧室门关闭的一刹那,他的声音从门缝中传了出来,“明天别忘了交报告!”
第54章 是爱人,也是家人
秦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沈知言家的。
他一路上浑浑噩噩, 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处观景平台,走到老位置,坐了下来。
这里的位置很好, 一抬眼, 目光便可以落到左前方那栋高楼的顶层。
秦昭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偷窥他人人生的小丑, 阴暗、卑劣。可他本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在溃烂的泥沼中苦苦挣扎, 人生黯淡无光。
他是被非法劳务中介骗到国外做童工的, 逃出去后,他流浪过、乞讨过,翻过垃圾,和野狗抢过吃食,也刷过盘子、搬过砖。这其中, 他获得的报酬最高的地方是地下黑拳场。
他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也没有多高的眼界, 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山高海阔,只知道活一天算一天。
终于, 他快死了。
他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见到神明,可那天,他见到了。
那个人踏着光而来,一脸讶异地查看他的伤势。在秦昭意识消散前,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人可真好看,他是神明吗?
那个人说他不是, 他说他叫沈知言。
秦昭人生中吃过的第一顿饱饭,是沈知言给他做的菠菜汤。
起初,他觉得味道似乎有些奇怪, 可当他看到沈知言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时,便觉得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一口气将汤喝完后,为什么沈知言脸上的表情会那么古怪。
……现在他知道了。
在秦昭有限的阅历中,从未见到像沈知言这么有生命力的人。
他们活得不好,那他就偏要往好里活。等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他便要去见更大的世界。
他似乎永远有目标,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当他决定要做一件事时,下一刻就会付诸行动。
他就像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小太阳,连带着将秦昭也一同拉出了困顿的泥沼。
秦昭至今记得,在沈知言决定跟随Viotti改学珠宝设计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Viotti求了一份担保书,之后又四处奔波,帮他办理下来了合法居留身份。
那是秦昭第一次感受到,和沈知言一起站在阳光下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他也是第一次产生了一个想法——他要守着这个人一辈子。
秦昭的人生没有方向,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到哪里去……
于是,沈知言的方向便是他的方向。他一路追逐着沈知言的脚步,根本不在意这条路通往何方。
他们相互陪伴了八年。沈知言说他是家人,他不敢反驳,甚至不敢越雷池一步。
因为有Alex的前车之鉴。
那个愚蠢的自大狂在两次傲慢的表白后,便被沈知言踢出了“自己人”的范围。
秦昭恪守本分地将自己封印在“家人”的角色中,他想:如果这样过一辈子,也可以。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一个顾铎?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偏偏还有个顾铎!
他眼看着沈知言的心一点点向那个家伙偏移,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晚,他在御景园外的卡宴里坐了一夜,眼睁睁地看着顾铎抱着沈知言进了别墅,眼睁睁地看着二楼的灯亮了一宿。
他祈求着沈知言从那幢别墅中出来,他祈求着沈知言让自己去接他,他祈求着沈知言不要把爱分给别人。
然而,都是徒劳。
秦昭自嘲地笑了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
他跟着沈知言外出应酬时,少不了会有一些需要递烟的场合,因此他总会随身备着。
一直听说抽烟可以产生兴奋感、调节情绪,也不知道真假。鬼使神差地,秦昭很想试试。
可是,他刚拿出一根烟叼进嘴里,脑海中就响起了沈知言的声音,“我这是在慢性自杀,你不许学,别到时候再跟我一块戒烟。我画完就回去,你等我干嘛?非让我用二手烟杀你啊?”
秦昭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勾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下一刻,他缓缓将烟从嘴边拿开,轻轻蜷了蜷,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这时,一道信息提示音忽然响起,在这片寂静浓稠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件人——Alex。
看到这个名字,他的眼神微微一凝,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开了对方发来的信息。
Alex:Qin, hai un momento per parlare?(秦,有时间聊一聊吗?)
秦昭定定地看着这条消息,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神色复杂。忽然,他抬起头来,看向了不远处的那扇落地窗。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他的视线,却无法阻止屋内的光晕从缝隙间漏出。
现在是凌晨两点,沈知言的房间仍然灯光大亮。
……
沈知言知道顾铎今晚在秦昭那里受了气,为了哄他,便纵容着他的霸道,任他予取予求。
然而——
虽然他知道对方在进屋前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亢奋之中,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晚的顾铎会疯成这样!
当沈知言再次被顾铎抱着顶在墙上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将腿盘上对方的腰间,只能由着对方摆弄。
每次顾铎将他轻轻颠起再重重落下时,都让他不由自主地扬起修长的脖颈,发出一阵阵调不成调、断断续续的惊叫。
大脑中持续传来的刺激让沈知言的理智全部沦陷,从身体到声音,都被生理欲望所操控。以至于他本人根本记不清,在欲望的驱使下,他顺着顾铎的心意,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浑话。
……
凌晨三点十分,城市的喧嚣早已在夜色中隐退。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黑暗隔绝,屋内自成一方明亮的天地。
地上衣衫散乱,床上一片狼藉。
顾铎将沈知言拥在怀里,正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帮他缓解高强度的刺激带来的短暂的失神。
黏腻而颤抖的喉音渐渐停歇,沈知言终于在凌乱不堪中,狼狈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但好景不长。理智回笼后,当他回想起刚才的画面时,整个人又立即陷入了石化。
等沈知言彻底清醒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踹顾铎一脚,可是现在的他实在抬不起腿来,于是便板起脸,一脸冷漠地瞪向对方。
但顾铎显然会错了意,他直接翻身压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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