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衍半靠在衙役身上,进门先喊道:“请大人为学生做主。”
“大人,学生诚心赴宴,陆彦和却在饭菜中下毒,若不是学生随身带着解毒丸,恐怕此刻已经毒发身亡。”
丁知府脸色一变:“什么,你也中毒了?”
陆院长冷笑:“他说中毒便中毒,死到临头还狡辩。”
“若不信,只管请大夫把脉。”顾清衍冷声道。
这也是他为什么赶着过来,以免系统出产的解毒丸药效太好,破坏了身体内的毒素。
丁知府早有准备,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大夫出来,伸手把脉。
“小公子确实是中毒了,不过中毒轻微,服用解毒丸后很快就会无恙。”
陆院长冷声喝道:“定是他诡计多端,知道事发之后无法逃脱,索性豁出去自己服毒,好洗脱嫌疑。”
顾清衍看向他,猜到了他的身份。
“宴席设在青州亭,地点时间都是陆家定的,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小童生,哪儿来的本事在饭菜中下毒。”
“陆院长,顾公子说的也有道理。”丁知府也觉得此时处处透着诡异。
陆院长却死抓着他不放:“不是他还有谁,若不是知道会中毒,一介书生,怎么会随身携带解毒丸。”
顾清衍冷声解释:“我自幼体弱,喜欢随身带着药丸有错吗,我身上不只有解毒丸,还有各种养生的药丸子。”
丁知府轻咳一声:“不如先请大夫看一看这解毒丸,若是有效,早些给其他人服用,否则时间拖久了可不妙。”
顾清衍取出解毒丸。
“除我之外,还有谁中毒只管拿去用。”
心底暗骂便宜了陆彦和,这家伙可真疯,下毒的饭菜也敢吃,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就在这时候,陆院长竟是直接打飞了药瓶。
“此人害得我儿惨死,彦和临终之前指认凶手,认定是他。丁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这罪犯不成。”
顾清衍心头一跳。
“陆彦和死了!”
陆院长恨不得生啖其肉:“还在装腔作势,便是你下毒害死了他。”
顾清衍心沉到了谷底。
就算发癫,陆彦和总不至于自己把自己毒死,只为了陷害他。
这次事情大发了。
死了一个陆彦和,陆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顾清衍恨不得陆彦和早死,却不能不清不白,就这样背负凶手的罪名。
“请大人明鉴,此刻之前,学生只以为陆彦和下毒害我,并不知道他已中毒生亡。”
陆院长怒吼道:“不是你还有谁,近些日子,彦和只得罪过你。”
顾清衍并不管他,抬头看向丁知府。
“大人,其一,今日之前我从未去过青州亭,更不认识青州亭任何人,想要下毒难上加难。”
“第二,我到之时,其他宾客皆已经在场,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着的人可以证明。宴席是陆家准备的,饭菜是青州亭直接上的,我怎可能下毒。”
“第三,有人下毒谋害,且是无差别投毒,所需毒药数量必定不少,毒药从何而来,可有用完,剩下的藏在何处,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顾清衍朗声道:“大人,当务之急是封锁现场,尽快勘察,能在青州亭下毒,此人必定与青州亭关系匪浅,甚至很可能就是青州亭的人。”
“若晚了,只怕真正的凶手就跑了。”
丁知府忙道:“陆院长,本官知道你经历丧子之痛,可此事确实存疑,还是等仔细查探后再做定论。”
“你也不想害死儿子的凶手逍遥法外,让无辜之人背负罪名吧?”
陆院长脸色阴沉如水,缓缓闭上眼睛。
“大人,今日你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夫不会离开。”
“青州府闹市区出现如此恶劣的杀人大案,本官自会让案情大白天下。”
很快,丁知府派人送上椅子,请陆院长坐下。
丁知府看向顾清衍,见他衣襟上都是血迹,心底叹气,却也不敢有任何优待。
他心底知道,无论顾清衍是不是凶手,这次都把陆家得罪死了。
陆彦和生死,陆彦筠兄弟俩还在昏迷,陆院长此时恐怕恨不得顾清衍死。
即使是一地知府,丁知府也不敢再刺激陆院长。
不知不觉中,陆家人已经将衙门团团围住。
丁知府知道,一旦确定顾清衍是凶手,没有人保得住他。
顾清衍拧紧眉头,陆彦和死了,他只会拍手称赞,可陆彦筠陆彦池同时中毒,在场之人无一例外。
“陆院长,我服用的解毒丸极为有效,若是两位公子还未醒来,可以试试。”
陆院长闭着眼冷下:“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执意不肯,顾清衍只能闭嘴。
“少爷,可要坐下休息?”红豆看着他的神色,很不放心。
顾清衍摇头。
【您在青州府府衙签到成功,获得青州府官吏录一本。】
顾清衍闭目假寐,迅速翻看起来。
如此大案,整个衙门都紧绷起来。
衙门外的人越来越多,青州亭,陆家人,读书人下毒杀人,每一样都刺激着青州人的心。
张通判亲自带着人赶往青州亭。
陆家反应也极快,青州亭里里外外都被围住。
“掌柜在哪儿?”
掌柜的也已经吓坏了,这会儿两条腿都在打哆嗦:“大人,小的冤枉啊,青州亭是有名有姓的酒楼,怎么会干出下毒杀人的事情。”
死的还是陆家人,他一头官司理不清。
张通判可不管他心底苦闷:“人在你青州亭出的事,你脱不开干系。”
“小的冤枉啊……”
张通判止住他的话:“好了,你们几个,清点青州亭的人手,一一审问。”
“你们几个,去查食材。”
“陆二郎中毒身亡时在场的几个,过来,本官亲自问话。”
张通判能力出色,很快将案发现场还原出来,包括顾清衍到场前后,与陆彦和确实是爆发了矛盾。
顾清衍离开后,陆彦筠和陆彦池待不下去,甩袖离开。
同属陵川县的学子章程也跟着离开。
但洪山书院其他的五位学子却留下来,跟着陆彦和继续饮酒作乐。
陆彦和为人跋扈,当众辱骂打压读书人是常有的事情。
但这一日不同,他被顾清衍踩着脸面大骂一顿,心情分外不痛快,连带着对几个狐朋狗友也没有好脸色。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大壶酒都被他喝了个干干净净。
不止如此,他还拉着弹琴的乐师作陪,硬要人家陪酒,甚至动手动脚。
乐师被吓坏了,连声喊道:“陆二少,我是卖艺不卖身的。”
陆彦和更是不悦:“都是卖的,多卖一样少卖一样有什么区别,老子又不是不给钱。”
说着便要霸王硬上弓,吓得那乐师练练惊叫。
青州亭掌柜叫苦不迭,被小二请过去解围,也被陆彦和一脚踢开。
“陆少爷别这样,您喜欢姑娘,小的这就帮你去请,要几个有几个,许娘子是已经嫁了人,有夫家的,说好的只弹曲子,您这样让青州亭失了信誉。”
掌柜的没办法,搬出身后的主家来求情。
陆彦和只是冷笑:“怕什么,老子今日睡了她,明日再娶了她,都算是她的福分。”
“不过是一群商户,也配到陆家跟前说话。”
当时闹得实在是不堪,掌柜的拼着挨了几下,让许娘子赶紧跑。
陆彦和生气不已,居然对着掌柜的动手,几个小二都拉不住。
此刻提起来,掌柜的摸着伤口,哭着喊道:“陆二郎的脾气,整个青州府都知道,发起脾气来谁能拉得住。”
“要不是青州亭小二多,我都要被当场打死。”
张通判拧起眉头。
他也听过陆二郎嚣张跋扈的名头,但没想到他在青州亭都敢如此。
“洪山书院不是还有五个人留下,他们也不劝着点?”
“哪儿劝得住,而且他们沆瀣一气,都不是什么好人。”
掌柜的提起那五个,也是忿忿不平。
原来陆彦和欺辱乐师,殴打掌柜的时候,那几个还在一旁喝酒说笑。
有两个看不过去,起身偷偷溜走了,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显然是畏惧陆家的名声。
剩下三个更加不堪。
“陆兄,你这魅力不足啊,连个弹曲的都不愿意跟你。”
“陆兄你行不行啊,弄了这么久还在喊,怪不得家里头通房丫鬟都能被人要走。”
“那姓顾的如此作为,简直没把我们陆兄放在眼里。”
“他那是攀上了陆大郎,陆三郎,自然是瞧不上咱们陆二郎。”
掌柜的哭诉道:“他们不但不帮忙,不劝着点,反倒是使劲拱火。”
张通判拧紧眉头:“方才你说,陆二郎嚣张跋扈,青州府都知道,到底谁知道,知道什么?”
掌柜的张了张嘴,不敢再说。
“回答。”张通判骂道。
掌柜的脸色更苦:“我,我瞎说的,就是顺口一说。”
“不说,我看你就像凶手,肯定是被打之后怀恨在心,所以就在饭菜里下毒。”张通判喝道。
掌柜的吓得跪下来:“不是我啊,我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再说陆大郎走的时候,我还没挨过打。”
“大人,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张通判斥责道:“那你就老实回答,陆二郎到底怎么嚣张跋扈。”
掌柜的果然不敢隐瞒。
“陆二郎虽然也是陆家人,但跟别的陆家人完全不一样,他从小就是个坏脾气,对平民百姓打骂欺辱是常有的事情。”
“以前年纪小,只是打几句骂几句,后来长大后更是不得了,瞧上好看的姑娘便要抢回去。”
掌柜的看向张通判:“大人,您在衙门,难道真的不知吗?”
张通判拧眉。
这件事他确实有所耳闻,先后还有几个人告到了衙门,说陆二郎强抢民女。
但最后都以家属撤诉,说是误会作为结束。
张通判心知肚明,肯定是陆家做了赔偿,家属认下这事儿,将女儿嫁给陆二郎做妾,一床锦被盖过去了。
双方和解,没有苦主,官府也不会深究。
公堂上,丁知府也等得心急如焚。
陆院长就跟桩子似得盯着,非得等到水落石出。
终于,张通判回来了。
丁知府急切的问:“可找到证据,查明谁是凶手?”
张通判面露尴尬:“暂未,不过有些发现。”
“什么发现。”
张通判看了眼陆院长,回答:“青州亭中,有掌柜一人,小二三十人,乐师十人,后厨十二人,帮工杂役二十人,一共七十三人。”
“七十三人中,有半数以上曾被陆公子打骂,都有嫌疑。”
“什么?”丁知府都惊呆了,一下子多了四十个嫌疑犯。
陆院长脸色抽搐,猛然起身。
“好好好,丁大人就是这般查案的,我儿已死,还要承受此骂名。”
“既然知府查不了此案,那老夫就请能查的人来。”
第55章 洪山书院案(二)
顾清衍睁开眼, 脑中已经将青州府官场梳理了一遍。
他抬头看向隐忍愤怒,脸色冰冷的丁知府,知道他与陆家并非一体。
怪不得之前手镯丢失案中, 丁知府会大力帮他, 除了裴玄那张名帖的作用,还有丁知府与李家主母白氏千丝万缕的关系。
此刻面对陆院长的威胁质问, 丁知府隐忍不悦。
洪山书院名声再大, 人脉再广, 陆院长也只是院长,身上并无品级,而他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
往日里两人交好, 称兄道弟不算什么, 可陆院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逼, 让丁知府心头恼怒。
顾清衍将他神色变化看在眼里, 知道两人已生出隔阂。
“陆院长好大的口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区区白身,仗着洪山书院的名头, 成了青州府的土皇帝。”顾清衍冷声挑衅。
陆院长目眦尽裂:“你这个杀人凶手, 即使有裴家撑腰,老夫也定要让你偿命。”
顾清衍冷笑:“案件尚未查明, 陆院长一而再再而三污蔑,红口白牙说我是凶手, 你可有证据。”
陆院长怒道:“除了你,谁还会害死我儿。”
“陆院长是不是年纪大,耳聋眼瞎,没听见张通判方才所言, 贵公子仗着陆家权势,在青州府欺男霸女,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多的是人想要他死。”
“你!”
“我什么我。”
顾清衍朗声道:“请大人彻查此案,从陆彦和生平查起,看他到底做过多少恶事,害过多少无辜,才引来杀身之祸。”
陆院长脸色一变:“丁大人,就算我儿曾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如今惨死,也不是追究过往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凶手捉拿归案。”
“陆院长这话好笑,不查清楚,从哪儿找凶手。”
顾清衍大声喝道:“莫非来之前,陆院长便给我想好了罪名,无论真相,都要让我来偿命,好将这件事抹过去。”
“既如此,你只管拿着罪名往我头上扣,带着陆家家丁直接把我打死,何必闹上公堂来。”
“凭着陆家权势,打死个府试案首,想必也能掩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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