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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蓝白条纹病服空荡荡的罩在他瘦削的身体上, 而他白皙柔软的双脚赤裸地踏在地板。
元焰被看花了眼, 但下一秒，他紧锁眉头, 把宁时柒抱了起来。
“地上凉。”元焰小心地把他放回床上，目光又落在宁时柒的脚上，Omega的脚比Alpha小巧许多……足弓微微隆起，脚趾圆润可爱。
或许是地面太冰凉，宁时柒的脚底泛出艳丽红色，还粘上了细微的灰尘，有了污渍……元焰喉结滚动, 想把宁时柒的小脚捂热，又想为他拂去灰尘。
直到宁时柒慌张地把脚塞回被子里，元焰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他看着宁时柒抱着被子，背紧紧贴着松软的床头板，只一双粉眸怯怯地望着自己，目光的里依赖信任少了，而防备恐惧增加。
元焰往后退了几步。
宁时柒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元焰温和道。
“有什么东西想要, 和我说, 我给你拿。”
元焰神情的纵容而温柔，让宁时柒差点脱口而出想要把刀, 但他克制住了，他沉默了会，摇头道, “我有点饿。”
元焰打了个通讯，过了会，有人送来一碗南瓜小米粥。
元焰想喂宁时柒，但看到他靠近时宁时柒眼底的慌张，只是将粥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又退回原处。
见元焰没有再过来的意思，宁时柒试探着捧起碗，元焰鼓励地对他笑，宁时柒便捧起碗，拿起勺子，一边抬眼偷看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快速吃起来。
元焰仿佛在看伤痕累累的小流浪猫舔食，因为被前主人虐待过，所以面对其他人的善意，既渴望……又警惕，随时准备着逃跑。
宁时柒吃了小半碗，喉咙突然犯恶心，捂着嘴忍吐。
“吃不下就别吃了。”元焰关切地问，然后略有复杂地看着宁时柒的小腹。
虽然之前检测的结果是劣质Omega，但早上墓园发生的混乱，至少要A级Omega才能够资格引发。
宁时柒倒是没想多，他在裴应溪那边，基本上靠注射营养剂维持生命，平时很少进食……就算南瓜小米粥好消化，对他现在的肠胃负担也很大。
吃完粥后，元焰还想说些什么，但宁时柒说。
“元先生，谢谢你今天救我，”宁时柒咳嗽一声，虚虚地靠在床头，“但是我好像又困了，我好累。”
“那就休息吧，晚安，柒柒，”元焰说，“你有事可以按床边的按钮，医生和护士会知道……我睡在隔壁的陪护间，我也会及时赶到。”
元焰离开的时候体贴地把灯也关了，宁时柒在床上躺了躺，再起身的时候，没开灯。
今晚的月亮很亮，月光可以代替灯光，还不容易被人察觉。
宁时柒蹑手蹑脚地下床，足底又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想起元焰方才的紧张和叮嘱，他在床另一边的地板上找到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宁时柒继续寻找能够帮助他下线的“凶器”。
但令宁时柒失望的是，这间病房似乎并不存在那种他理想中的“凶器”。
宁时柒垂丧地回到床边，无措又焦急地搅着手指，烦躁得咬紧牙齿。
他吸取了先前的教训，他想找不引人注意，一击即成的凶器。
不然，一旦被元焰发现了他有寻死的想法，那……
突然，他将目光落在洒在他指尖的冷白月光上，他顺着月光，看到了没有被半打开的蓝色窗帘，和他后面玻璃镜面的落地窗。
元焰给他住的病房是医院最舒适的高级单人病房，不同于一般病房的简单朴素，这里的装潢几乎比得上酒店的行政单间，落地窗后面有一个摆满鲜花的小阳台。
裴应溪为了防止他自杀，只要他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都会让人从外面把窗户封死。
但这里是医院，他是第一天来住院……
宁时柒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张望了会，先跑去把病房的门反锁了，然后向落地窗走近。
宁时柒缓慢地推开落地窗，尽可能的降低声响。
在只推开一条缝的时候，宁时柒就快激动疯了，阳台的窗户没有关。
而看对楼建筑的情况，他也可以猜出，他现在住的这间病房，楼层位置绝对很高，至少也有十层，跳下去马上就能死了。
……
元焰住在旁边窄小的陪护间，只有一张矮矮的床，他这么大的个子住这个么小的地方，连转身都不方便，特别憋屈。
但是没办法，医院里带单独陪护间的病房本身没几个，大部分陪护人员都是搭床和病人住。但元焰没办法和宁时柒住一起。
他到底是个Alpha，还是个没被宁时柒接受的Alpha。
元焰双手撑在后脑勺，忧心忡忡地躺在床上，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小时前医生的劝告。
“宁时柒现在的情况和那些丈夫战死的Omega很像，虽然缘由不同，但他心里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甚至可能存了死志……”
“我接诊过的这类Omega，大部分的结局都可以说是郁郁而终——检测不出生理上具体的病根，但身体机能却一天比一天衰败……直到在几个月后的某天心脏停止跳动。”
元焰焦急询问：“不是还有活下来的吗？”
“活下来的Omega要么是已有子嗣，将心思全部放在照顾亡夫留下的孩子上，要么……就是认识了新的Alpha，开启了一段新的感情生活。”
医生正经道：“从某种角度来说，宁时柒是幸运的。Omega保护协会曾经差点出台过一条规定，给这些丧偶但还有生育能力的Omega强制分配伴侣。但因为这些Omega死去的丈夫大多是军人，基因等级强悍，普通的Alpha没办法覆盖遗留在Omega身上的标记，而清洗标记的死亡率又太高了，这项规定最后没能通过议会的表决……说实话，通过第二种方法重拾生活信心的Omega很少很少。”
“但宁时柒，他的前任伴侣刚好是个Beta。”
元焰没忍住插嘴道：“我是S级Alpha。”
医生笑：“所以我更建议你标记他。”
“情绪能够影响病人的身体，反过来，生理激素的变化也会改变病人的想法。信息素的奥妙人类一直未能穷尽，但公认的，高等级Alpha信息素能对Omega起到很好的安抚效果，而长期的安抚更是能够有效改善Omega的健康状况……”
……
标记柒柒吗？
光是脑海中闪现这个念头，都让元焰心潮浮动。
元焰承认，有一瞬间，他是真的很这么做。况且他还有医生的背书，名正言顺，他都是为了柒柒好。
不过最后他放弃了这个表面冠冕堂皇实际暗藏阴私的想法。
……柒柒实在是太可怜了，他很怕再次伤害到他。
元焰还记得上次在中央星见到宁时柒的样子，虽然也胆子小小的，眼眸中不时流露出哀愁的郁色，但有些时候，也会露出明媚又天真的笑容，甚至对他狂热的追求偷偷翻白眼……
整个人都生动又活泼，娇憨烂漫得让狂傲不羁的高大Alpha心都变得软乎乎。
但现在，元焰只要一起回忆病床上坐着的宁时柒眼神里的恐惧、不安和痛苦……他就心口发疼。宁时柒就好像一只中了人类飞箭的小鹿，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让他受惊落泪。
元焰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振作起来。
关键还是要柒柒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情……那也不一定意味着要标记柒柒，或许可以帮助柒柒培养点新的爱好？交更多的朋友？
不像隔壁病房，装了屋子通风系统，这间陪护室不开窗就太闷了。元焰走到窗台前，想推开窗户，却看到宁时柒走到了隔壁屋子的阳台上。
元焰先是惊喜，又转为担忧。今天夜里凉，宁时柒身子骨弱，又穿的单薄，很容易就又着凉了。
元焰正要打开窗户，出声提醒宁时柒，但突然，他意识到宁时柒的行为有些奇怪，就好像……想爬到阳台的栏杆上去！
想起医生提到的，柒柒心里早就存了死志，根本不想活。
元焰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123章 被继承的Omega新娘59
阳台上, 宁时柒终于费力地爬上了栏杆的平台。
风很大，吹得他头发和衣服一起飞舞，他像个蓝白相间的塑料袋, 在栏杆上, 摇摇欲坠。
元焰没有再犹豫，他直接一拳砸破了陪护室的玻璃, 然后一个翻手跳跃，跳到了隔壁病房的阳台。
哗啦啦的玻璃碎裂声固然响亮，但宁时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往下看，黑夜笼罩下的草坪像一个黑洞，看得他腿脚发软，一时甚至生出来退缩的怯意。
但眨眨眼，那黑洞又发出亮丽的光茫, 金灿灿的，里面装载自由的未来。
宁时柒长长地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往下纵身一跳。
但他的双脚刚离地，腰就被人搂住了，宁时柒被人从栏杆上带下来了。
元焰看着怀里瘦弱的少年，双目赤红，他难以想象，如果不是他刚好觉得窗户闷过来看, 这朵本就憔悴不堪的白蔷薇会经历怎样的花瓣飘零, 又染上何等浓烈的鲜血？
他的情绪起伏过大，颈圈也无法压住信息素的流散。
激烈挣扎的宁时柒感受到了熟悉的烈火的温度, 猜出了抱着他的人是谁。
他的身体回归平静，但精神却激烈地起伏回荡，他看自己的明天, 又好像看到了一个被紧紧束缚着的死胡同。
宁时柒感到窒息，他剧烈喘息起来。
“柒柒！”元焰从震惊中回过神，急忙把宁时柒抱回病房，关上窗户。
重新回到柔软床褥上的宁时柒，趴在枕头上，又把被子闷过自己的头顶。
完蛋了……元焰一定也会像裴应溪……为什么又被发现了……呜呜……
元焰看着眼前不停颤动的被堆，听着小猫咪般细细的抽泣声，他哆嗦了下嘴唇，质问宁时柒刚刚在做什么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嗓子眼。
他隔着被子慢慢地抚摸宁时柒后脑勺的位置，像在给一只受惊的猫咪顺毛。
“柒柒刚刚是太闷了，想出来看看风景透透气吗？医院没什么风景可看的，下次我带你去联邦月塔的塔尖上看。”
宁时柒睁大了眼睛，然后从被子里爬出来：“是的是的！我只是想看风景！”
这个蹩脚的托词却让宁时柒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元焰看着哭成花猫的宁时柒……元焰的眼睛发红湿润，嘴角却扯出一个温柔安抚的笑容。
元焰刚才按了铃，值夜班的医生过来了，他给宁时柒检测了体温，确实有些受凉。
受凉这种情况好治。宁时柒坐在沙发上，医生拿着治疗仪往他身上扫。
宁时柒在看元焰，元焰把他哭湿了的枕头床单被子都换下来了，从衣柜里拿出来一床新的铺上。
明明是很粗犷的长相，但性格却意外的体贴和细心。
医生走后，元焰把宁时柒抱回床上，为他掖好被角。
……然后并没有离去。
这也在宁时柒的预料之中，谁都知道看风景只是个借口。
他又把头闷在被子里，安慰自己，病死也很好，只是晚了点。
但过了十多分钟，病房的门又开了，宁时柒听到了一个陌生的青年声音。
他从被子里露出一点头，那个青年正在看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元焰：“柒柒，这是方明，是我副官的Omega，我拜托他来照顾你。”
方明也笑道：“柒柒，你好呀，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就好了。”
元焰和方明交待了一些事情，又向宁时柒道了晚安，叮嘱几番，便离开了。
方明看着宁时柒对着元焰离开的病房门口发呆……他笑了一声，“元团看着很凶，其实是个很绅士的Alpha呢。”
宁时柒像是被火点着了似的，快速收回目光，然后躺回床上。
方明笑了笑，他关了灯，躺在临时搭的陪护床上。
……
宁时柒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元焰几乎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不方便做的，他就让方明代劳。
宁时柒再也没找到自杀的机会……但令他欣慰的是，即使被元焰这般精细贴心的养着，身体检查报告里，都没有展露出一丝转好的迹象。
元焰对着报告书愁眉不展，医生说：“他的发情期又要到了，他毕竟是个Omega，又被之前的Beta伴侣恶劣对待过，身体虚弱，信息素水平还严重失衡……抑制剂不一定能帮助他度过这次发情期，如果硬熬过会，他的身体状况大概率会变得更加糟糕。”
元焰抿着唇，不发一言。
医生这段时间也听说了宁时柒身上发生过的“风流逸事”，也知道宁时柒和元焰之间的混乱纠葛。
但他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你是S级的Alpha，”医生看着元焰不自信的模样，笑着说，“但我说的不是基因等级，是你作为一个丈夫的等级，也是你对宁时柒的爱护。”
元焰摇头，“柒柒很怕我……”
“但他也很依赖你，”医生说，“你没发现吗？他只要一紧张，目光就会不自觉地来找你。”
“多自信一点吧，”医生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追求过他，失败了，但今时不同往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医生的这番话说得元焰又斗志昂扬起来。
“请尽快，”医生笑，“他的下一次发情期是三天后。”
医生走后，元焰正要推开病房门，但病房的门却从里面轻轻地开了，宁时柒从门缝中探出一个白绒绒的脑袋，仰头小声问道。
“你要标记我吗？”
即将入夏，但宁时柒身子单薄，走廊的气温比房间要低好几度。
元焰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拿起衣柜里的外套给宁时柒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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