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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从房间里拿出纸笔, 录像设备的位置已经调整好了, 还给他铺好了桌椅。
江燃趴在桌面上，边回忆边画。一旁的大人几乎屏住呼吸，全都紧张地看着他落笔。
民警们最初并没有报以太大希望, 毕竟江燃年纪太小, 肯定没办法和专业人士那样画出清晰的人像。
但等到江燃结束绘画，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小朋友的笔触很稚嫩，画出来的线条也做不到大人那样规整连贯。但江燃对神韵的把握极其精准, 画出的人物眉目可以说是相当传神。
“粗断眉，斗鸡眼, 眉毛上方有颗黑痣……”其中一位民警对着画纸咂摸几秒，猛地一拍手，压低的嗓音也掩盖不住激动，“这个长相……隔壁省前阵子不是发布了通缉令来着，有个逃犯的五官特征和小朋友画得很像啊！”
“哦你说那个抢劫犯是吧, 对对, 是很像！赶紧传回去深度比对，如果是真的, 那就可以根据那个逃犯的信息进一步推测他们逃跑的路线了！”
江燃抱着画笔，理解了一下这些复杂的词汇：“那我是帮上忙啦？”
“是！小朋友可帮了我们大忙！太厉害了, 改天我们给你发小红花和奖状啊！”
江燃昂首挺胸。
警方已经迅速行动起来, 带着线索继续工作，留下那位女警和医生，同家长们继续交代事情。
“虽然孩子们没有受伤, 但还是受了刺激，我们会定期检查评估孩子们的心里情况。”
“嗯，辛苦了。”
郁青荷看向几个孩子，目光最后停在江洵身上，她心里仍有懊恼和自责……万幸孩子没事，不然可没办法和已故的好友交代了。
“上头很重视这件事。”女警说，“过几天我们会跟琴洲市各个幼儿园和中小学部门沟通，让大家提高警惕。临近过年，这些贩子越来越猖狂，手段也五花八门，装成和尚尼姑，装成收破烂的，甚至明目张胆地抢，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林女士微微叹气：“明白了。我们教孩子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不能跟陌生人走，但没想到这么猖狂……”
“刑警队已经介入，我们会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再给大家透个底，咱们市要准备搞道路监控网了，以后会更安全的。”
……
再晚些的时候，民警们补足程序，和家长们也做了笔录。
江振松连夜坐飞机赶回来，快要天亮的时候才到家。回到家时江燃还在睡觉，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被子里，和江洵紧紧挨着。江振松轻轻摸了摸江燃的头发，心稍稍落回实处，手还是发抖的。
“唔？”江燃正好睡醒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小声说，“咦，爸爸回来啦。”
“吵到燃燃了吗？回来了。爸爸哪儿都不去了，什么出差都不去了，对不起燃燃。”江振松把儿子抱起来，冒出的胡茬戳得江燃痒痒的。
“哎呀。”
江燃老气横秋地在父亲头顶搓了一把，安慰他：“你和妈咪不要这样呀，是我自己乱跑才会遇到坏人的。”
“那燃燃和小洵以后不要随便去外面，去玩也有有大人陪着，好不好？”
“嗯嗯！”
郁女士让江振松陪儿子说了会话，就把他赶出房间，让江燃继续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小卖部的李老板提着两箱奶上门拜访，楼下的林家母子凑巧也过来探望，索性和他结伴过来。
请他们进来后，郁女士主动说：“李老板，昨天太匆忙忘了和你说，如果店里被孩子们碰坏了东西，你就列个清单出来，过几天我们给赔上。”
“哎，别这样说，那点东西有啥重要的，娃娃们没事就行。我今天是来和你们道歉的，要是我当时在店里，娃娃们估计也不会被盯上。”
郁青荷摇摇头，说：“大家也没想到那些人会这么猖狂。”
“是啊，是啊，这光天化日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有责任，我真是得把这赌瘾给戒了，太坏事儿了，哎。”老板苦笑着骂了自己几句，“燃燃呢？你们家两个娃娃现在还好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低烧。”
——发烧的是江燃。
患有心理创伤的江洵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只是比之前更粘着江燃了。倒是江燃在天亮后开始有些低烧。大概是因为他当时比其他小朋友都更冷静也更紧张，骤然放松后身体有些不舒服。
说话间，江燃摇摇晃晃地从房间里出来了，江洵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手，他们俩身后还跟着紧张兮兮的郁小舅。
见江燃出来，客厅里的众人对他又是一顿嘘寒问暖。
“哎呀，没事的啦，就是脑袋有点晕晕热热的。”江燃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他扭头看到小伙伴林温棋也在自己家，立刻语气诚挚地说，“你也来啦，我听妈咪说了，是你发现了坏人的箱子是空的，你好厉害！”
大概从来没有被同龄人这样诚挚热烈地感谢，林温棋的脸有点红。他磕巴了一下：“没，没有……帮助小伙伴，是，是应该的。”
——这是江燃教他的。
江燃摆摆手：“哎呀，反正你就是很厉害的，多亏你发现啦。”
林温棋已经脸红得不会说话了，磕磕绊绊地说了句谢谢，藏在林女士身后不敢看江燃。
“……”
江洵在旁边看着哥哥对那个邻居小孩露出笑容，低头抿了抿唇，又往江燃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点，若有若无地和江燃贴在一起。
“唔？”江燃侧过头，困惑地看了弟弟一眼，就这么任由他贴贴自己。
前来探望的邻里们没有停留太久，他们关心完两个小朋友的情况之后就告辞离开了，没再打扰江燃休息。
江燃昏昏沉沉的，被大人哄着趴回了床上，江洵寸步不离的跟他趴在一起。
“弟弟，你不要离我这么近呀，我发烧了，等下你也要变得烫呼呼的了。”江燃侧过脸，忧心忡忡地说。
江洵摇头，固执地挨在江燃旁边不肯走。
“好吧。”江燃也不勉强，而是伸出手戳弟弟的脸颊，忽然问，“弟弟，你昨天会怕吗？”
江洵摇头又点头，措辞了几秒，才慢慢地说：“怕，但是有哥哥在，我就不怕的。”
江燃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这样呀……爸爸带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开开心心的，结果我乱跑，害你也遇到了坏蛋。我本来说过要保护你的。”
江洵连连摇头，小声反驳：“哥哥一直都在保护我啊。”
如今再想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江洵已经不太记得细节了。他只知道他的哥哥始终握紧他的手，从未想过要丢下他。
明明是同样年幼，但哥哥就是很厉害，而他什么都没做。
想到这里，江洵的语气也变得闷闷的：“哥哥，我没有他那么厉害，没有发现箱子是空的，我没有帮上哥哥的忙。”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楼下的林温棋。
“啊？”
江燃的脑袋像是糊了一层浆糊，他懵懵的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弟弟在说什么：“谁说你没有帮忙的！你没有说话，没有让坏蛋发现我们，还能明白我想做什么，哦！我们跑出去的时候你还推倒架子把坏蛋绊倒了对不对！”
江燃伸手摇晃弟弟：“你是不是笨蛋呀，你可有用了！听见没有呀？”
在江燃嘀嘀咕咕的时候，江洵就这么趴在他旁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亲耳听到哥哥的肯定，方才的那点小忧虑又都烟消云散了。
“我听见了，我有用的。”
江燃笑了一下，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那你就不许乱说自己没用了……你可是和我最最好的……”
江燃话还没说完，脑袋就一点一点的歪着睡着了。
江洵默默看了几秒，学着江燃平时给他晚安吻的模样，缓缓凑过去，忐忑又轻柔地在江燃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想要哥哥不难受，可以做个好梦。
……
那天的事情事关小朋友的安全问题，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天下午参与密谋采购的小孩通通被家长揍了一顿，狠狠教育过后才算是长了教训。
又过了两天，江燃的烧退了，勉强恢复了平时活蹦乱跳的模样。
傅斯扬和他们一样在家休息了好几天，今天才被允许出来玩。
不过除了玩耍，江燃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和小伙伴们一起感谢那天的橘猫！
如果没有猫猫，他们肯定会被发现的。
江燃是在前两天提出的这个意见，小朋友不必说，当然是江燃说什么他们做什么，大人们知道那天的橘猫立大功，也答应得很爽快，还帮忙给猫准备了食物。
于是江燃今天下楼叫上了一众小伙伴，在花坛边找到了橘猫。
“猫猫对不起，”傅斯扬率先忏悔道，“我再也不说你的腿像鸡腿，也不说你的背像虾线了。”
“猫猫哥……唔，姐……叔……？”江燃本来想叫得尊重一点，开口才发现他不知道橘猫的性别。
他也不太好意思现在掀起猫猫的腿看它究竟是男是女，只好用了个不分性别的称呼。
“猫猫大侠，谢谢你那天帮我们拦住坏蛋，我给你画了一张奖状哦。”江燃掏出了一张笔触童趣稚嫩的手绘奖状。
橘猫大侠听不懂人话，也看不懂奖状，沉稳地趴在花坛边上看着他们。
江燃接着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大碗，说：“我们还准备了礼物——你看，是肉肉！”
橘猫大侠弹射起步，整辆猫冲到了鸡胸肉面前。
“咳，我念一下奖状哦。”江燃清清嗓子，“猫猫大侠非常勇敢，一点都不怕坏蛋……”
橘猫大侠不是很想听小朋友念奖状。它的注意力都在那碗鸡胸肉上，每一根绒毛都透露着急切。
猫听不懂人类幼崽在说什么，猫只知道自己已经五分钟没吃饭了。
“诶，你要去哪里……等下再吃好不好呀。”江燃念到一半发现猫要溜了，赶紧握住橘猫的前爪，苦口婆心地劝它，“你听我念完嘛，猫猫，哪有颁奖颁到一半去吃饭的呀，在录像呢！”
他刚退烧，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外套上的毛绒小球垂在他脸边，衬得他的脸小小的，看着可怜又可爱。
江洵无条件支持哥哥的一切做法，他蹲在另一边盯着橘猫，企图用目光给橘猫增加压力。
其他几个小朋友蹲在周围，也是满眼期待地看着橘猫，一副很荣幸参与颁奖典礼的模样。
橘猫：“……”
橘猫和这些人类幼崽对视几秒，竟然做出了类似叹气的动作。它重新蹲坐在原地，目光无奈又宽容。
“喵。”
第23章 “哥哥，什么是喜欢？”……
江燃抑扬顿挫地给橘猫念完了颁奖词, 最后把一朵小红花贴在橘猫额头上。
“好了哦，猫猫大侠可以吃饭啦。”
“喵呜！”橘猫立刻闪现到了碗边埋头狂吃。
这场特殊的颁奖典礼到此结束，小朋友们呱唧呱唧地鼓掌。郁行峥结束录像, 在江燃头顶揉了一把。周围守着他们的大人则是趁着人齐再教育了一遍安全问题。这群小豆丁都怕了, 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琢米似的。
在这件事之后，家长们把孩子看得更紧了。这么心有余悸的过了几天，警局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江燃画出的线索非常有用, 警方结合五官特征和现场提取出的各种痕迹, 快速锁定了嫌犯身份，在琴洲市和隔壁市相邻的一个村子里发现了那辆面包车的踪迹，顺利把他们抓捕归案。
值得一提的是, 警方还顺着线索一锅端了那几个坏人所在的整个拐卖犯罪链。与此同时，琴洲市要建设监控网络的消息也由官方公布出来, 市民们总算是安心了许多。
……
“好，很好，两个小朋友恢复得很不错，心理评估也没问题。”
这是破案后的第三天。医生和心理咨询师再次上门，替江燃和江洵做了个检查。
江燃乖乖坐在沙发上：“是吧, 我都说我已经好啦, 爸爸妈咪还不信，哦, 小舅舅和弟弟也不信。”
江洵不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想, 前几天哥哥发烧, 看上去像是蔫掉的漂亮小花，他们会担心是很正常的吧。
“干嘛这样看我呀，我本来就好了嘛。”江燃费劲地弯了弯手臂, 试图展现自己的肱二头肌。不过冬天穿得多，他怕冷，更是裹得和蓬松小面包一样，这动作做出来跟小鸟扑腾没什么区别。
大人们被江燃逗笑：“那是因为大家担心你呀。燃燃小朋友，你前几天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局里决定给你颁个奖。”
江燃一下子睁大了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咦？还有奖励吗？”
“有的，当然有的，来，你看这是什么？”
顾及到小朋友的人身安全，警方没有大肆宣扬江燃的功劳，不过给他准备了奖状，还把一份零食礼包和奖金交给家长保管。他们也给当时同样冷静的江洵发了朵小红花。
“哇。”
江燃喜滋滋地接过奖状端详了好久。虽然他不认识上面的字，但是奖状金光闪闪的诶，他喜欢！
他和弟弟额头上都贴了小红花，他们都超级厉害的。
江燃得意地翘着嘴角，摇头晃脑：“是哪个小朋友这么厉害呀，哦，原来是我！”
“嗯，燃燃最厉害了。”
大人们再次被江燃萌得压不住嘴角的笑。应江燃的要求，夫妇俩还把这张奖状裱了起来，留作纪念。
……
坏人落网，日子总算彻底回归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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