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当了好几年苦力,家都没空回,今天也一样。”闫老头脸色还是很臭,摆了摆手,“去去,赶紧回家吧,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拿什么名次。”
江燃也不怕他,礼貌地和闫老头道别,随后跟着学校的大部队回了琴洲市。
路上颠簸几小时,等到江燃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好累啊,有没有人迎接我——”江燃拖着音调往客厅里喊了一嗓子,“爸,妈,阿洵?”
“哥。”
江洵快步走出来,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江家夫妇俩也从书房里出来,逗他:“我们的大画家回来啦?”
江燃哼哼唧唧:“是呀,大画家好累。”
“哥,你和我说你下午四点才到。”江洵和往常出门回来那样接过江燃的行李箱,“我还没来得及出门。”
“怕你早早的在等嘛,反正大巴停学校门口,回家很近的。”江燃活动了一下颈椎,扑过去抱江洵。
“这两天睡得一点都不好。”江燃嘀嘀咕咕地抱怨,“昨天就想回来了。”
江洵心里有愧,没有和平时那样把江燃稳稳抱在怀里,更没有蹭脖子,只是虚扶了一下,很快就松开手。
这样略带疏离的态度很快被江燃发现。
江燃眯起眼,略微有些不爽。
他不过是出门两天,他弟怎么不和他亲近了?不对,不对……不是和他疏离的问题。
“哥,这两天是不是很累?我给你按按。”江洵在他肩膀上轻轻按摩几下。
江燃盯着弟弟看了几秒,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阿洵,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江燃很敏锐。
弟弟的状态不对,但又不是他比赛前那几天的不对劲,而是某种更为压抑的,甚至称得上是愤怒的情绪。
只不过这种情绪被江洵藏得很好,如果不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恐怕江燃也要被糊弄过去。
弟弟很少出现这种情绪,一定是遇到了很严重的事情才会这样的。如果不问出来,以这个家伙的性格,很有可能就这么藏到天荒地老也不说。
夫妇俩停住动作,担忧地看过来。
江洵摇头:“没有,哥,我没什么事。”
“你骗人。”
江燃干脆地说:“你的眼睛眨得很快,还不敢看我。江洵,你到底碰见什么事了,还是碰见谁了?”
江洵顿了顿:“是有一些麻烦,但我可以自己处理的。”
这是江洵的心里话。江家在这些年已经帮了他足够多,江洵不想再添麻烦。或者更确切地说,江洵不想让哥哥知道他的亲戚是多么恶心糟糕的人。
江洵再次说:“真的没事。”
“笨蛋……笨蛋阿洵。”
江燃急得像小时候那样教训弟弟。他抓住江洵的手臂摇晃:“你怎么这样呀,明明平时哪里碰疼一点都要和我说疼……”
怎么真的遇到麻烦了,就想要自己扛着不告诉大家?
江洵握住江燃的手,张了张嘴,没说话。江燃又气又急,干脆在弟弟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郁青荷无奈地把儿子拎开:“燃燃,你怎么还咬人呢。”
“明明是阿洵不说话!”
江振松叹气,在儿子头顶揉揉,才对江洵说:“小洵,就算已经十五岁了,你们两个在我们看来也是小孩。遇到麻烦了,长辈总要帮忙解决的是不是?小洵,能不能把你遇到的问题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江洵沉默了十几秒,才低声说:“哥哥才刚回来,先让哥哥休息吧。”
“不要!我一点都不累。”刚才还在喊累的江燃一口拒绝,“你现在就告诉我,好不好嘛。”
“……”
江洵低头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坦白:“今天上午,我遇到了我姑姑,她找我要钱。”
江燃瞪圆眼睛:“……什么?!”
夫妇俩一下子坐直身子:“小洵,你慢慢说。”
江燃拽着江洵在沙发上坐下,双手紧紧捂住弟弟的手。江洵安抚地轻拍江燃的手背,措辞着把今天上午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复述完,江洵低声补充:“今天上午的对话我录了音。被撞伤的那一方是村里人,不太懂法,应该没有报警处理。按照我姑姑的描述,我那个表哥不是单纯的酒驾,是醉驾。我推测,他们有对受害者进行威胁的举动。我已经给她打了十万,她现在已经构成勒索了。我……有一些想法。”
家长们正色道:“小洵,你做得很好。不过这件事不该是你自己去面对的,我们会和你一起处理。”
江燃点头:“就是啊!”
“小洵,叔叔这两天去把详细的情况调查清楚,之后怎么处理,包括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再一起商量,可以吗?”
江洵安静地看着两位大人:“……好。谢谢叔叔阿姨。”
“谢什么,自家孩子遇到麻烦,肯定要帮忙处理的嘛。”
江振松在两个孩子头顶搓了一把,脚步匆匆地出门了。郁青荷也没有干坐着,翻出曾经的档案一一核对。
有大人在忙碌,江燃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拉着江洵回房间,狠狠地在弟弟头顶揉了好多下,嘴里不重样地谴责江洵的姑姑一家。
“哥,你别生气了。”江洵看着他,哄道。
看着哥哥为他生气的模样,江洵心里的烦躁和愤怒忽然消失了大半。
“我怎么能不生气……我要被气死了!他们怎么还敢来找你!明明之前都那样对你了,怎么还敢找过来要钱!”江燃整个人都气鼓鼓的,微卷的发梢乱晃。
虽然生气,但江燃也没有说什么脏话或是摔打东西,他只是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在枕头上狠狠锤了几下。
像是张牙舞爪的小动物。
江燃扭头看见弟弟还是内敛安静的模样,心疼又生气:“我弟明明这么好,他们怎么那么坏!”
江洵站在床沿,垂下睫毛看他。
遇到亲戚的烦躁,情愫见不得光的苦涩,以及此刻被关心的甜蜜,一起交织成了说不出的滋味。
“不行,他们这样坏的人,必须去蹲大牢!”江燃大声说。
“会的,哥哥,他们会有惩罚的。”
江洵拉住哥哥的手,让他坐下来:“别和那些人生气了。哥,要是你还生气……”
比江燃要高大许多的少年蹲了下来,伏在江燃的腿上,那安静落寞的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哥,能不能多心疼我一点?”
第41章 “弟弟,欺负你的那些人……
少年伏在江燃的腿上, 黑发低垂,宛若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江燃立刻把生气的事情抛在脑后,只顾得上心疼弟弟。他在江洵头顶摸了摸, 用力把弟弟拉起来:“我最心疼的就是你了。阿洵, 哥哥抱抱。”
面对哥哥的拥抱邀请,江洵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抱过去。
温暖的体温顿时传递过来, 江燃抱得很紧, 认真地给弟弟承诺:“就算他们找过来,我们也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什么伤害。阿洵,我们是一家人, 我们永远会和你一起解决麻烦。”
江洵伏在江燃身上,以这种极其亲昵的姿势被抱住。他安静地和哥哥对视几秒, 缓缓低头,把脸埋在江燃的颈窝。
“好。”江洵说,“哥哥最好了。”
江燃在心里叹气,侧过脸,在江洵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亲完发现弟弟有些颤抖, 江燃干脆又亲了几下。
“……哥。”江洵闭上眼睛, 始终没舍得拒绝。
那些糟糕的情绪,那些阴暗的想法, 都在这个温暖怀抱和亲吻里烟消云散。
……
江振松和郁青荷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他们借助人脉, 很快弄清了江洵姑姑一家这十年来的动向。
不调查不知道, 这两天查了才发现,这一家子居然都是极品。
江洵的姑丈前几年靠放贷赚了点钱,近几年沉迷赌博, 还和人做局骗钱。犯事的大儿子初中就辍学了,整日游手好闲,有过偷盗和猥亵的前科,被关了两年才刚放出来。这父子俩还涉及了一些帮派问题,这也是被撞伤的那家人没有报警处理的原因之一。
江洵的姑姑明面上没有做什么违法违纪的事情,但根据乡民们的说法,她仗着丈夫儿子有点小势力,在村里没少悄悄威胁人,村民们都敢怒不敢言。
“不仅如此,她昨天来找小洵要钱,已经构成了敲诈勒索,并且是对未成年人敲诈。”江振松冷笑着说,“这些足够把他们送进去了。”
客厅里,夫妇俩把一打文件资料放在客厅,江洵也拿出了列出的录音分析,是江燃这几天陪着他一起分析的。
郁青荷斟酌几秒,询问江洵:“既然要把他们送进去……那就包括他们当初虐待你的事情,这次大概率会再次提起,小洵,你能接受吗?”
听到母亲的提问,江燃立刻丢下手里的草稿纸,揽住旁边的江洵,整个人和弟弟贴贴在一起。
一副哥哥就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怕的保护姿态。
江洵有些不太自然地动了一下,很快又被搂得更紧了,还被哥哥拍了几下后背。
江洵不动了,任由江燃抱着自己,朝夫妇俩点头:“可以的。”
“小洵,这件事完全以你的感受为主,不用勉强自己。”
江洵摇头:“我没有勉强,真的没关系。”
当初他尚且年幼,连反抗和逃离都做不到,但如今不一样,他在安稳的环境里长大,有着真正的家人,过去的那些事情早已无法影响他。
想到这里,江洵攥紧指尖,忽然有些恨自己出现不该有的情愫。
“没有勉强就好。其实有件事情之前没有告诉你们——当时的情况虽然不太好界定,但在把小洵带走,并且和相关部门备案之后,是有工作人员来处理这件事的,你那个姑丈是有罚款处罚和三个月刑拘的。”江振松说。
这件事并没有在家里提起过,江洵闻言有些惊讶,江燃也睁大眼睛看向父母:“爸爸,你怎么不早说呀,我一直想让他们得到惩罚呢。”
“当时你们俩还小,也是怕影响你们,后来索性就没说。”郁青荷说道,“提起这个呢,只是想和小洵说,当时带你离开,我们并没有轻易放过虐待你的人,这次也不会。”
江洵下意识抓紧江燃的手,喉咙微涩。江燃倒是觉得理所当然:“那肯定嘛,才不会随便让人欺负弟弟呢!”
“嗯,不会有人欺负我。”江洵轻声说。
一家四口围坐在客厅,把这些证据捋清楚,准备全部提交给律师。
这么复盘一遍,江燃又被这家人恶心到,气得锤了几下沙发上的抱枕。
江洵熟练地哄他:“哥,别气,他们很快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那姑丈和表哥就是社会败类,姑姑也是自私又贪心,明明是做错了事,还不舍得钱财,不乐意放弃好日子。
又蠢又坏不过如此。
“好,没问题的话,我会把这些材料都递交上去。小洵也不用担心,你的户口之前就是跟着你爸妈的,后来独立出来了,跟那家人没有关系。”
郁青荷以极为平等的态度询问:“小洵,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江洵踌躇片刻,尝试着提出:“我能不能……去见见被撞伤的受害者?”
两位家长权衡片刻,江振松说:“我已经联系了被撞伤的受害者一家。他们目前在桐省医院里住院,如果小洵想去,过两天刚好周末,我带你一块去。”
“叔叔,我可以自己去,不用太麻烦你。”
江燃举手:“我也要去的!我要陪着弟弟。”
郁青荷无奈地敲敲儿子的脑门:“不准单独行动,让你爸带你们俩去。”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那些证据和资料都提交给了律师,而老江在周五晚上带着孩子们来到桐省医院。
桐省距离琴洲市有上千公里的距离,要比琴洲市冷得多,放眼望去,路边的树枝已经光秃秃的了。这里算得上是江洵的故乡,但江洵对这座城市并没有特别的情感。他们来到某间病房门口,见到了一位朴素的中年妇女,还有个面容憨厚的年轻人静静躺在病床上。
妇女晒得黝黑,手上带着厚厚的茧。她带着口音问:“你们,你们是前两天电话里联系我的人?”她说着,视线落在江洵脸上,一下子睁大眼睛,“你这娃娃,和小江长得好像啊……”
江洵的指尖颤了一下。江燃立刻紧紧握住他的手。
“你说的应该是我的父亲。”江洵垂下眼,“撞你儿子的人是我姑姑的儿子,我小时候被他们虐待过,今天来是想协助你们,把他们送进监狱。”
过去的伤疤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江燃的手握得更紧了。
妇女喃喃道:“真是你这娃呀,十年一下就过去了……等等,你说什么?你们能帮我!?”
“是,麻烦大姐和我们说说情况。”江振松说。
妇女顿时泣不成声:“那天我儿在路上走得好好的,那王八蛋开着车就撞过来!要不是我儿反应快,早就没命了,他往旁边躲,还是没躲过,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医生说还要做什么手术……那王八蛋就是吃了酒,还不承认,扔下我儿就跑了!我想找警察同志,儿他爸说会被报复,不让我找……”
她说得断断续续,但大家都把这事情原委都听明白了。江振松缓着语气安慰她:“大姐,别担心,我们已经请了律师,你尽管报警,一定会给他们惩罚的,医药费也别担心,我们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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