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昭今天是来CBM拿实践证明的,同时他也知晓,千里之外的“明诚”分公司前,席景臣和他的战友们也终于拿到了官方批准的“调查令”。
签好名字,林教授嘟嘟囔囔着,明明舍不得,却还要撑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你小子,暑假还来我们这里吗?”
席昭想想:“如果您愿意给我减少阅读量,或者让我更早一点下班。”
小老头气得跳脚,吹着胡子赶他出门让他完成最后的日常工作,最后一天怎么了?不到最后一秒你还是得乖乖给我打工!
席昭习以为常地去换实验服了,经过走廊时,黑眸瞥过监测天气的显示屏幕。
今日阵雨。
他按下更衣室的把手。
轰——
办公室的大门被强行破开,扫视过空无一人的房间,突袭人员向无线耳机内汇报。
“老大,人跑了。”
公司不远处停着辆越野车,席景臣没骨头似地坐在车顶,全然一副败家富二代的浪荡模样。
“不着急,好好查查他那里都有什么。”
隐在墨镜下的眼神隐含邪气,冷静观察着周边环境,直至一辆平平无奇的出租车从小巷闪出, alpha手臂肌肉骤然绷紧,一个翻身跃进了车内。
“追。”
席景臣踩死油门,一手拧着方向盘,一手甩开了脸上的墨镜:“都动起来,别影响市民,把他逼进郊区。”
话音刚落,又有十几辆越野车从阴影深处窜了出来,逼着出租车开往指定的追捕方向。
死亡摇滚的重金属乐中,车轮辗过路面积水,溅起城市倒影,以及无数斑斓灯光。
“小师弟,辛苦你最后一天还要去上传数据啦。”师姐将调试好的平板递了过来,眨眨眼睛,“赵师兄已经在观察区等你了,听说他还给你准备了'神秘礼物',暑假还来我们这里好不好?”
想起自己刚到CBM那会,赵无疾以为他是小孩捣乱,把他放在休息室里晾了一整天,席昭心头莫名有些好笑。
向师姐礼貌道别,他浏览着平板上的记录,一个假期的疗愈,“观察区”不少志愿患者病情都有所好转,最严重的那几个“腺体病”患者状态却依旧糟糕。
林教授似乎又有了新的治疗方向,可惜他权限不够,无法了解更多内幕,其实以他如今的水准,完成高中学业——
砰!
黑眸骤然凝出寒芒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好像……有什么重物掉到了地上。
打滑的轮胎擦出刺耳声响,席景臣下意识飙出一声国骂,打开车门从失控的越野车里跳了出来。
都你大爷的疯了吧?还只是调查没到最终决战呢,冲锋枪都给你爹整上了? ! !
马路上滚过一圈,席景臣顺势跃起从腰后掏出手枪打爆后方车辆的轮胎。
“给我咬死了!连辆小出租都拦不住,回去就别说是我教的!”
往通讯频道好一阵怒吼,席景臣避开子弹,看也不看地甩出几枪,一阵玻璃破碎的凄厉声响后,成功截停一辆吉普,一脚踹开车门把驾驶座上痛苦呻吟的光头拽了出来。
不对劲。
眉目沉着冰霜,想过这一路的追击,席景臣直觉有什么非常怪异。
如他所言,这还只是调查阶段,对方完全没必要跟他们拼到这种程度。
灵光闪过脑海,他瞳孔骤缩朝耳机内喊道:“不对!他们——”
轰隆隆——! ! !
爆炸声响令人一阵耳鸣,不顾这具身体在多次爆炸中遗留的痉挛,席景臣猎豹似地扑向那辆车子,徒手掰开了滚烫变形的车门。
出租车里,驾驶座上的司机生死未卜,副驾上的明天杰却不知所踪。
果然……
席景臣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他们中计了。
将司机扛到安全地带,席上将眉头紧得可以夹死苍蝇,好死不死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他忍着烦躁按下接听。
“怎么——”
席景臣的表情出现空白。
轰隆——
“你说……什么……”
天际雷声轰鸣,暴雨森寒而落。
这场雨来得太急,从警车上鱼贯而出的警官们几下就被雨水打湿了肩头。
“不许动,你的任何反抗行为都有可能被视作袭警并记录在案……”
身后医护人员对着房间议论纷纷,被警察驱散出现场还不时朝里面张望,带队的林智昀林警官端起手枪,水珠顺着裤脚积聚地板,喉结艰难滚动了两下。
“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在他眼前,狼藉不堪的休息室内,一个beta青年躺在血泊之中,穿着防护服的黑发少年指尖染血,长睫阴影滑过脸侧,黑眸应声抬起——
“席昭同学。”
第141章
暴雨, 警笛,嗡鸣。
路骁自上车的那一刻起脑海就陷入混沌,各种念头来回闪动,打开车门,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入水坑。
搞错了,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司机在身后高喊提醒“小心一点”, 可所有声音早已从他的世界剥离, 眼前只剩下那块由黄色警戒线封锁出来的区域。
警戒线外,稽查司的警员正和CBM的负责人沟通什么,警戒线内,黑发少年低垂着眼眸一如往常般冷淡——前提是他的左脚脚踝上没有扣着追捕alpha专用的电子锁环。
时间差不多了,林智昀收好记录,神色凝重地将少年带上警车,一行人的背影在昏暗烟雨中越发显得朦胧。
“席昭!”
嘶哑呼喊从身后传来,席昭眼神微动,回头看见了被警员拦在警戒线外的路骁。
“林警官,我可以和他说几句话么?”
见alpha警官神色为难,面对枪口也冷静从容的黑发少年终于显出不太一样的表情,席昭笑了笑:“我现在也只能说有'谋杀嫌疑' ,并没有完全定罪对吧?这个锁环还有监听功能,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让他去帮忙销毁什么'罪证'。”
林智昀看他一眼,叹了口气:“五分钟, 席同学, 别让我们难做。”
说罢挥手示意队员们放路骁进来。
“多谢。”
颔首走入雨幕,急喘和风声几步就冲到了眼前,慌乱不堪的棕发少年抬起头来,额发湿漉,眼神颤抖,整张脸都被雨水打湿了,像极了被人遗弃在路边的流浪小狗。
从那琥珀色的眼眸中,席昭看出了许多疑问,“什么叫'涉嫌谋杀'”,“他们为什么要怀疑你”,“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你被谁陷害了”,“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还有他同样被大雨淋湿的身影。
两道视线对撞在一起,路骁嘴唇颤动,似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咬牙紧抿,知道现在瞎问一通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明天就要开学了……”他嗓音沙哑,哀哀眸光蒙上水雾。
“嗯,”眼神放柔,席昭伸手替人拭去眼角淌过的雨水,轻声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吸吸鼻子,路骁忍着酸涩胡乱点头:“收拾好了,今天的例文我背完了,练习卷也对照着答案修改了,你说的辅导书我都列了清单,等开学就去书城买,还有学习计划表我也在做了,这个学期一定能跟上进度的……”
雨还在下,细碎嘟囔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席昭细细凝视着棕发少年,从最初用嚣张来掩盖不安的“疯狗校霸”,一路望到现在能够冷静思考、不被冲动掌控的路骁同学。
相识的时光其实也才堪堪过了一年,他更是最近才慢慢想起幼时初遇的棕发小孩,以及被糯米团子追着在树下求婚的搞笑场景,怎么这人身高窜了一大截,不知不觉中,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路同学,”他含笑道,“你变了很多啊。”
棕发小狗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席昭眼底笑意不变,黑眸缱绻,是极少在人前显露的温柔:“那么开学之后,就算我不时刻监督,你也能好好听课对吧?”
“你不要这样说……”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路骁茫然又可怜地望着,仿佛受了这个世上最大的委屈,饶是如此也不肯移开半分目光,任由雾气笼罩世界,修长身影也在视野中逐渐变得模糊。
低缓叹息一声,原本停在少年脸侧的指尖向后移动,席昭握住紧绷颤抖的后颈,将他湿透了的小狗按上肩头,下巴抵着路骁毛茸茸的头顶,掌心轻拍安抚着。
“放心吧,我会没事的。”
怀中身体颤栗的幅度愈发明显,破碎气音顷刻溢满这个由二人体温构筑的小小空间,如此安定,如此温暖,让人想要时间暂停,就这么一直沉溺到宇宙重回混沌,星空重新诞生,彼时我们都是懵懂又无知的正负电子,在亿万年的变迁中偶尔走上岔路,但终会跨越一切重逢在万物的起源。
亘古寂静后,席昭放开路骁,摸摸失落哽咽的脑袋,转身走入未知的雨幕。
警笛声远去,闻讯赶来的师兄师姐们只看到神色复杂的彼此,还有那个久久停留雨中,抬手捂住眼睛的棕发少年。
……
稽查司,问询室。
“姓名。”
“席昭。”
“年龄。”
“十八岁。”
“性别。”
“男。”熟悉的问题让席昭恍惚回到少年班的入营考核,他顿了顿,接上两个世界最大的不同,“alpha。”
基础问询结束,来给他做录入的警员拿出一个采样针筒,解释道:“接下来我们要录入你的基因和信息素样本,可能会有点疼,请你不要乱动。”
席昭点头表示理解。
为防止罪犯花钱找人代替自己,所有进出稽查司的嫌疑人员都要采集基因,alpha和omega更会从血液中提取信息素,毕竟样貌和指纹都有可能通过技术修改,基因和信息素却一定不会骗人。
直径恐怖的针头刺入血管,视觉效果称不上“友善”,似是没想到有人会冷静盯着自己被抽血,警员多看了席昭一眼,等暗红血液拉满整个针筒,才收针示意他用棉签按住伤口。
血液检测需要一些时间,席昭眼帘微阖,静静回忆着事情发生的细节,也是接下来他要对稽查司客观陈述的一切。
片刻后,问询室的大门二度打开,面露疲惫的林智昀走了进来。
“席昭同学,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对此席昭同样没有预料。
他和林智昀有三次较深刻的交流,第一次是商场混乱后的问询,第二次是图书馆附近的小巷,最后是路骁的生日宴会。
当自己的身世渐渐浮出水面,席昭就猜测林智昀在席景臣假死后接替了暗中保护他的工作,果不其然,这次也是由林智昀来负责牵涉他的“谋杀案件”。
席昭:“我也希望能和林警官在其他地方叙旧。”
闻声林智昀笑得十分命苦,随即又端肃了表情:“我必须提醒你,接下来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请你务必保证陈述真实,并为你的言论负责。”
见席昭点头,alpha打开桌面上的执法记录仪,从警多年的肃杀气势丝丝蔓延开来。
“你是否意图杀害CBM高级研究员赵无疾?”
“不,”席昭平静道,“我没有。”
赵无疾赵师兄一直负责检测并上传“观察区”里病人的各项数据,这后来也成为席昭的日常工作之一,今天他如常接过专用平板,换上防护服后准备去找赵无疾。
“隔离区”情况特殊,平时除了研究员就只有护工和清洁人员出入,且每个人都会留下门禁记录。
“这点我已经通过你们的日程表了解了,按理说你应该去患者的病房,为什么当时会和赵无疾一起出现在休息室?”林智昀问。
“因为我没有在日常等待的地方见到赵师兄,”席昭说,“而且还听到了奇怪的响声。”
“嘀”地一声刷卡进入“隔离区”,席昭在约定地点等了会,期间也有推着医疗推车的护工经过,可赵无疾一直没有出现,他心有疑惑,想给对方发个消息,就在这时一声闷响从走廊不远处传出,他便循着声音来源探去,意外发现休息室的大门竟然是虚掩状态的。
“……等我推门进入,赵师兄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林智昀的身影微微前倾,是一个极具压迫的姿势:“席同学,我知道你很聪明,那么面对眼前明显不正常的情景,你为什么不选择报警,反而要过去触碰伤者?”
“那时他还有意识,我想对他进行急救,而且……”席昭默了默,“他似乎想告诉我什么。”
在门外闻到血腥味的瞬间,席昭就察觉到了不对,可等看见浑身是血的赵无疾,脑海中便只剩下了“救人”这一个念头。
“赵师兄的伤口在左侧颈,创口边缘呈不规则的椭圆形且有一定撕裂,或许是什么尖端较钝的物体刺——”
林智昀拍拍桌面制止席昭的分析:“痕检是我们法医的工作,席同学,你只需要如实说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的。”
将alpha的反应收入眼底,席昭相当配合地点头,黑眸暗光一闪而过。
看来他猜对了,凶器是直径较细、尖端较钝的物体,稽查司多半已经找到了,而且大概率对他情况不利。
垂眸望向自己的指尖,上面还依稀残留着鲜血涌出的温热,席昭闭了闭眼睛。
判断出赵无疾的致命伤口,席昭丢下手里的东西立即捂住颈侧替对方止血,同时四处寻找有无更好的按压包扎物品,正当他准备去拿一旁靠椅上的皮质坐垫,赵无疾却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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