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昭很强,可也不会妄自尊大,且不说他现在还未成年,宋礼秋手里是见过血的,真要把那些杀人术拿出来个一星半点,自己不一定落败,但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这样只受一些轻伤。
退开距离,对着眼前alpha教官复杂至极的眼神,他声线平静:“回答您的问题,我就是我,也只会是我。”
宋礼秋微怔。
“所以宋教官,优秀或者平庸,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很感谢您暗中许多照顾,但也请您不要把一些无谓的期待放在我的身上,”席昭语气骤然一厉,“我不是谁的继承者,更不是什么替代品,如果是想从我这里看到您某些'故人'的影子,您可能会大失所望。”
凌厉强势,掷地有声,说罢席昭重新戴上那顶鸭舌帽离开这里,并不在乎自己这番话会给宋礼秋带来多大冲击。
走出训练馆,他打开手机再度看过周月枫昨晚发过来的消息。
beta校医对这事显然也是在意很久了,才一个下午就把席昭想要的东西查了七七八八,再结合他从张叔那里旁敲侧击出的情报,席昭基本可以拼凑出这样一个故事。
宋礼秋在南方军区学习时,进入了一支保密等级很高的特种部队,十二年前的军区重大行动,特种部队许多军人不幸牺牲,这里面或许就有宋礼秋特别敬佩或关系匪浅的前辈,而席昭与那位前辈……
黑眸落在对话界面最后一段文字。
【moon:……军方的东西,普通人查不到太多,但我去问了一些他已经退役的朋友,听说他好像特别尊重一个很厉害的人……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他有次喝醉好像也提过一个名字……对方是叫……'景臣'? 】
景臣。
席昭在心中重复过这个名字,心情少见地有些五味杂陈。
应该是“席景臣”才对吧。
他按熄手机屏幕。
宋礼秋那声“你到底是谁”的质问还回荡在耳边,从前席昭一直把自己和原主当成两个不同的个体,可种种线索表明,情况或许远没有表面展现出的简单。
不过嘛……想想周校医那字里行间的纠结意味,又想想曾经被宋礼秋折腾的课堂,席昭决定还是不要提醒某位教官好了,毕竟是对方自己作出一个“对白月光念念不忘甚至额外关注到下一代”的“渣男人设”。
啧啧啧,情商堪忧啊。
……
*
训练馆内,宋礼秋失神良久。
肋骨的疼痛依旧残留,自己刚进南方军区那会好像也是这样,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冷着脸谁也不放在眼里,然后就被真正的强者教会做人了,更恐怖的是那个人也只比他大了一届,而随着更多事迹的了解,他心中也只剩下了敬佩——
幼年不幸遭遇国际雇佣兵绑架,十二岁同军区里应外合逃离魔窟,十四岁破格被纳入“尖刀小队”,十六岁开始执行任务,史上最年轻的高级军官……
那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流传在所有军区的传说与骄傲。
——更是宋礼秋心目中的神明。
“榜样”不该也不能有污点,因此当对方浑身浴血,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回到军区部队时,军区高层堪称地震。
宋礼秋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对方伤势严重,几乎没了半条命,之后更受到极其严重的处分,那个孩子,那个他匆匆瞥过一眼的孩子,令他的神明从神坛跌落了。
之后便没人知道那个孩子被送去了哪里。
再然后,十二年前,特别行动,火焰,爆炸,毁灭……
尸骨无存。
宋礼秋闭上眼睛掩去猩红刺目的惨痛,即便他追随着那个人的脚步,走遍对方曾经走过的道路,也只是让自己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天才陨落,世间再难重现这般璀璨耀目的光辉。
他浑身疲惫地提出退役申请,却没料到上级委派了一个异常奇怪的任务——去里斯克林担任一群未成年alpha的教官。
宋礼秋来了,开学第一天见到那个一年级的学生时他就明白了——这是那个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态度,这是那个人血脉的延续,可也因为这个孩子那个人才身负重伤实力大减,最后永久葬身火海。
这点复杂心绪更在第一次军事训练课上,发现那个孩子竟如此平庸怯懦时转化为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愤怒与痛苦。
所以他一边用最高标准对待这个孩子,希望能激发出对方父辈遗留的潜力,一边又在夜里斥责自己完全失了冷静。
——“我不是谁的继承者,更不是谁的替代品。”
是么?宋礼秋痛苦捂住眼睛,是我一直在他身上寻找那个人的影子么?
大错特错。
荒谬至极。
宋礼秋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面目可憎。
他怎么能用自己的遗憾和悲痛去苛责一个无辜的孩子?
如果那个人知道了,一定也会对他失望至极吧……
如果那个人知道了……
啪——
馆内的灯光骤然熄灭,痛苦尚存,战斗本能却让宋礼秋迅速进入戒备状态,可才堪堪绷起神经,一股巨力就从身后将他踹翻在地,浓烈窒息感自暗中倾轧过来,宋礼秋刚准备起身反击——
“小秋啊,这么久不见,你这情商怎么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宋礼秋浑身僵硬。
即便课上当着一众学生的面被席昭横踢爆头, alpha教官的表情都没有这么茫然无措。
嘴唇颤抖,自以为是嘶吼,说出来的声音却连气音都不如。
他张了张嘴:“……”
“……学…学长……”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隐在暗里的人似乎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得意自豪:“怎么样,我儿子是不是很帅?”
宋礼秋僵得更厉害了,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能急促呼吸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
他不言,对方却仿佛能听见心声,悠悠长叹:“我知道你心里对他的性格转变还有那份身手有些疑惑,但我儿子我还能不清楚吗——”
那声音多出些感慨难言的意味:
“他就是他,从始至终都是他。”
无人可见的黑暗里,冷硬如铁的魔鬼教官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哭得像个刚入伍的毛头小子。
几秒后,那个人“啧”了一声。
“那么我们来算算,你一共为难了我儿子多少次吧,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爆鸣声突然从空气中迸溅开来。
大喜大悲感慨万千哭到不能自抑的宋礼秋:……
他现在把席昭喊回来,让对方卸了自己全身关节还来得及吗?
……
第二天,全校都听说宋教官不慎从楼梯摔下,现在还躺在医院浑身都被包成了木乃伊。
不过,造成宋教官“惨烈现状”的席同学暂时还不清楚未来的消息,这天晚上,当他给路骁讲完一张试卷,曾向风纪部部长询问的情况终于得到了回应。
【乔知(不正经的风纪部部长):席学弟,你猜对了。 】
【乔知(不正经的风纪部部长):你家小路同学要有麻烦了。 】
点开乔知发送过来的帖子,黑眸瞬间沉了下去。
第89章
罂粟,乌鸦。
大片大片开放的罂粟,成群成群飞过的乌鸦。
这就是我最擅长的画。
*
我始终觉得,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在多年以后能坦然回首自己的青春, 并认为它尚有美好之处。
而我是个胆小鬼,胆小到死意最强烈的时刻爬上了天台, 几分钟后又慢慢爬了下来——连赴死的勇气都没有。
就像废墟之上盘旋的乌鸦, 灰蒙又斑驳的沉默里散落一地黑羽。
里斯克林共七个年级, 从四年级起的高中部每个年级由A到G分七个班级,其中“F”是特长班,主要招收绘画、音乐、体育三个方向的学生, 我就是五年F班里的一名绘画特长生。
其实我并不喜欢画画,但至少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记忆里一个光线膨胀的夏天, 乌鸦又躲在天台画缄默于口的秘密, 离开之际身后意外响起呼喊, 有声音问, 这是你掉的画稿吗?
乌鸦回头, 认出了那只熠熠生光的雀鸟。
可惜的是, 这个故事,算不上美妙。
……
-
@校园趣事V
#霸凌##未成年人霸凌#
【投稿】给bot递珍珠奶茶, 高柱是一枚平平无奇高中牲, 因为家里做点小生意,有幸就读于南边某所知名贵族学院, 近来学校某位“声名远扬”的校霸(以下简称为L)因成绩进步风评有所好转, 不少人直呼“浪子回头,难得可贵”,不巧高柱刚好知道一点内情,顿时觉得非常讽刺。
L家是学校最大的股东,叫他声“太子”也不过分,从入学开始L就一直打架逃课,每次违规违纪却都只是轻轻放过,更恐怖的是L曾因私人恩怨把学校里的一个老师逼到了跳楼,而这件事最后竟然被完全压了下去,受害者老师被学校辞退,知情学生被警告不准多说,加害者美美隐身继续享受着最好的待遇(听说连档案都没有记过),真是应了那句“人生的分水岭是羊水”。
可笑可笑。
-
这是不久前由某个校园bot发布出来的投稿,因为账号粉丝数量少,起初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直到各路网友开始在评论区解码讨论,热度才慢慢升高。
那天食堂午餐,席昭发现一些学生表现得非常奇怪,和乔知提过后beta部长便查到了这则投稿。
【乔知(不正经的风纪部部长):学校的生活APP有学生会监管,言论不当的帖子会被删除,但你知道,学生们肯定不止这一个地方能讨论。 】
席昭当然知道,没有回复乔知,他继续翻阅着原博下面的评论。
【一句话,霸凌者不得house! 】
【太嚣张了吧,都没有报警吗? 】
【一眼明码,“南边的知名贵族学院”,就差把lskl打出来了】
【卧槽,是我想的那个lskl吗? 】
【去问了我家在lskl读书的表妹,高柱说的事情不清楚真假,但lskl确实有一个很出名的L,形容也能对得上。 】
……
【天呐……宝贝们你们快来看看这不会是lx吧? @<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d3ababab93abab93">xxx@xx@</a>……】
【好像真是lx……但没听说过这事啊……】
【都说被压下去了,怎么可能让你们知道? 】
【嘻嘻,有钱人真可怕。 】
【有钱怎么啦?有钱就可以无视法律吗? !凭什么放过他? 】
……
几天过去,这条博文已经转发过千,评论区虽然有人认出了帖子里说的是谁,但碍于事件性质,暂时还没有指名道姓,传播不算特别广泛。
但是,真的仅限于此了吗?
席昭不会觉得那么简单。
“校园霸凌”“富二代”“师生关系”……这篇帖子每一个点都极具争议性,非常容易煽动路人情绪,就连现在这个热度都像有人刻意控制。
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他看向伏案订正错题的路骁,少年头顶的发旋于台灯下漾出一圈圈柔和光晕,似是察觉到注视,腰板慢慢端正了,手臂却悄咪咪挡住了错题。
挡住有什么用?这难道不都是我批改的吗?
这样想着,席昭递出了手机,那双琥珀眼瞳由茫然逐渐变成震惊。
席昭还没开口说什么,衣袖就被人紧紧揪住了。
“我没有!”
路骁第一反应并不是为那些不实言论愤怒,而是担心他会误解,像雷雨交加的夜晚躲入破旧寺庙的幼犬,瞪圆了眼睛和落满灰尘的石像对视。
石像八风不动,不知旁观过多少红尘,但这一刻仍有一种小小的、流动的情绪摇晃在目光之中,就这么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无声相持着。
“我知道。”
他抬手揉了揉那鼓蓬蓬的深棕卷发,指尖似被柔软绵密的蛛网缠裹。
——再不能冷眼置身事外。
*
要路骁来回忆,两年前的夏天也热,光线喧嚣,天空沸腾,蝉叫得让人嗓子幻痛。
那会他刚升上初中部的三年级,又获得了军校“预备考核”东南赛区的冠军,大红色的喜报在公告栏上贴了整整一个星期,里斯克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路骁也高兴,但与之而来的是各种采访和怀疑他实力的挑战,每天都不重样,打完几个外校闹得最凶的alpha ,他“校霸”名声闯出去了,人也开始不耐烦了。
很少人知道,比起打架,看着狠戾的路小少爷其实更喜欢画画,于是他悄悄躲上学校少有人来的天台,一边画自己两头身的丘丘人,一边享受难得的安静。
天台很大,他只占据了小小一角,某天心血来潮想要探索一番,意外发现原来有人早就入驻了这片静谧之地。
“……那是当时五年级F班的一个学姐,我捡到了她的画稿,慢慢地我们就认识了,她看我也喜欢画画,偶尔还会指导我几句动态技巧什么的……”
不愿让路家掺合太多,路骁的画技完全是靠自己野路子摸索,两年前整体风格并不成熟,天台遇见的这位学姐给他系统性地补充了很多知识,可以说,他现在能画出那么多生动灵活的丘丘人,有一半是这位学姐的指导。
那段时间,什么“主角坠崖获得秘籍”啊,“勇士遇险开出宝箱”啊等等经典剧情在他脑中来回播放,他坚信自己是天命所归的主角,这位学姐则是帮助他升级进化的“神秘扫地僧”,等他画功大成,必将以笔为刃行侠仗义、以身戮恶除魔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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