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干净崭新的注射器。
姜氤把杜南烟中午剩的那半袋中药直接装进怀里,又拿出几袋来,小心地从其中抽取了一些药汤。
把抽好的注射器盖上塑料保护放进口袋,她这才拿了一袋血咬开,叼在嘴里利落地开始洗锅。
洗完锅以后,她又把桌子擦干净,剩下的菜放进冰箱。
杜南烟已经把买的东西都收拾好去洗澡了,次卧又多了一些东西。
姜氤拧亮床头新买的台灯,拿起看了几页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起来。
水声停了,杜南烟擦着头发走出来。
“怎么坐地上啊?”她凑过去问道。
玫瑰味的水汽扑面而来,姜氤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
“我身上脏。”姜氤说。
杜南烟失笑:“哪有那么讲究。”
她伸手把姜氤拉起来,“去洗澡吧,我先去睡啦。”
今天一天奔波,杜南烟已经很累了,她吹好头发之后就回卧室睡觉了。
姜氤静静地坐了一会,起身关掉了所有的灯,打开门出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一个地下的小酒馆里。
酒馆面积不大,桌椅板凳看起来都很有年代,岁月的痕迹洇刻进老木桌坑坑洼洼的纹路里面。只有两三个客人,醉醺醺地窝在角落里面,喝着看不出名头的酒。
光线昏暗的吧台上放着几只小酒盅,注射器里面的中药汤剂被挤出来,分别盛在里面。
年迈的酒保推了推老花镜,眯着眼睛仔细观察那几小杯中药,“这些玩意儿你从哪弄来的?”
“别管。”姜氤靠在吧台前面喝着一杯血腥玛丽,“你就告诉我,发现了什么没有。”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闻着都是好东西。”酒保谨慎地说。
“这还用你说。”姜氤屈指敲了敲吧台,“我来找你,是想知道它们到底有没有问题。”
“你看起来状态不对,”酒保指了指她的眼睛,“你多长时间没休息了?你不会在我这里暴走吧?”
姜氤眨动干涩的眼睛,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搞清楚这件事我就去睡觉,别墨迹了。”
“好吧好吧。”酒保摘下眼镜,露出她那双总是隐藏在厚厚的眼镜片和凌乱刘海下面的眼睛。
无形的光晕浮起,她发动了言者的念力。
言者分为三种,分别为过去/现在/未来言者,可以无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看到特定的场景,战力远远比不上捕食者,但仍然是十分重要的能力。
这名酒保是一名过去言者,也叫“通灵者”,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
她是B级血统,可以对特定事物展开定向回溯,追溯在它们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现在,她正在对这些汤药展开回溯,从中药的选取、熬煮、过滤,到冷却装袋,甚至是被递到杜南烟手中,这些过程一一在她的视线里重现。
半晌,酒保吁了口气,重新戴回那厚厚的老花镜。
“怎么样?”姜氤立刻问道。
“确实都是好东西,药材取的都是最贵最上乘的那一批,熬煮过程也十分精细,”酒保说:“大补。”
姜氤皱眉:“但是?”
“但是,如果服用对象是你说的那位先天不足的,虚不受补,长期饮用的话对身体反而没有任何好处。”酒保说:“她根本吸收不了,这样喝下去虽然死不了,但也别想有多健康。”
姜氤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让她能活着,但却一直保持虚弱?”
这些药是杜南烟的私人医生给她准备的,私人医生是杜家花重金聘请的。
也就是说,杜家内部有人希望她一直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病弱体虚的大小姐。
“这就不知道了。”酒保摆手,“好了,东西我已经看完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从我这里滚蛋吧,别一会在我这里异化暴走,连累我也被基地调查!”
姜氤把杯子里猩红色的酒一饮而尽,她今天也的确很累了,整个人的状态都不稳定,要不是着急这些药汤的古怪,她是不会在今天跑过来的。
她本来想在外面凑合一晚算了,想了想还是打了个车回去。
到了杜南烟楼下,她没有走楼道,而是一跃而起,月光下如同一只敏捷的黑豹,攀着楼体外墙利落地爬上去,从三楼后面的阳台窗户翻进去。
姜氤无声落地,几步跨进餐厅,打开冰箱的门。
冷藏抽屉里,她的血袋和那些中药袋整齐码放在里面。
姜氤拿起一袋血咬开,吮吸了一大口,然后把那些中药全部拿出来,拿去厨房,手上微一用力就捏爆了密封袋,把其中酸苦的药液全部倾倒进水槽里。
一袋血吸空,所有的中药也都被她倒掉了。
姜氤眼眸微红,面无表情地把倒空的密封袋丢进垃圾桶。
她没有洗澡,就没有回床上去睡,而是合衣躺在沙发上,拉过先前杜南烟盖的小毛毯裹在身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
第28章 28
28
杜南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发现姜氤睡在沙发上,身上只裹着一条小毛毯。
她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从卧室里面抱了一条温暖的太空被, 给姜氤盖在身上。
被子刚落在姜氤身上,她就醒了。
“唔,我昨天半夜不小心把血洒到你的中药上面了, ”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所以我帮你处理掉了。”
“这是你不回房间睡觉的原因吗?”杜南烟叉腰,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你是不是想得感冒以博取我的同情?”
“捕食者不会感冒。”姜氤说, 然后就打了个喷嚏。
姜氤:“……”
杜南烟忍不住揉了揉她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我得赶紧去福利院了, 你今天如果没事的话就在这里休息吧,昨天太累了。”
姜氤吸吸鼻子, 强调:“我真的没事。”
“知道了,你回卧室去睡觉。”杜南烟温和但不容置疑, “不然我就让子衿配一周的感冒汤药给我,每天都监督你喝完。”
姜氤:“……我这就去。”
杜南烟迅速冲去卫生间完成了洗漱,又去冰箱里面拿了两瓶鲜牛奶, 放到微波炉里面加热。
等待牛奶加热的时间, 她往垃圾桶里面看了一眼,密封袋和血袋都已经被姜氤妥善处理过了,裹上了层层的塑料袋, 看不到里面具体的情况。
但是水槽里面还残留着中药的酸苦味道。
杜南烟打开水龙头, 让水流带走了这股难闻的味道。
“叮”地一声, 牛奶热好了。
杜南烟拿出牛奶, 姜氤去浴室洗澡了。
她敲敲浴室的门, “姜氤,牛奶热好了,我帮你拿进去吗?”
里面响起姜氤手忙脚乱的关水声,“放外面,你不要进来!我在洗澡——我们捕食者洗澡不能随便看!”
“好好好。”杜南烟无奈地笑了笑,不明白捕食者洗澡有什么不能看的。
而且那是姜氤,她的身体她前生有哪里没见过吗?
杜南烟把牛奶放在客厅,“那你一会出来记得喝了再去睡觉,我去福利院了。”
杜南烟在路上解决了牛奶,到福利院还蹭到了苗曼曲特意给她留的两个素包子,然后就和苗曼曲一起给小朋友们上课、带他们做游戏。
一直忙到下午,她和苗曼曲帮助三楼行动不便的小朋友们吃过饭,一起抬着剩饭和碗筷下楼。
“小南,下班后有空吗,我想请你和姜氤喝一杯。”苗曼曲说,“昨天辛苦你们两个了,小朋友们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我们昨天也很开心。”杜南烟说:“不过苗老师这杯酒,我还是很乐意喝的。”
她们两个并肩走出福利院的大门,发现姜氤正在门口等她。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杜南烟问。
姜氤挑眉,“我怕那些小崽子又缠着我要玩滑梯,太累人了。”
杜南烟笑起来。
苗曼曲在后面说:“我看见姜氤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是怕小朋友们因为你的高血统感到不安,所以才不进去的吧?其实没关系,他们现在都很喜欢你呢!”
杜南烟了然,苗曼曲是个“现视”言者,能看到同一时间其他空间发生的事情,她早就看见姜氤来了,才提出要请她们喝酒。
这也是苗曼曲一直坚持留在本市的原因,她想离萧晴墨近一些,就偶尔能看见一些萧晴墨的生活片段。
“苗老师说要请我们喝酒,”杜南烟询问姜氤,“你晚上有空吗?”
姜氤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她们先在路上吃了口饭,又去了汐月酒吧。
杜南烟调了一杯玛格丽特给苗曼曲。
“谢谢小南,说好的我请你们的,结果还要劳烦你调酒给我。”苗曼曲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苗老师太客气了。”杜南烟说。
苗曼曲讲了一些小朋友们的趣事,杜南烟则说了一些她上课的事情,聊天的气氛轻松而又融洽。
过了一会,苗曼曲说:“小南,我看过你向福利院递交的资料,你家里人都不在了,是吗?”
杜南烟垂下眼帘:“是这样。”
“那你万圣节有什么安排吗?”苗曼曲试探性地询问:“万圣节福利院有一些活动,之后我们会出去聚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姜氤皱眉道:“大……杜南烟她只是个普通人,让她参与你们的聚会,合适吗?”
在座三个人心里都清楚,苗曼曲所说的聚会,是基地抗议组织成员直接的聚会,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变异种。
苗曼曲解释说:“都是脾气比较温和的人,我是怕小南一个人孤单,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谢谢苗老师,我是很想参加的。”杜南烟说:“但不知道其他人欢不欢迎我呢?”
“其实大家只是聚在一起罢了,很多人互相也不认识的。”苗曼曲说:“到时候我和他们说一声就好了。”
姜氤看了杜南烟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她们又聊了一会,苗曼曲说年纪大困了,便先回去了。
杜南烟喝了酒不能开车,叫了代驾。
她们坐在酒吧等代驾过来,杜南烟身体不好,已经有了醉意。
“嗯?”朦胧间,她感觉到姜氤在看她,似乎想说什么。
“你知道苗曼曲是个异种吧,她说的那个聚会,参加的大多都是异种。”姜氤慢慢地说道:“你这样搅进去……真的不太安全。”
杜南烟轻轻笑起来。
醉酒的状态让她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你也是异种啊,我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是最安全的。”杜南烟说。
姜氤沉默了半晌,才说:“……其实我也不安全,你不知道罢了。”
“是你不知道,”杜南烟低笑着说:“异种算什么?有时候人心,比异种更可怕。”
她醉眼朦胧,酒吧的灯光在她眼中都变成了旋转的炫彩。
杜南烟伸出手,遥遥地把一笼光抓在手里,“人心就好像那道光,你以为你离得够近,已经把它抓在手里了,但其实,十万八千里。”
她淡笑着摇头,目光迷离,“除了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最亲近的人也不要。”
姜氤偏头看她,那双天然眼尾上翘的含情目里面,氤氲着晶莹的水光。
姜氤说:“你喝的药不对劲,你知道么?”
杜南烟点头:“不是都让你倒掉了吗?”
姜氤默然片刻,“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是杜家的大小姐,为什么不揪出那些要害你的人?你想从抗议组织得到什么,直接去基地找杜梦泽不是更快吗?”
杜南烟痴痴地瞧着自己的指尖。
灯光炫目迷离,她的手指尖上,像落着一只缤纷的蝴蝶。
她突然问:“你知道海伦娜闪蝶吗?”
姜氤愣了愣,“光明女神蝶?”
“对,就是那种蝴蝶,翅膀是蓝色的,飞翔的时候像泛着浪花的海面。光明女神蝶已经灭绝了,现在还有一种蓝金色的蝴蝶,是光明女神蝶的变种,我们叫它女神蝶。”
姜氤低声说:“……异种蓝金蝶。”
“对,就是异种蓝金蝶。这种蝴蝶体内先天含有异血,就和我们人类异种一样,不吃花粉,靠吸食鲜血为生。”杜南烟说:“但是它们的数量十分稀少,因为它们蜕变的时候非常虚弱,不仅要对抗异血对身体的侵蚀,还要小心被其他动物捕食。”
“每年春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幼虫结蛹,一部分被吃掉,一部分在蜕化过程中因为异血作用异化,变成奇形怪状的样子最后无法飞起来死掉。”杜南烟说,“最后真正变成蝴蝶活下去的,不到万分之一。”
“现在有一只女神蝶的幼虫,它生活在一个阴暗的山洞里面,身边有虎视眈眈的老鼠毒蛇,还有蝙蝠和夜行鸟类,它只有成功蜕变成蝴蝶才能活着飞出去,”杜南烟看向姜氤:“如果你是这只幼虫,你该怎么才能活下去呢?”
姜氤茫然道:“……我不知道。”
她曾经在山林里面见过女神蝶,那真的是十分美丽的动物,飞行速度非常快,翅膀蓝金交织,带着有迷幻效果的磷粉,口器能够轻易穿透皮毛吸食猎物的鲜血。
但女神蝶的幼虫只是普通的毛毛虫,随便一只鸟就能把它吞吃下去。
22/78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