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画家,能进来参观一下吗?”
如果是个美术系的大学生恐怕此刻已经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迎接了。
但姜若棠只是单纯喜欢画画,对于出名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他在精神上和穆闲清是完全平等的。
“进来吧。”姜若棠向后靠着椅背,弯着眼睛爽朗地笑着。
穆闲清看着正在画得那幅画,顿了一下,“这幅挺不错的,你不拿去参加那个亚洲的新星画展?”
“我用另外一幅参展啦。”
“哪儿?”
“靠墙放着呢。”
说完,姜若棠又一心一意地修饰眼前的画。
穆闲清走到墙边,发现那里放着两幅画,都蒙着布。
他兴致起来了,没想到高考才结束不到两周,姜若棠就创作欲望爆棚,看来很快画廊就能为他单独开辟一个展区出来了。
穆闲清刚将画布揭开,视线就被狠狠拽了一下,从情绪到感知仿佛经历了一场失重。
画中是一个慵懒地陷在沙发里端着硬壳书的年轻男子,黑框眼睛就像潘多拉魔盒封印了对方俊美和性感,但无论是镜片后细腻的眼睛轮廓还是轻微弯起的唇线,又或者对方脖颈的线条还是光影都透出一种爱意。
纯粹的爱意背后是情欲,让人想要吻上去,破坏他的温和与理智,撞碎那副古板的黑框眼镜,让他与这个世界之间再无遮挡,进而可以热烈又彻底地占有他。
穆闲清的喉咙动了一下,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如此俊美的男人,不不不……穆闲清指的是这样带着距离感的俊美却有一种纯粹的性感。
明明没有一丝露骨的地方,却让人感觉到了情欲。
但这样的情欲并不低俗,有着年少时代未被世俗沾染的只针对某个人散发的爱意。
穆闲清咳嗽了一下,“你的心上人……一如既往的又美好又性感,你是致力于让全世界人都爱上他吗?”
姜若棠一脸不明就以地转身,看到那幅画,忙不迭起身,“不是!不是那幅!”
“啊?”
“这是我自己画给自己的……”
姜若棠拿过布,再次蒙上去。
穆闲清顿了一下,“可这幅画在艺术界绝对会很受欢迎的。你如果拿去参展,一定会一鸣惊人!功底深厚,情绪感染力又很强烈……”
姜若棠赶紧把那幅画挪开,心想就是情绪感染力强才不行啊……如果陆归帆上网一搜,看到对这幅画的评价,那不就知道他给他开的每一个玩笑、每一次试探都是“居心叵测”吗?
穆闲清看着姜若棠那严阵以待的表情,叹了口气:“天啊,高考都结束了,不用担心影响他的前途了,你还没一鼓作气把他睡了?”
第93章 谢谢他的人很多
姜若棠的脸炸红,“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睡不睡得,他……他……他才十八岁呢!”
穆闲清的表情就像颜料盘一样五颜六色,“十八岁,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吗?”
姜若棠抿着嘴不说话。
穆闲清叹了口气:“小棠棠,你这么藏着憋着,哪天受不了了,我怕你把这哥们儿生吞了。”
姜若棠假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压根儿就消化不了陆归帆,人家比自己高了十公分呢,咬一口都能把喉咙噎着。
“那就是这幅了?”
穆闲清看向旁边那幅,就像揭开新娘的面纱,心里莫名带了几分虔诚。
画面的色调和穆闲清想象的不同,是幽暗清冷的。
这和姜若棠一直明亮热烈地布局不同,穆闲清的好奇心被勾到了极点,他缓缓向上撩起,画面上显现出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穿着黑色的风衣,清冷的路灯,飘着小雪的街道,远处是越来越明亮的繁华灯光。
隐晦的明暗对比,一种让人心疼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让人控制不住想要追上去,与画中人同行,又或者是拥抱他,把身上所有的温暖都给他。
依然诠释了爱意,穆闲清能感觉到姜若棠那种守护对方,想要陪着对方走去明亮灿烂的地方的那种心情。
它也许不如之前那幅画那么直白,那么充满爱的蛊惑性,但这幅画却很深很远。
一点都不像姜若棠这个年纪会有的情绪。
穆闲清静静地看了许久,久到姜若棠怀疑自己这幅画是不是太单调了让他大失所望。
“你会在这个时代,留下独属于你的印记。”
穆闲清从小就在艺术品中长大,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在这片浩瀚璀璨的星空之上,一定会有姜若棠的名字。
“嗯?”姜若棠看向他。
穆闲清笑了笑:“别告诉我,这幅画参展之后,你还是不卖。”
“不卖……不行吗?”
那是属于上一世的回忆和心境,只要是关于陆归帆的,姜若棠都不想卖。
穆闲清摁了摁额角,“我有时候真恨啊,你为什么那么有钱?你应该穷困潦倒,为一日三餐而奔波……”
姜若棠无语道:“为什么要这样诅咒我……”
“我不是诅咒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对金钱多一点欲望。”
“我挺有欲望的啊。我还想要我的小甜果做大做强呢。”
“呵呵,我感觉不到。”穆闲清耸了耸肩膀。
他现在就盼着姜若棠什么时候就像买下小甜果之后那样缺钱,这样姜若棠就会来求着自己,自己就能试试看打破他的原则,把“心上人”卖给他,哪怕是个背影。
穆闲清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幅被蒙着的画,“你那位被藏着掖着的心上人呢?”
姜若棠低下头:“做实验去了。很重要的实验。”
穆闲清深吸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理工男啊……艺术生的噩梦啊。”
“谁说的?他很懂艺术的。”
“那你就把这幅画拍给他看啊。”
姜若棠犹豫了一瞬,他想起了梁老师对他说过的话。
画,是姜若棠的语言。
把这种语言告诉他,让他感受到自己对他的渴望。
是接近,还是远离,那是属于陆归帆的选择。
看着姜若棠的神情,穆闲清笑了一下,拿过了姜若棠的手机,给那幅画找了一个很好的角度,很清晰地还原了那幅画的所有细节。
“心上人的号呢?”
姜若棠把手机拿过来,找到了陆归帆的头像,一鼓作气把那幅画发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如果这是一本漫画,姜若棠和穆闲清的头顶上一定是无语的点点。
“他忙起来是不看手机的。”姜若棠为陆归帆找补。
“所以你喜欢这个男人……图他什么?”穆闲清问。
“啊?”
“图他天天泡实验室不妨碍你在外彩旗飘飘?图他待你坟头长草都等不来一句嘘寒问暖的清净?还是图他……长得不错?”穆闲清抬了抬眼皮,加了一句,“确实不错。娱乐圈里见过那么多漂亮的、帅气的男人,这个最好看。”
姜若棠没说话。
穆闲清叹了口气,“不逗你了——明天我让律师把合同送来,说好的,你现在收尾的这幅画归我的画廊。”
“嗯。”
几个小时之后,陆归帆从实验室里出来,从更衣室的柜子里拿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去到会客室,那里放着一排饭盒,有的是学生给他们学长或者教授打的,陆归帆一眼就认出了姜家的饭盒,娟姐的品味——粉色的小猪佩奇。
陆归帆笑了,打开一看就是荤素搭配,就连红烧大虾的虾壳都特地剥掉了。
明明累得太阳穴都发涨,但是在手机里看到姜若棠那个小狐狸的头像,就心脏柔软很想把他揣进怀里。
头像显示了好几条未读信息了,陆归帆点开,往下一拉,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手指间的筷子差点掉落在地上。
这是若棠眼中的我吗?
陆归帆知道自己的性格板正,但在这幅画里,陆归帆能隐隐感受到每一道线条,每一分色彩,每一层明暗的叠加都充满了让人心脏澎湃的情绪。
陆归帆的喉咙动了动,脚跟下意识地抬起,从小腿到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想把画画的人拽过来,拽进自己的怀里,用力地抱紧他,哪怕碾碎了他、碾碎了自己都不想松开。
紧接着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嫉妒涌上心头。
若棠的画笔还画过那么多的人,从他的父亲,到其他家人,朋友、同学,他嫉妒起每一个人。
就连曾经被姜若棠疯狂付诸于速写本上的白映川,他都恨不能撕碎对方。
陆归帆放下了筷子和手机,仰起头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要怎么办啊。
他过去十八年人生里从没有过的冲动、嫉妒、独占欲好像只在姜若棠接近自己的这一年就全都懂了。
要赶紧从这里出去,他很想他。
他决定了,要表白。
就算是被拒绝了,他也有一生的时间去追求。
有的人在实验室里奋战,有的人在画室里揣摩光线,而十八线龙套演员凌凇正在另一部小成本电视剧里演一个出场只有一分钟,连台词都没有小配角。
男主角带资进组,大概是看他一副冷冰冰不和人交流的态度不顺眼,剧本里写的是他一脚踹在凌凇的胸口上,然后威亚吊着凌凇迅速后移,没想到他竟然踹向凌凇的脸!
还好凌凇双臂抬起比较快,不然连鼻梁都可能会踹裂开。
男主角不怎么有诚意地说了句:“啊,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
哪怕整个剧组包括导演都看出来这家伙是故意的,也没有人为凌凇说话。
毕竟,资金对于这样的小剧组来说太重要了。
被连着踹了三回,导演担心凌凇真的受伤惹出官司,赶紧让这出戏过去了。
凌凇刚领完了日结工资,走出剧组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将烟熄了,挂着略微凉薄和嘲讽的笑意走向他。
“唉,小凌啊,你看你这是何苦。韩总愿意捧你,什么资源得不到,你却不识抬举,非要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剧组来受苦?”
这人就是策风影业韩总的助理,时不时就会来影视基地看看凌凇过得有多苦,日常劝说他低头,接受现实给韩总当小情人。
一开始凌凇还会怒意上涌,恨不能几拳头砸在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脸上。
但是几年过去了,凌凇对于对方的冷嘲热讽也已经麻木了,多和对方说一个字,都是浪费生命。
“小凌,从这里回市区可远着呢,你是要回你那个老破小出租屋吗?我送你啊。”
凌凇没有搭理对方,而是转身继续走向公交车站。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接通之后听到对方的话,凌凇整个愣住了。
温和儒雅的声音响起:“小凌是吧?我是姜怀远,就是前两天面试过你的导演,你还记得我吗?”
凌凇站在原处,他早就做好了被刷掉的准备,毕竟自己没有经纪公司,没有拿的出手的作品,还有策风影业从中作梗,他根本不觉得自己能拿下《醉仙台》的男主角。
此时此刻听到姜怀远导演的声音,让凌凇感到不真实。
“姜导,您好。”
凌凇尽量让自己原本冷硬的声音显得温和谦逊。
“是这样的啊,我想冒昧请你帮个忙。我儿子要参加一个以肖像画为主题的比赛,本来他好朋友要给他当模特的,但对方忽然有事情。我觉得你的五官还挺立体的,你方便来给我儿子当一下模特吗?一个小时给你三百块?”
凌凇愣在那里,他没有想到大导演找他,不是为了角色,而是为了儿子的画作,多少有些失望。
但一个小时三百块……只是保持某种姿势不能动的话,比在影视基地当群演赚的钱多了太多,够他生活好几天了。
大概是因为凌凇没有回话,姜怀远那边又说:“我也不懂模特的价格,是不是三百块太少了?那五百?或者你开个价格?毕竟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也很累人。”
凌凇赶紧道:“什么时候呢?”
“嗯……你要是方便的话,就今天下午吧?”
凌凇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姜怀远发来的地址,一个非常高档的小区。
他查了一下线路,上了公交车。
凌凇早就听说过姜怀远是一个在片场很严厉但是对儿子却非常溺爱的父亲。
姜导演的儿子吗?找他去当模特?总觉得很突兀……
凌凇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之前当过自己经纪人的钟姐,这个经纪公司在去年倒闭了,钟姐虽然没有什么资源,但人还不错,于是凌凇向他打听姜怀远的儿子。
[姜导的儿子?好像是学艺术的,据说被姜导从小宠到大,一身少爷脾气,你要是去了可得顺着人家,别我行我素的,把姜导的儿子得罪了,那比得罪姜导还严重!]
凌凇坐在公交里深吸一口气,外面的太阳光有些刺眼,他捏了捏眼角。
手臂上被带资进组男主角踢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微微呼出一口气。
[哦,还有,我记得听谁说过,姜导的儿子疯狂迷恋白映川,喜欢到为白映川的各种活动一掷千金!请各种站哥站姐拍白映川的一切,还传说他斥巨资给白映川刷票等等……甚至调用自己的关系让白映川转学到他的学校、他的班级,你说颠不颠?]
凌凇深吸一口气,这让他想到了韩铭的各种冒犯和压迫感。
为什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这种人?
[当然这些都是传闻……但你还是小心保护好你自己。]
凌凇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厌恶,但是在对方并没有对自己做这些事情之前,他不该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做出负面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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