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平房里就那么几个房间,卧室就只有两个,秦骨只能是睡在叶不知的房间里。
房间的小床秦骨也见过,虽然他不介意跟知知挤着抱在一起,但知知大概会很不自在。
就算只是打地铺,也很不合适。
他还没名没分的,这时候不适合睡在知知家。
“我特高兴跟你一起学,也特情愿,至于地铺,我不睡,我等以后结婚了,光明正大睡老婆的床。”秦骨不要脸地站在小院门口道。
一通不要脸的话说出来,再想在离开前去亲一亲老婆,那可就不行了。
叶不知为秦骨的话脸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也隐隐期待,为秦骨现在就想着他们还有以后而高兴。
全然忘了他自己在答应秦骨告白时,跟自己说只是少年心动试一试的想法。
一直目睹着秦骨消失在视野中,叶不知才关好小院门,笑着慢慢往屋里走。
一进屋,就看见奶奶坐在堂屋的沙发上,笑着望向他。
“奶奶,你怎么又醒来了,是我吵醒你了吗?”叶不知有点心虚,走上前问。
“过来,知知,跟奶奶说说话。”奶奶笑着把自己的旱烟杆掏出来,刚准备点火,旱烟杆就被叶不知抢走了。
“医生说不能抽,奶奶你还当着我的面这样,背着我是不是没少抽啊?”叶不知板起脸,做成小大人摸样。
“我都是脑袋埋土里的人了,你还让我戒烟,这还有天理了?”奶奶瞪眼不高兴,可也没去抢叶不知手里的老烟杆。
“才不是,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不准说这些丧气话了。”叶不知就不喜欢奶奶这样。
今年奶奶的身体确实一直都不太好,走两步路就会气喘吁吁,早晨起来,脸上身上也总是特别浮肿。
小诊所的医生让奶奶戒烟,说奶奶是肺上的问题,还让家属带去大医院检查。
叶不知日日夜夜都记挂着,盘算着手里兼职得来的钱,计划着这个周末就带奶奶去医院看看。
“知知,长大咯,有事情瞒着奶奶了。”奶奶又起了话头。
叶不知就没想过瞒着奶奶,也知道自己瞒不住。
“奶奶,我不会影响学习,也会注意分寸的。”叶不知紧张又涩然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老了,听不清楚。”奶奶笑道,已经快上八十的老人,一口牙齿差不多掉光了,但看着就和蔼,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温和。
小院外静悄悄的,婆孙俩的谈话氛围也逐渐轻松。
奶奶不是传统迂腐的性格,叶不知手指缠着手指,红着脸跟老人坦白,“奶奶,秦骨说他喜欢我。”
老人的笑声更开怀了,叶不知说得很小声,但老人就是能从自己孙子那副小模样,明白叶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大点声,又不是不知道奶奶耳背,大大方方的。”奶奶故意道。
叶不知不肯说话了,这种话,让他怎么能大声吼出来。
奶奶看把人逗得差不多了,这才止住了笑声,苍老的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过来,拉住了叶不知的手。
“知知,我看了,秦骨那孩子还不错。”奶奶叹息,“要不是奶奶老了,还真不能让那小子这么轻易地就进门来。”
“但奶奶老了啊,奶奶不怕死,但奶奶总担心,奶奶走了,我的知知一个人,会觉得孤单。”
叶不知眼泪一下就涌上来,他起身,跪到奶奶面前,把头放到奶奶的膝盖上,像小时候求安慰那样,用这样无声的方式安慰奶奶。
感受着奶奶身上干净的皂荚的味道,还有温暖的体温,叶不知也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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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就是在叶不知高三的寒假去世的,寒假过后,叶不知因为日益严重的腺体病休学了。
至少上辈子是这样。
那个寒假,也成为叶不知永远不能治愈的噩梦。
成绩一落千丈,根本无心学习,强行学习,也不过是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发呆,走神。
为了给奶奶凑医疗费,叶不知把自己能借来的钱都借了,借了卫蓝的,借了陈晨的,甚至借了班主任老夏的。
可奶奶还是走了,病来如山倒,离开在那个风雪的夜晚,甚至没能跟叶不知见上最后一面。
那晚叶不知还在酒吧打工,莫名其妙摔碎了好几个玻璃高脚杯,心脏慌乱地快要跳出胸膛。
他还以为是自己连轴转熬了好几天夜,身体撑不住了,直到接到医院的电话。
奶奶走了,叶不知也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腺体病日益严重,每天都特别疼痛,提醒叶不知自己还活着。
他还欠了大家很多钱,十几万。
他一个高中生,身边的朋友能信任他,给他借十几万,叶不知已经觉得自己很可以了。
正是这样,他必须得动起来,不能再瘫软在床上,尽管大家都好心说不着急还,甚至不用还,但那怎么可以。
休学的日子里,叶不知就靠着还债的念头撑着,他有了更多的钱,能买得起好的信息素贴和抑制剂了。
因为日夜兼程,卫蓝又给他开了很高的工资,他连债务都很快还完了。
叶不知有过一段时间的茫然,在那段时间里,他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去酒吧兼职,也没有回到学校学习,更没有去管他那总是彰显存在感刺痛的腺体。
他就躺在小院的卧室里,静静地躺着等待。
有那么一瞬间,叶不知觉得时候到了,他也想跟着奶奶离开。
毕竟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只有一个奶奶。
但叶不知没有,他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走过了那段时间。
他又复学了,就住在学校宿舍里,很少再回小院,他像以前拼命打工挣钱那样,拼命学习。
天道酬勤,他考了个不错的成绩,选了最好的学校。
叶不知以为自己会像浮萍一样到处漂泊,但他又很快在大学里遇到了秦骨。
阴差阳错,一步步跟秦骨走在了一起,赌了一把,没想到很成功,秦骨很爱他。
后来,叶不知结婚了,带着秦骨再一次回到小院。
推开小院已经破败不堪的门,看着杂草丛生的小院,终于能轻松一些地告诉秦骨。
这里就是他长大的地方,这里原先有他最亲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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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周末了,叶不知第二天就跟班主任请了假,带着自己攒下来的钱,强迫奶奶去市里的大医院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叶不知有很不好的预感,但他得镇定下来,毕竟他现在是奶奶的支撑。
“我一把老骨头了,该死就死了,还折腾干什么啊?”奶奶一直不高兴地念叨。
叶不知都耐心安抚着,接住老人的话。
都到医院门口了,奶奶又停住,“知儿啊,算了,你看奶奶,身体倍儿棒,都到市区了,干脆咱们去到处玩玩,进什么医院。”
奶奶就心虚呢,叶不知清楚,要是真没有什么事,奶奶肯定坦荡荡地跟他进去检查了。
奶奶犟,叶不知是奶奶带大的,更犟,在医院门口,抿着嘴跟奶奶对视,一步不让。
最后还是奶奶先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
“知儿,奶奶的身体,奶奶还不清楚吗,何必折腾,大医院费钱啊,就算知道结果了,咱们家怎么能负担得起,奶奶怎么能拖累你的大好前程。”
这话说不得,一说叶不知就会眼眶酸胀。
结果也确实如奶奶说的,不太好。
医院当天就让办理住院,奶奶又不干了,平时那样慈祥端庄的老太太,在医院坐着撒泼,硬是连夜拉着叶不知回了小院。
深夜,叶不知一个人坐在小院门口,拿着手机想办法。
奶奶身体跟不上,来回奔波了一整天,累得早早就睡下了。
看到秦骨给他打来电话,叶不知抹了一把眼睛,等着铃声响,一直没有接,最后铃声挂断了。
叶不知想着白天医生背着奶奶跟他说的话。
-----“老人家很有可能是肺癌,你得通知家里大人来。”
-----“检查费用不低,老人年纪大了也经不住折腾,但这些前期检查都是必要的,做完了才能确定。”
医生给他说了大概的费用,叶不知手上的一万块钱,刚刚好够。
但这也只是前期检查,检查完了,后续的治疗才是真正要钱的地方。
视频铃声又响起来,还是秦骨。
叶不知拍拍脸,整理了下表情,确定自己擦干净眼泪了,才接通。
“知知宝宝,快给我开门啊。”秦骨站在小院外,明明看着小院有亮光。
隔着木门的缝隙,还能看见知知就坐在门口,甚至他都听见知知手机的视频来电铃声了,可知知没有接他的电话。
秦骨也是今天早上去学校了,才知道知知请假了一天。
在手机上问,知知也只是含糊地说去市区办点事情。
一天了消息也没有回复他,打电话也不接,秦骨中午就来过小院一趟,一个人都没有,他又不能直接翻知知的家门,快急死了。
叶不知愣怔的表情出现在手机视频里,随即很快看向小院门口,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秦骨背着书包,书包里背着今天发的卷子,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子吃的,笑着上前,把明显看着就不太对劲的知知揽进怀里,抱了一下。
“看看,是哪个爱哭的小花猫?怎么了知知?想我了?”秦骨不见外地揽着知知往小院里面走。
不过这次他没直接往屋里进,就坐在了屋外的台阶上,知知刚才坐的位置。
叶不知刚准备好托词,一被秦骨揽进怀里,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秦骨身上带着夜晚风吹的寒气,这么晚了,还专门过来看他。
白天的消息叶不知都看见了,只不过他当时脑袋很乱,只是随便敷衍地回了一两句。
叶不知知道秦骨担心,但他暂时还不想秦骨知道这件事情。
至少在他还有能力解决前。
“吃饭了吗?”秦骨牵住知知冰凉的手,偏过头问。
叶不知紧紧地挨着秦骨坐,两个人很快就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这样的温度对现在的叶不知来说,很重要。
他摇摇头,主动把手放到秦骨手心里,贴一贴。
“今天有一场重要的考试,题目难不难啊?”叶不知吃着秦骨带来的算得上丰盛的饭菜,主动找了话题来问。
“给你带来了,等会儿你做了就知道。”秦骨拍拍书包,也跟着知知一起吃。
其实不是什么很难猜的事情,秦骨毕竟是重生来的,在这个时间段,能让知知这样性格的人感到崩溃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一件。
但知知显然不想告诉他,秦骨也就暂时装聋作哑,他也不知道事情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到底严重程度怎么样?
但结合上辈子奶奶去世的时间,大概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也怪秦骨疏忽了,重生回来,一心只想着知知,每次来小院,跟奶奶说说笑笑,看奶奶身体还算可以,竟然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吃完饭,秦骨头一次要求知知一定要今晚把那张卷子做完。
有事情做总好过坐在那里空想。
至于解决事情的办法,他来想。
但一向对学习有超高专注力的知知,今晚也频频不在状态,写一会儿就停下笔,或是听到奶奶的咳嗽声,出去给奶奶倒杯水,或是什么声音都没有,知知幻听了,也要再出去看看。
草木皆兵,状态肉眼可见的紧张。
一张卷子花了比平时多半倍的时间,也算做完了,秦骨一看,还可以,只是知知平时不会出错的基础题,多错了几道。
检查卷子的时候,知知就用笔杆撑着下巴,眼睛望着台灯,眼神不聚焦。
秦骨伸手,把知知眼前略长的碎发扒拉开一些,知知都还没回过神。
alpha安抚性质的信息素缓缓地释放,往叶不知没有贴信息素贴的腺体里钻。
他们匹配度高,秦骨能清楚地从知知的信息素味道里,感受到知知无法隐藏的焦虑。
“知知,今晚我想在你床边打地铺。”眼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秦骨率先道。
“不行。”叶不知拒绝得有些生硬。
因为明天他也请假了,明天要出去办事情,叶不知还不想秦骨看见他的囧态。
“秦骨,对不起,但现在还不可以。”叶不知抱歉地看着秦骨,主动凑上前,想要用秦骨喜欢的亲吻,去给秦骨道歉。
但难得,秦骨还会拒绝他主动的吻,偏过头躲开,然后笑着把他上半身搂过去抱住。
交颈拥抱,秦骨温热的呼吸扫在叶不知的脖颈处,空气中熟悉的alpha信息素味道,让叶不知短暂觉得很安心。
“回家的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消息。”叶不知轻声道,开始赶人。
秦骨没走,自己在小院门口站了很久,小院门口昏黄的灯一直亮着。
秦骨给自己父母打了一通电话过去,跟童阅秦兵聊了很久。
挂了电话,一直到下半夜快天亮了,看到小院门口的灯终于暗下来,秦骨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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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叶不知就出门,按着之前快递上的地址,又出发去市区。
目的地是一处清幽的高档小区。
叶不知进不去,只能打电话,让张清下来接他。
张清,他的亲生母亲,是一名女性omega。
在跟叶不知的赌鬼父亲离婚后,张清遇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alpha,现在又育有两个小孩,也是叶不知的弟弟妹妹。
张清慌乱地下楼,没有带叶不知进去,带着叶不知去了有一段距离外的咖啡厅。
叶不知实在没有办法,他知道自己妈妈现在应该会宽裕一些,想着借一点钱,打上欠条,以后一定还上。
“妈妈,我实在没有办法,您可以帮帮我吗?”叶不知局促地握着手里的咖啡,他也很抱歉,第一次主动来找张清,开口就是要钱,“奶奶的情况很不好。”
“知知,你要多少钱?”张清漂亮的脸有些紧绷,打扮得很体面,状态很好,两母子长相很相似。
张清没有跟现在的丈夫说过叶不知的存在,以后也大概不会说。
年轻时不懂事,辍学跟着混混结婚,生下叶不知,过了一段不人不鬼的日子,这大概是张清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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