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以辰握着手机走出会所大门,许琛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清晰坚定:“不是你的错,先回家。”
夜风拂面,电话挂断,廖以辰发现会所门外的接泊区一前一后停着两辆车。
一辆是来接他的库里南,紧跟其后的一辆,是今年新款的宾利飞驰。
巧的是,这两辆车他都认识。
库里南自不用说,是他让家里司机开过来的。
而那辆飞驰,是他父亲廖泽仁不久前购入,预备送人的。至于送给了谁,此刻已不言而喻。
身后的门再一次被打开,随着“请慢走”的声音落定,一道脚步轻轻挨近。
廖以辰回过头,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噙着笑向他走来。
“廖少,”徐志良走到和他面对面的距离,一本正经地伸出手,“上次见面匆忙,都没来得及和你多说两句话。”
廖以辰眼神微垂,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又把视线移回对方脸上,并不伸手。
徐志良也不见尴尬,收回手,淡笑道:“廖少好兴致啊,玩到这么晚?”
这话未免好笑,同一地点同一时间,五十笑百。
廖以辰实在厌恶他话里的虚伪做作,连一句腔也不愿搭,恰巧会所的一个门童已经过来替他打开车门,于是径直迈步朝纯黑色的库里南走了过去。
“廖少——”
坐进后座,车门关上的前一秒,那道含着虚假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门童动作一顿,微微退开身。
徐志良站在原地,好整以暇道:“廖少这段时间做的事,以及现在交往的人,不知道廖董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廖以辰眼神一沉,如一道寒芒般刺向了不远处的人。
“廖少,回见。”徐志良说。
廖以辰指节紧扣,忍了忍,终究还是“砰”一声拽上了车门。
“走。”
车厢浸入夜色,声线如冰。
第35章
库里南宛如一头暗夜潜行的猛兽,默默滑入黑夜。
会所门前,徐志良原地目送车身彻底消失,嘴角的弧度一点点落了下来,抬步走向了接泊区的宾利飞驰。
车门打开,后排座位上俨然已坐着一人。
一身深蓝色牛仔套装,头上的棒球帽即使在车里也没有摘下。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那人似乎是被吓到,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
徐志良姿态放松地倚坐在舒适的座椅里,轻声朝前排司机命令道:“走吧”。
雾白色的车子向前驶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徐志良垂目瞥了眼身边人手里紧紧攥着的一把餐刀,轻蔑地冷笑一声。
刚刚要是他没及时拦住这人,似乎对方就打算用这玩意儿去那位身份身上扎几个窟窿。
车子从会所前的花园驶出,开上城市宽阔平整的大道。
身穿牛仔服的身影却微微发起颤来,像是压抑着极度的愤恨。
徐志良架腿而坐,手指轻点膝盖,并没有安慰的意思,轻飘飘地嘲讽道:“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车厢里氛围凝滞,无人发声,隐暗处,那只攥着餐刀的手越发紧张,用力到手背的青筋都分明凸起。
不知过了多久,徐志良一声冷笑再次打破寂静,“有时候我还真是想不通,许琛当初究竟是看上你哪一点?”
“还真就是占尽了年少相识、先来一步的便宜。”
城市大厦的光线穿过车窗打量方寸之间的车厢,身穿牛仔服的瘦削男人抬头,煞白的脸上瞪着一双赤红的眼,恨恨地盯向了身侧坐着的人。
徐志良也微微偏头与其对视,不紧不慢道:“你说是吧?肖先生。”
如果他们所谈论的那个人在此,大概会很难相信这一幕。
两年前闹得极其难看的两个人,如今居然会坐在同一辆车里。
时间转回三小时前,合堂会所——
电梯门在五楼的位置打开,带路的服务员将客人交给电梯口等待的侍应生。
“这边请。”
藏在棒球帽下的眼睛偷偷把四下里的环境逡巡一圈,跟着侍应生走到一个卡座旁。
桌上摆着一瓶醒得刚好的红酒,配着窗外的夜景,正是品酒的好时刻。
可落座的男人显然没有这份雅兴,他最近过得很不好,摘下口罩,一张脸都透着憔悴,眼睛下面覆着一圈浓重的乌青,在昏暗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许久不见,看起来肖先生的近况并不好呐。”徐志良把倒好的酒推向来人。
座位对面,肖详礼没有理会,眼眸略显警惕地瞥了眼徐志良,开门见山道:“我要早知道买主是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卖!”
见他这态度,徐志良也不再假意寒暄,直白道:“虽然那房子地段和户型都不差,但我给你的价格也十分有诚意,你有什么理由不卖给我呢?”
肖详礼扯了扯嘴角,“你也说了我那房子不错,还愁找不到买家吗?”
“是吗?”徐志良反问,“那为什么你明明着急用钱摆平麻烦,离婚财产分割后第一时间就找人出手的好房子,却放了这么长时间都卖不出去?”
肖祥礼没想到自己的事情徐志良居然这么清楚,目光微凛,“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有人想要你不好过。”徐志良浅笑,语调平平。
“也许还不止房子的事,你说奇不奇怪……明明两年前就已经摆平的事情,那女孩的家人怎么又突然找上你?往日里毫无交集的平台副总,怎么就突然给你抛来了橄榄枝?原本毫不知情的许琛,怎么就准时准点地出现在那家酒店,撞见你们的事?”
“……这一切,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言毕,徐志良目光轻轻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肖祥礼身体有些颤抖,落在膝盖上的手已紧握成拳,过了许久才仰起头,红着一双眼问道:“你说的人是谁?”
徐志良搁下酒杯,“还真是巧,这人现下也在这里,肖先生想见见吗?”
夜间大路上,宾利的车厢内银光一闪。
“你们都一样该死!”肖详礼突然发难,朝着坐在身边的人扑刺过来。
徐志良一把抓住那只握着餐刀的手,冷寒的锋芒已近在咫尺。
开车的司机被后排的异动惊吓到,车子拐了一下,降低车速,一面扶着方向盘一面慌忙朝后视镜看。
镜中,身着西装的男人已经不疾不徐地夺下了那把餐刀,不客气地把对方甩到另一边的车门上,冷冷吩咐道:“继续开。”
“是,老板。”
肖详礼爬起来,形容狼狈,恨恨地盯着眼前的人。
“留着点力气对付你该对付的人。”冰凉的刀锋兀地拍在了肖详礼的侧脸,徐志良警告道。
肖详礼:“你会这么好心帮我?你不过也是想利用我,你说那人故意对付我,但你又是什么目的?”
话音刚落,那刀锋已经划至他的颈侧,徐志良微微躬下身,打量起他的脸。
一张仿似天真,实际却愚蠢至极的脸。
徐志良的眼神穿过那对瞳眸。
从他们在会所五楼露台上听见廖以辰声音的那一刻,肖详礼就是这副恨不得杀人的表情,眼中的偏执和疯狂,和他那位已经进了精神病院的母亲想必是很相像。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你该庆幸你还有这么点利用价值。”徐志良声调寒凉,“别露出这样一副表情,会心疼你的人,这世上只有许琛那一个傻子。不过就连这样的傻子,如今也已幡然醒悟了。”
肖详礼被刺得一颤,浑身绷着的劲倏然一泄,眼眶里滑出两行颓败的泪。
夜色渐浓,廖以辰放轻脚步推开了熟悉的房门。
温凉的月光在屋里投下静谧的光影,床上起伏着的被褥显出一个人形,此刻已是熟睡的状态。
许琛喜欢侧着睡,睡前有看一会儿书的习惯。
不过这个习惯也会在他耍赖蹭到同床权的那几晚被打破。
他会抢走许琛那些看起来就十分催眠的书,如果抢不走书,就另辟蹊径夺走眼镜,直到许琛答应同他一起看一会电影,或是聊一会没什么营养的娱乐八卦,才会消停。
廖以辰在门口呆呆看了半晌,夜色里因呼吸而微弱起伏的影子,像是一只能抚平他情绪的触手,渐渐与他的呼吸相和。
迈步走过去的过程,几小时前在餐厅喝下的葡萄酒和Club的那杯Godmother齐齐在他的身体里发酵。
连着薄被把人拢进怀里的一瞬,他已经醉得彻底。
他的亲吻落在柔软熟悉的脸颊和脖颈,找到唇瓣的时刻,怀里的人已被折腾得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吞下一个吻,才重新捕获一些氧气。
依旧是半梦半醒,声音聚在喉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廖以辰扯松自己的衣领,又一次想沉下身去,被无情地挡住。
许琛眯着眼睛,“你喝了多少酒?”
廖以辰双手撑在许琛头侧,热意朝着重力引导的方向坠集,终于一点点意识到,自己此刻在许琛眼里的样子,大概就是一个极度不负责任的、喝醉了酒还要回家吵醒另一半的急色之人。
他失笑道:“说没喝多少,你会信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许琛忽然伸出手,指尖越过他的几缕发丝,轻轻触到他的脸颊。
廖以辰一怔,肌肤相触的地方迅速沦陷出一片荒芜的麻。
紧接着温和干燥的手掌与侧脸的彻底贴合,许琛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脸,语气仍有些被吵醒的迷蒙,“怎么这么烫?”
他试了试温度,另一只手抬起来用手背轻覆自己的额头,问:“不舒服吗?”
廖以辰在被那片麻完全侵蚀的前一秒,努力拿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迟钝地摇了摇头,声音暗哑道,“没有。”
又说:“我想吻你…”
这不是一个需要得到应允的问句,因为在被征求者发话之前,一切就有了行动。
难抑的欲念与月色交融,银白的光在夜色里爬行,在光滑的皮肤上流动。
从上至下,流过突耸的高山也流过低沉的洼地,流连地勾缠在每一个娇艳地,最后被嚼碎了化作点点星辰,又把呜咽声吞没在深处。
许琛全程都有些懵,在还没彻底醒过来的状态里,任由他搓圆捏扁,为所欲为。
廖以辰气焰大涨,一鼓作气,半哄半骗,外加一点假期快结束的祈求撒娇,终于如愿加了餐。
大概是太折腾的缘故,后半段许琛几乎是半昏睡的状态。结束后只剩下廖以辰一个人清醒,用纸巾把两人身上的痕迹清理干净,廖以辰起身简单地冲了个澡,才躺到许琛身边。
已经是后半夜了,可他却没有半分睡意。
盯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看了许久,又从被子里伸出手,轻碰许琛熟睡中的眉。
这样的距离太完美,完美到只要他想,就能立刻把肖想多年的人揽入怀中。
为了这一幕,他可以放弃生命里的许多,自然也可以做许多他原本不耻去做的事。
可是,许琛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想起今晚在合堂会所发生的一切,一帧帧跳过的监控录像,和挂着一副假笑的徐志良的脸。
也想起了不久前许琛在餐桌上的那句“不能接受”和“无法原谅”。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不但不经允许插手他的生活,还处心积虑、不择手段,为此筹划多年,还会像现在这样,允许他待在他的身边吗?
内心深处的满足和不安像是一双纠缠不清的手,攀着经脉一齐往上爬。
可还没能在他心口插下旗帜,一道温暖的气息却实实在在地凑到他眼前——许琛迷迷糊糊地抬手抚摸他的侧脸,语调含糊道:“怎么还不睡…快睡……”
太温和也太柔软的东西,容易让人沉溺于万事皆宜的幻觉。
于是廖以辰把许琛揽进了怀中,贴着熟悉的气息深吸了几口,缓缓回复道:“好”。
第36章
姜怀荣受伤时的动静闹得很大,后续排场也不小。
因为担心留下影响姜家传承的“后遗症”,在廖以辰家的私人医院开了间顶级VIP病房,每天跟皇宫大殿似的,来觐见的人络绎不绝。
假期结束没两天,医院院长把电话打到了廖以辰那,再三保证他这朋友啥啥功能都已恢复良好,又委婉表示每天来探望的人太多,一个个青春靓丽时髦前卫,已经严重影响医院正常运营,请求他劝劝那位纨绔尽快办理出院。
廖以辰挂了电话,给姜家大姐发了条消息。
没两分钟,姜怀荣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你没事儿给那母老虎告啥密啊你?”姜怀荣怨气冲冲地飙话。
“怎么说你了?”廖以辰右手拽着康复训练仪,听对面似乎还有人正在给姜怀荣喂东西吃,劝他别生气,俨然一副荒靡无度的昏君做派。
“什么也没说,就让我把三季度的财务报表送给她看。”
廖以辰不以为意,“那你让人送去啊,大总裁亲自给你看账。”
姜家一女一儿,姜怀荣有个大她十三岁的大姐,斯坦福计算机硕士,留学归来就进了公司,短短几年把公司的业务改革一新,扛过了前几年的市场危机。
比起姜家大姐,姜怀荣就废物得多了,无论是家里的事还是他的事,都是他姐扛在前头。所以他从小别的不怕,就怕他亲姐,说往东不敢往西。
现在说了要看他直播公司的财报,他自然也不敢颐使别人,还得亲自揣了东西送去。
“你丫就损吧。”姜怀荣咬牙,终究是泄了气,“不是,我也是真佩服那小子,这几天就连我们公司大楼的保安都快来了,他这罪魁祸首愣是一点面不露,我和你说,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这人我真得收拾。”
“你不说人家是为什么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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