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睁开眼睛后,楚蘅急喘了一口气,直直看进晏空青的眼里。
晏空青的拇指在楚蘅的上唇似有停留,“气息紊乱,灵力窜入异脉,你在想什么?”
“什么灵力?”
淡红色的光点跳跃蹁跹,在楚蘅身体上漂浮闪动。
竟然是灵力!
第一时间,楚蘅就看向断恶,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楚蘅才真切地看见那些微弱的以至于红的并不明显灵力,那是属于自己的灵力。
“我……我没想什么,方才是走火入魔。”楚蘅抬手看向晏空青,眼睛里装满了惊喜和兴奋。
晏空青有些无奈,“嗯,魔君走火入魔。”
楚蘅弯起嘴角,胡言乱语随口就来,“魔也有境界,方才我差点就进入至魔之境。”
“我还以为魔君修行出了差错导致灵力尽失,看来是我想得过偏。”晏空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虽是猜测,可语气里分明是万分笃定。
楚蘅一时语塞,并不确定自己是在何时暴露了这件事。
索性晏空青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深入探究的意思。
楚蘅稍微放下心来,并在心里狠狠记上一笔,若是晏某胆敢将此事透露半分,那他后半生便只能被生囚于血月宫内,日日夜夜,不得安歇。
“想什么?再不行动,你的应元就出不来了。”
“噢,没什么。”
楚蘅将刚才的想法好生收放在心里一角,抬起手准备继续尝试,因为事实证明,方才的方法还是很有效果的。
但晏空青抓住了楚蘅的左手,制止了他的行动。
“跟着我来。”
晏空青一只手牵着楚蘅,一只手轻易聚起一团银光。
“放空,感受灵力在身体每一寸流动。”
银光顺着二人身体连接之处,流淌到楚蘅身上,和楚蘅自身的红色灵力却并不冲突,两股灵力交织融合,萦绕在两人身上。
“灵力汇集丹田,稳住气息。”
“以身做魂,以魂做身,以魂入境。”
温和的声音轻抚着楚蘅的耳尖,手掌中的温度持续升高,一阵恍惚奇异的感觉之后,楚蘅再睁开眼便是境中,不是神族,不是魔族,倒像是人界。
他朝左侧看去,和晏空青对视片刻,便展开笑颜,“神君法力无边。”
晏空青轻哼了一声,看起来倒是满意。
“抓紧时间吧,我们。”楚蘅放开了晏空青的手,向前走着,熟悉周身环境,并和幻境所见一一对应。
晏空青跟上脚步,和他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个人都算得上聪明,记忆力也毫不逊色,不过多时便找到了柴应元所在之地——魅魔窟。
人界的风月场所取名倒是极具特色,楚蘅先前还以为是魔族地界,再不济也是神族羁押魔族人的地方。不过也是合理,这里并不是非黑即白,可以允许多种颜色,各种样式的服饰存在,和神魔两界相差甚多,也自在许多。
因是闯入者,为了避免魂魄受损,在幻境内两人不便使用法力。楚蘅只好和晏空青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活脱脱两个前来寻欢作乐的公子。
这处倒是和别处不同,没有迎客的老鸨,头牌倒是有一个,正坐在楼上的悬阁内,以纱覆面,轻巧地拨弄面前的古琴,一段动听的旋律便缓缓流泻。
楚蘅从袖口拿出自己的折扇,有模有样,“晏公子,无需拘谨,尽兴才好。”
晏空青垂眸,似是来了兴趣,“楚公子似乎很有经验?”
“那当然,那档子事做的多了,早就掀不起我内心一丝波澜,不过是公事公办,做过就算。”
楚蘅想起自己演戏时不可避免的亲吻戏份,虽说均为借位,算不得真的亲了,但应该也可以算上很有经验。在演戏方面,楚蘅就是很有经验。
“那楚公子还真是不同凡响。”晏空青冷冷回答。
楚蘅一向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演技,听到这话不由地心生自豪,“过奖、过奖,晏公子若是喜欢,改天也可传授于你。”
“不必。”晏空青的态度很让楚蘅满意,他哼着曲儿,很容易就看见了大堂一角的柴应元。
两人信步走近,在桌边坐定。
柴应元支着下巴,正在神游,目光从面前的两人中间穿过,不知落向何方。
楚蘅见状合上手上的折扇,敲着桌面,紧紧呼唤,“应元老兄?柴应元?兔儿神?”
“在!”
像是条件反射,在听到最后一个称呼时,柴应元狠狠抽搐了几下,随后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人,又转向旁边那人,眼眸瞬间黯淡,“玄凌?你怎么在这?”
“我会还你的,等我回了神界,一定还你。”
晏空青没有出声,默默认下柴应元的话。
楚蘅敲敲桌面,有些不满,“过分了啊,我还在呢,这就视而不见了?”
柴应元眯着眼睛上看下看,没看出什么,“阁下是?”
第7章 红绳交错因缘无果
此话一出,楚蘅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
柴应元的演技竟然在短时间突飞猛涨,以至于在演艺圈浸淫许久的楚蘅都看不出端倪。
但无论是真是假,对楚蘅来说都有些猝不及防。
稍缓片刻后,楚蘅往晏空青那边靠了靠,扬着眉,“在下是谁……你可以问问玄凌呢。”
“对啊,玄凌身边从未出现陌生面孔,更遑论贴得如此之近。我下界不过一个春秋,难道他竟压抑至此,性格突变?”柴应元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对面两人。
两人均一身玄色,服饰看着像是魔界盛行的那种样式。玄凌身上的还算朴素,没有多余的装扮。另外那人则大有不同,一身晶石点缀,价格不菲,一看便知是膏腴子弟。更重要的是,那衣袍上绣着的分明是魔族之物。
柴应元将目光放在了晏空青身上,郑重又小声地问道:“玄凌,你是何时和魔族走得如此之近的?你疯了吗?父神若是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晏空青对于自己之前的名字自是毫无印象,他并无所谓,也不愿和身处幻境的柴应元解释过多,“我名晏空青,而非玄凌,现今长居魔族。”
“你!”柴应元大惊,声音越来越低,“那什么,你在魔族做甚?可还安稳?魔族竟允许你入内?”
眼见柴应元都要趴伏在桌上,楚蘅有些想笑,无论幻境内外,柴应元总是能戳中那个独特的笑点,让楚蘅觉得无奈又有趣。
“算了……”
楚蘅刚准备打断二人的话头,可自己的话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被晏空青的声音截断。
“魔君之客,入幕之宾。”
清润沉稳的几个字落下,清晰无比。
楚蘅挑着眉,正巧和晏空青的眼神在空中搭接一瞬。
晏空青清了清喉咙,“魔君救我留我,不胜感激。”
“行,我自身难保,你有数就行。”柴应元也没过于追究,眼神飘忽不定,估计心思也藏在别的地方。
按时间推算,柴应元已经在幻境内待了有十二时辰。时间紧迫加上魂魄离体,他们也没过于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身处幻境之人一旦意识到自己处于幻境,所有事情就容易很多。然而,柴应元自然没有这个意识,他在魇魔构建的人间世界里,毫无察觉。
据柴应元所述,目前这个幻境应当是围绕着他的执念而生,因此时间线始于柴应元被贬下界,需得促成九十九段姻缘,他方能回归神族,重做他的神君。
提到这事,柴应元兴致大起,脸色也稍稍好转,“还剩最后三段,为了早日回神界,我特地一次性牵了三对,三条姻缘绳,今日一过,我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
楚蘅和晏空青对视片刻,决定跟着柴应元,先帮助他完成剩下的三段任务,说不定执念一消,幻境不攻自破。
楚蘅和晏空青换上了柴应元所给的人界的寻常服饰,戴上面具,跟着柴应元一道出了门。
和之前所见的场景对上,身穿蓝、红、黄三种颜色衣的那三位女子便是目标,红绳那头分别和其后出场的那三位男子依照顺序一一对应。
这么一来,就都能解释清楚。
为何扮作他人模样,搀扶受伤的蓝衣回房?
为何留下纸条,又为何送出兔子灯?
为何扮成女子,敲门、故意丢下手帕又给医馆的郎中一个相同样式的花灯?
无中生有,原来都是计谋,这些都只不过是柴应元拉进双方感情线的良药。
“可是这样,基于误会的感情,会有好结果吗?”楚蘅有些好奇,人界的姻缘天定,究竟是好是坏。
柴应元摆摆手,带着两人走进长街,“稍作改变,并无不妥,于我有益,于他们自然更是有益。”
柴应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楚蘅便没再多说。
今日是人界的花灯节,街头巷尾热闹非凡,倒是应景,十分适合男男女女一道出行。小摊贩吆喝得更是卖力,各种模样的灯笼挂在摊位之上,堆得满满当当,显得异常耀眼。
行人的脸也被那些小巧精致的灯笼照亮,一个个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楚蘅边走边感叹,人界果真热闹,和魔界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没有现代社会的科技炫酷,但小小一隅却极具生活气息。
他朝着一个摆满了鸟类外形的花灯小摊走近,指着外面猫头鹰形状的灯笼,“拿一个这个。”
“得嘞,您的灯,公子拿好。”
晏空青不便施法变换银钱,索性让柴应元付给店家,自己则跟着楚蘅继续往街那头的医馆走去。
这一套下来看得柴应元瞠目结舌,若不是晏空青这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是天上地下独一个,他还真会怀疑,这位上神是否因着父神下达的任务过于繁重而不幸弄坏了脑子。
若真是如此,那之前的账可就能一笔勾销了,柴应元想着,慢慢拿出自己干瘪的香包。
“给,和你一样。”楚蘅将手上的灯笼放在了晏空青的手里,弯着眼睛一笑,随后朝身后一脸探究意味的柴应元眨了眨眼。
猫头鹰灯笼并不独特,也没有十分好看,晏空青冷着脸持着灯笼走了一路。
他们来得正巧,医馆方才正好打烊,先前收到兔子灯的小郎中关好店门,提着灯笼,汇入人流之中,身后跟着三位戴着面具的行事鬼祟之人。
“兔儿灯那么多,他们真的能靠着灯笼相遇?”楚蘅有些好奇,毕竟他看入眼中的兔儿灯已经不胜枚举,形状类似,难以分辨。
“这你就不懂了,我给的灯上施了点法,上面有我的独家印记,必不可能认错。不信你问晏空青。”
晏空青瞥了他一眼,“没印象。”
“好你个……算了。”
柴应元毕竟做了几千年的兔儿神,这点本事还是有的,目前的每一步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之前的那九十六桩姻缘也是百密无一疏。成功结束惩罚的前夜,柴应元暂时就不与晏空青争辩,毕竟人家现在可是有了魔君这座大靠山,还是少惹为妙。
小郎中提着灯,在最繁华的街道上左右张望。
从身后那三人的视角来看,黄衣女子正和他隔着一个摊位的距离,也拿着一盏灯,正向店家打听着这种灯笼。
柴应元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大喜,“接下来,他们会相遇,然后认出彼此,在华灯之下,并肩前行。”
“……”楚蘅和晏空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戳了戳柴应元,“稍等,貌似有点意外呢。”
小郎中正朝左边那个摊位望去,上面陈设的兔儿灯和他手上抓的这个很是相似,他刚迈步向前,就听得右边巷口传来一声惊呼。
小郎中皱着眉头,朝右边走去。
黄衣从他身后走过。
楚蘅歪了歪头,看着眼前标准的影视剧里擦肩而过的场景,连连称奇,又苦于不能施法拿出传影铃记录下来,只得在心里暗叫惋惜。
一旁的柴应元的情绪并未有很大波动,擦肩而过而已,若是不经历多次的巧合和错过,又怎么称得上是命中注定呢。他告诉楚蘅,“莫慌莫慌。”
几人穿过行人,靠近巷口,柴应元略施法术,三人便隐匿身形,躲在暗处。
小郎中往巷子里走去,提起灯笼照亮前路,“貌似有声音,是有人在吗?”
并未有人回音。
“幻听了吗?”小郎中自言自语,声音听起来很是亲切,“果真是医者不自医,耳朵竟这么不好使了。”
没见回音,小郎中只能往回走着。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试探性地响起,“那个,是有人吗?我的腿好像没法动了,可以帮帮忙吗?”
随着小郎中朝声音来源处快步跑近,求救之人的面容也显露在众人眼前——赫然是那蓝衣女子。
楚蘅挑眉,感觉有好戏可看。
原来,蓝衣女子休息多时,恢复不少后决定前来赴约。为节省时间,穿过这条小巷时,墙边竖着的横木不知怎的忽然掉落,蓝衣女子拖着本就没有恢复好的脚腕,一时躲闪不及,生生挨了这一砸。
蓝衣垂着眼睛,话音间尽是哽咽,“劳烦公子非我本意,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小郎中看见伤患立时打起精神,“可否让我看看?”
“那就劳烦公子了。”
小郎中看过的病患很多,只看了一眼,便确定并未伤及骨头,于是稍微放下心来。他将手上的兔儿灯,递给蓝衣,温声说道:“在这稍等片刻,我随后就来,不要害怕。”
柴应元并不太好,还焦心着六位的姻缘,现在有两位被耽搁在此,一个身受重伤行动不便,一个更是分身乏术。
楚蘅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莫慌莫慌。”又笑吟吟地看着晏空青,“对吧?”
“嗯。”晏空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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