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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暮色[重生]——岁暮同归

时间:2025-05-22 08:58:14  作者:岁暮同归
  “就算这世界有心灵相契的知己,但我也不甘心只和你做知己。”司逐行本来想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法将对方当成普通的朋友或知己的,殊不知已说出口的就足以在纪暮心里涌起惊涛骇浪。
  纪暮突然想起上辈子,有次司逐行去参加某个国际酒会,回来时带着一身的酒气,司机将人扶到沙发后回家。
  纪暮左腿有疾,但只要他愿意,站立也不是很难,只是不像正常人一样持久。
  司逐行日常喜欢保温杯里放枸杞,或者泡其它奇奇怪怪的养生药草,酒能不喝就不喝。但身居高位,家里又是酒商,有些酒局逃无可逃,纪暮已经习惯照顾酒后的司逐行,熟练的帮人脱鞋,换衣物,擦脸。
  那天司逐行穿了一件蓝色衬衣,纪暮解到第二个扣子时,司逐行突然抓着他的手坐起来。
  司逐行的眼睛好看,醉了后眸子惺忪,眼尾泛红,他身体前倾,将头埋在纪暮的肩头,期间一抹温热擦过耳畔,声音低垂,轻声问道:“纪暮,我们是什么关系?”
  纪暮只当人醉了,偏又不是个会忽悠人的性子,认真想了想回道:“朋友?”
  司逐行似是不满意,扯了扯纪暮的衣角:“不仅是朋友?”
  纪暮觉得醉鬼真难搞,但还是配合道:“你对我有恩,恩人?”
  司逐行仍不满意,不再靠在他的身上,而是抽身后仰,后面是沙发,摔了也没事,但纪暮顾忌着对方醉酒,还是伸手扶住了他的肩头,慢慢将人放到沙发上,再顺手从旁边拿个枕头垫在对方腰间。
  “纪暮,我有不少朋友,恩人太疏离,我都不喜欢。”
  纪暮只能将人纵着,“那你说,我们是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司逐行听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垂眼眸慢慢抬起,眼里氤氲一片,但看着又有些空,纪暮看不真切,“纪暮,我们应该算知己,或者家人。”
  知己?家人?
  前者比朋友亲密,比家人少牵绊。后者,纪暮好像有过又没有过。从锒铛入狱那一刻,他内心里知道自己心底不会再有家人。
  一个司逐行,一个知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也算命运不过分薄待。
  于是二选一:“知己。”
  司逐行听了,笑了一声,踉踉跄跄走进房间拿衣服,紧接着浴室传来一阵水声。纪暮跟不上,只能在旁边看着守着,司逐行醒了,他不愿意再站起。
  那一晚,司逐行洗澡的时间有点长,出来时眼尾一抹红不减反增。
  见纪暮眸色愈发深重,司逐行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将人逼得太紧,不由得开始紧张。司逐行虽然年轻,但言行有状并不轻狂,试图减轻话题。
  “纪暮,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把我当知己,至少比朋友亲近。”
  纪暮思绪半恍,看着穿着白色卫衣,洋溢青春气息的司逐行,联想到上辈子西装革履,半醉半醒间眼尾泛红的司逐行。
  知己,比普通朋友亲近。
  23岁的司逐行说不甘心只做知己,又说也可以把他当知己。
  而28岁的司逐行,只敢说知己。
  纪暮觉得腿有点疼,密密匝匝的疼;头也有点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恍惚。他觉得自己像坠入了一片湖泊,身体沉到黑不见底的深渊,海水倒灌的窒息感遍布五感,拼命挣扎,找不到一片可呼吸的地方。
  纪暮上辈子不喜欢左腿,没有知觉,让他行动不便,让他遭受异样的眼光。
  纪暮有记忆开始,众人就对他有偏见,野种,有娘生没娘养,纪家的寄生虫······,很多很多,只有遭受过偏见的人才知道偏见的伤害,那是一种,明明天生就如此,上天本就不公,却被一次次告知残酷的事实,连带着的,不是怜悯就是笑话。
  纪暮离开那个小镇后,克己复礼、谦卑退让,将分寸紧刻在骨子里。有时候,拨开这个斯文的面皮,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
  也许像上辈子一样,觉得了无生趣,想了此残生。
  也许像上辈子一样,难得在乎的人离去,疯狂报复所有人,将所有辜负背叛的人全都送进地狱,连带自己都不得好死。
  纪暮感觉自己痊愈了,原来,原来······笑话,都是笑话。
  “纪暮,纪暮。”司逐行终于发现纪暮不对劲,说不上来,他从没有见过纪暮眼里这么荒芜,像秋风过后,遍地枯草的荒原之上,经了一遍火燎,渡了一层寒冰,白茫茫,空荡荡,始终等不到春天的绿。
  人的眼睛不能这么冷,不该这么冷。
  司逐行心疼,没来由得疼。
  纪暮在司逐行的呼唤中思绪回笼,潮水、窒息感瞬间散去,窗外阳光白雪,眼前是一张年轻的脸。
  纪暮迷障了。
  他将手放在左腿上,在司逐行看不见的地方重重一压,是有直觉的。
  他松开手,猛然将眼前的青年拉入怀中。
  司逐行不敢动。
  良久,司逐行试探道:“纪暮,你还好吗?”
  纪暮找回声音,松开了司逐行,“抱歉,刚刚是我失态,逐行,你等我想想。”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不像你。”不像你那么热忱、天真、执着。
 
 
第31章 明天开始好好工作
  夜晚, 纪暮站在阳台,抬眼望着窗外。
  山水云天之所以贵,除了地段和小区建设高档外, 还有视野绝佳的原因,此刻纪暮伫立窗前,抬眼可窥半个宁城。不远处高楼林立, 大街小巷车流如织,万家灯火破开黑夜, 纪暮觉得这样的景色和前世也别无二致。
  纪暮活了三十多岁,自认不困于权名,不耽于美色,即便生活少了几分乐趣, 许多事做起来却更加游刃有余。很长一段时间里,纪暮觉得自己像栖身于暗巷中多年的野犬,冷眼看着热闹,习惯性权衡利弊。
  这样的野犬,即便窥伺多少年灯光,也早早注定了橱窗里的温暖覆不到身上, 只能蜷着身子找一个还算干净的屋檐。
  情衍生的爱恨太过浓烈、太过牵绊人心, 这对习惯孤身的纪暮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他明白叶小姐的欣赏,明白沈小姐的崇拜, 她们很美好,但纪暮什么都无法回应,只能保持绅士模样, 不令双方难堪。
  司逐行与他们不一样,在纪暮最晦暗无光的人生中,唯有司逐行悄然而至, 拽着他走了很长的路,如果没有这一路的相守相持,纪暮不会相信这世间有一个人会对他毫无保留。
  也是这样一段路,让他认识了司逐行这个人。
  司逐行说喜欢,那就是真的喜欢,但纪暮也知道自己无法回应。
  他不清楚今早司逐行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能祈祷不曾被发现。
  良久,纪暮熟练拨出一个号码,纠结半响还是没拨通,转而退出页面在网上挂了个号。
  隔天,司逐行醒来,他看了眼熟悉的卧室,少了一个人的行踪,屋子顿时感觉空了许多。正想着和纪暮一起去上班,却在微信里看见纪暮两个小时前给他发的已出门的消息。
  司逐行隐约觉得纪暮在躲自己。
  他猜得也没错,纪暮想了许久仍旧没明白司逐行口中的喜欢,但纪暮明白自己不能用三两句去推脱,如果司逐行能三两句退缩,上辈子也拉不住纪暮。
  纪暮无法解释昨天没来由的窒息,刚好借着去医院的安排给自己找了个躲人的借口。
  纪暮找的是私立医院,允许一对一服务,报告结果相较公立医院会快许多。纪暮等了一个小时,医生给出健康的结论,这和纪暮预想一致。这一世未经车祸,上次出院后又被司逐行紧盯着养生不让加班,身体不好反而说不过去。
  纪暮拿着单子不自觉用力,心里已隐隐知道原因,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昨晚没拨出去的电话。
  司逐行去到公司后,看着纪暮空荡荡的工位,不由得内心纳闷,正低头出门想去找吴玉确认行踪时,却在门口撞到心心念念的人。
  纪暮手里正拎着两杯热咖啡,见状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不轻不重,问道,“大清早的低头去哪?”
  “找你。”司逐行见到人松了口气,脸上似笑非笑。
  纪暮以前很喜欢司逐行直来直往的性格,现在才发现太过直接也是个麻烦。
  纪暮不接话,免得大清早添堵。他将手中一杯咖啡递给司逐行,提醒道:“现在是上班时间。”说完绕过司逐行回到工位。
  司逐行没恼,见人还愿意和自己说话便乐呵呵跟上,一边走一边提醒:“我们公司很开明,不禁止办公室恋情。”
  纪暮不想和自己的好友谈论办公室恋情,装聋作哑,很快投入工作,但一天下来工作效率较往常低了不少,原因是对面有个人时不时看着自己。
  司逐行上辈子手段凌厉公私分明,俩人在公司从不谈友谊,但在许多决定上配合默契,办事效率极高。
  除了司逐行,纪暮再也没找到过这么适合的搭档,哪怕是跟他最久的吴玉,有些安排也得挑明。
  纪暮千算万算,没想到有一天他的事业批好友会和他告白,还化身为盯人狂魔。
  下班后,被盯了一天的纪暮觉得有必要好好和司逐行谈谈,免得青松还没步入正轨就夭折。
  等他走到司逐行工位,司逐行似乎早预料到他要说什么,没等纪暮出口,便拿起钥匙推着人往外走,“先下班,我请你吃饭。”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纪暮一看就知道这人想忽悠过去。
  “知道,我明天开始好好工作。”
  “今天呢?”
  “忙着看你了。”
  纪暮:“······”
 
 
第32章 一年一冬至
  俩人出公司时, 天边已经擦黑。
  公司位于商业街附近,司逐行提议吃了晚餐再回去,纪暮看着紧跟在旁边的人, 似乎也不由自己答不答应。没想刚走了几分钟,司逐行的电话突然响起。
  司逐行一向不避讳纪暮,拿起手机就开始接电话。
  纪暮却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两步, 刚好站在商店门口。一抬眼,一排排红彤彤的对联映入眼帘, 定睛一看,发现最近的对联上写着“一年一冬至,一岁一安康。”
  视线往里探,琳琅满目的商铺里标着汤圆和饺子打七折的活动。
  冬至。
  纪暮倏然发现, 他重生后已经度过了一个秋天。
  纪暮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路边。
  宁城靠湖,冬天会格外冷,路上行人纷纷裹紧了大衣,有些人姿态闲散,有些人步伐匆匆。
  经过观察, 纪暮发现闲散的身边多半有人, 看着像爱人或家人。匆匆的几乎是孤身者,刚下班的年轻人居多。
  冬至, 是该阖家团团圆圆。
  司逐行本在纪暮两步之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突然播放的音乐影响他接电话,他往前走了几步, 见纪暮看过去,向他扬起笑容。
  纪暮突然发现,俩人这样也算闲散之人。
  一阵寒风飘过, 身上瞬间传来阵阵寒意,纪暮抬手拢了拢衣服,这才发现,比起路人自己的衣服确实单薄了些。
  再抬眼,天空突然下起细雪,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欢呼声,有些人伸出手接雪转圈圈,有些人跳舞,有些人加快步伐躲雪。
  时隔一世,再次站在风雪下,腿上除了冷没有密密匝匝的痛,纪暮突然庆幸这副身体没有旧疾。
  司逐行挂完电话,从细雪中走向纪暮,五官清明,眸中带笑。他伸手摸了摸纪暮的大衣:“纪暮,你冷不冷。”
  话语带着关切,语调熟悉,纪暮突然分不清时间,下意识回答:“不疼。”
  话说出口,纪暮自己也愣住,紧接着听到司逐行叹气:“我看你真的冻傻了,不是疼不疼,是冷不冷,也不知道躲到屋檐下,你看看别人,每一个都比你聪明。”
  纪暮这才发现刚刚欢呼跳舞的人也逐渐散去。
  纪暮眼神划过一抹不自然,上辈子司逐行也常在秋冬问他冷不冷,但他想表达的都是疼不疼,纪暮习惯了,每次都答不疼。
  “风大,我听错了。”纪暮连忙找补。
  司逐行没多想,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陪我去接个人怎么样?”
  “谁?”
  司逐行卖关子,“见了你就知道了,我们先回车上。”
  说完不等纪暮反应,握着纪暮的右手往公司跑,长长的雪印落在身后。
  奔跑中,风雪扑面而来,纪暮感受着司逐行手腕传来的力道,觉得这人的意见问得不甚真诚,分明没打算让他拒绝。
  走到公司楼下,俩人拍拍身上的雪,“怎么样,还冷吗?”
  所以这才是司逐行拉着他跑的原因,纪暮嘴角扬起一抹笑,“还行。”
  司逐行不知道还行是个什么概念,只想上车开暖气。
  今早俩人分开来上班,各开了一辆车,司逐行却仿佛没见到纪暮的车,率先开口,“坐我的,我开车。”
  纪暮:“······”
  司逐行开的位置有点远,与公司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但纪暮已经猜到司逐行要去接谁。
  车停稳后,一对老夫妻和一个男孩出现在门口。
  小男孩见到司逐行后从廊下跑过来。
  司逐行连忙将人接住,伸手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头发,几秒后将男孩身体转向纪暮,问道:“文桉还记得这位叔叔吗?。”
  司文桉年岁不大,个子还没抽条,脸颊还挂着婴儿肥,看清纪暮后眼睛一亮,乖乖唤人,“纪叔叔,我记得。”
  纪暮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般高大的司文桉,乍然看见缩小版的司文桉,心里觉得有点微妙,“文桉好。”
  “叔叔的伤好了吗?”显然还记得纪暮背上的伤。
  纪暮学着司逐行,忍不住摸了摸司文桉的头发,“好了。”
  见司文桉还记得纪暮,司逐行脸上一脸满意。
  司逐行突然发现,纪暮好像很喜欢司文桉,眸子一转,说道,“纪暮,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后备箱左手边的两个礼盒。”
  纪暮颔首。他知道司逐行说的礼盒,司逐行特地下车买的,还不让纪暮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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