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逐行思索一瞬拒绝,“妈,我们明早还得去上班,过几天再来看你。这不马上过年,过年了我再赖在家里,到时候你嫌我我也不走。”
司母见状没再劝,转而说道:“我有东西给你,你跟我上楼。”
等真到了楼上,司母也没回自己屋,而是走向司逐行房间,门一开,一墙的照片和画册,都是出自司母之手。
司逐行不傻,从司母欲言又止要求自己留下时就已经猜到几分。
司母给予孩子尊重,很少进他们的房间,现在看着司逐行一圈的成长痕迹,眼里闪过一抹恍惚。
司母坐在司逐行拉过的椅子之上,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会习惯性道谢。
她看着自己风尘归来的儿子,眼下出现浅浅乌青,不由得心疼。
司母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直接开口。
“阿行手上的串珠是小纪送的?”
“是。”
“朋友圈的绿玫瑰?”
“是他。”
“你们一起去息山谷,你叫我去给他送吃的,明目张胆放在桌面的相册,也是故意引我去看?”
“有一部分。”
“上次你带他回家?”
“我想让爸妈哥嫂见见他。”
“你说有个喜欢,在追求的人?”
“自始至终都是他。”
司母沉静,过了几分钟才微微叹气。
司逐行听得心慌,蹲下身伏在司母腿上,像小时候每一次恳求撒娇。
“阿行,我和你爸爸尊重你和你哥哥的恋情,对方无论贫穷富贵,只要人品不差,对你也好,我们都能接受。小纪是个好孩子,可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妈妈没想过你会喜欢男的。”
司母自跨年视频里就有所察觉,或者说更早。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要喜欢,哄着捧着,手段一茬又一茬;他不喜欢的,看都不会看一眼。
纪暮第一次跟着上门是冬至,哪有人会在节假日带普通朋友来家里,纪暮来了之后,司逐行处处妥帖照顾。第二次自己生病住院,白星想学着司逐行一起喊纪暮,被司逐行一口回绝;纪暮带了两份粥,一份明显为司逐行准备,额外还带了一杯解酒的蜂蜜水。第三次,司逐行明目张胆的将俩人旅游照片放在办公桌,照片里樱花漫天,司逐行看着纪暮的眼神直接滚烫;当天晚上,纪暮突然跑到外省。
司母摸摸自己儿子年轻俊逸的面颊,手放在背上轻拍两下,好似抱着小时候的婴孩。她与丈夫琴瑟和鸣,结婚多年未曾红过脸,大儿子性格学识、人品能力样样出众,小儿子机敏好动兴趣广,俩个儿子都是上天的礼物,虽然怀孕辛苦,但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她不后悔生下他们。
“阿行,只能是他吗?”
司母不喜欢歇斯底里,多年的教养让她习惯平和面对生活,纵然发现自己儿子喜欢同性,也做不出逼迫威胁这种事。
司逐行无声无息做了这么多,花在纪暮身上的功夫不比当年司定渊花在儿媳身上花的功夫少,若说不爱,反倒不可能。
“妈,对不住。如果余生不是他,我总觉得遗憾。”
司母又是一声轻叹。
第56章 最犯规的情话
等下楼, 纪暮正和司父下棋。
棋局刚开始没多久,俩方就已出现水火之势,司父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纪暮似有所感,倒是抬头看了眼司逐行,脸上带着浅笑。
司父爱棋, 从小试图培养俩个儿子。司定渊沉静,稳得住心神, 能和司父斗上一斗,可惜平日忙,没时间陪他。
司逐行也会,甚至学得最快, 可惜从小性格好动,静坐不了多久。他心情好时坑杀亲爹毫不手软,心情不好时棋风诡谲,毫无章法,司父倒是有耐心破他千变万化,但耐不住司逐行经常半路弃局跑路, 司父被气了几次后, 除非不孝子自己提出对弈,否则宁愿和自己手谈也不愿意再叫他。
司逐行走近看了两眼, 看见自家老爹痴迷的眼神后,已经猜到按着纪暮的性子轻易脱不了身。
司逐行上楼去找亲哥,刚到哥嫂房门, 耳边传来两声琴音,打算敲门的手放下,转身前往琴房。
琴房不远, 司逐行走近后屋内已经传出一曲轻快的乐声,房门没关严,露出一道光照在走廊上,司逐行敲了两声没人应后推门进去。
昏黄灯光下,一家三口穿着同款家居服。大嫂白雯在旁边练音乐,侄儿文桉在一旁安静做作业,大哥拿着儿子的试卷看不清表情。
司逐行对这一家三口的相处方式极为迷惑。
大哥很大方,专门找人给大嫂设计了衣帽间、琴房,但却没空给自己的儿子弄个书房。他自己倒是有书房,但只要大嫂在琴房,他的书房也成了摆设。
司逐行曾经担心自己侄儿听着音乐没法静下心做作业,后来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多余。侄儿随了亲哥,脑子灵光却在音乐上没什么天赋,但父子俩对于大嫂的琴音意外的痴迷。用大哥的话讲就是,大嫂的音乐别人想听得花钱,他们能免费听就该提前洗耳朵,没有嫌吵的道理。
司逐行本来想找大哥说一些事,看了一会儿退出房间,顺手帮他们拉下门。
再下楼,以为不肯轻易放人的亲爹不见身影,只看见司母和纪暮对坐着聊天,走近了才发现司母在和纪暮讲他小时候的事情。
司逐行摸摸鼻子,坐到司母旁边,抱着司母的手臂假装不知情,“妈,你们聊什么呢?我爸呢?”
“没聊什么,上次小纪给我挑的寒兰很喜欢,送你的花束也很漂亮,我们就聊了一些养花知识,顺便聊到你小时候的趣事。你隔壁白叔找你爸有事,你爸去找他了。”
司逐行没懂俩人怎么从养花知识顺聊到他小时候的事,听着司母柔和带笑的声音,虽然不清楚她对自己的恋情持什么态度,但看着她没有生气不理人,心下松了一口气。
“你大哥呢?聊完了?”
“没呢,大嫂在练琴,文桉在做作业,大哥陪着,我没好打扰。”
司母点头:“文桉报了一个寒假班,过几天还要参加市里举办的一场奥数比赛,这个点应该是作业没做完,就是这么晾着小纪陪我,倒是招待不周。”
纪暮摇头,“阿姨,没有的事,文桉马上小升初,还是他的学业重要,大哥大嫂多关心也是应该的。”
司逐行却嘀咕,“文桉还小,难得有个寒假,报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干嘛。”
司母解释道:“那可不能怪你哥嫂,文桉自己要报,他自己决定的事,再难也得自己走完。”
司逐行没什么育儿经,听完不好再说什么。
他往桌上拿起一个橘子,从中间破开,自己吃了一口,觉得不错后,将半个橘子的橘络摘干净,拿起一瓣放到司母嘴边,另外的几瓣放到司母面前。
“妈,来尝尝我剥的橘子,很甜。”
司母顺势接下,司逐行拿起剩下一半递给纪暮。
纪暮看了眼胆大的司逐行,再看一眼司母,从进门就提起的心虚瞬间提升。
刚想推辞,司逐行再次开口,“暮哥也尝尝,我妈爱吃甜橘,我爸专门找种植基地合作,定时安排人送上门,这么多年基本没出差错。”
纪暮只好接过。
司母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借花献佛什么的假装看不懂。
“小纪喜欢巴勃罗·聂鲁达的诗吗?”
纪暮眸子里闪过一抹愕然,看着司母平静的表情,压住情绪谨慎回答,“以前有幸读过一些。”
“挺好,阿行除了上学时对功课还算上心,私下里没什么看书的爱好。”
司逐行发现自己突然听不懂俩人对话,但他脸皮厚,对于不喜欢读书这事也不觉得丢脸。
司母看着没心没肺的儿子,再看看对面越发拘谨的纪暮,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果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司母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笑出声,将人打发上楼。
“阿行,我前几天给你买了两身外套,一件白色,一件褐色,刚刚看了眼小纪的身形和你也差不多,小纪不嫌弃的话,我觉得白的那件很合适他,衣服你哥拿上去放你屋了,你去拿下来,拿了好早点回去休息。”
刚司母就是借着拿衣服的理由将司逐行叫上楼,后面被他的恋情影响,现在才想起这茬。
司逐行听后露出喜色,亲了司母一口快步上楼。
看着司逐行轻快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纪暮坐姿愈发端正,想学着司逐行再给司母剥橘子,但发现这件事自己来做还是太过突兀,他没有司逐行会哄人,只好直接开口。
“阿姨,您知道我和逐行的事了?”
司母点头,“刚刚知道。”
“抱歉,希望您不要怪逐行。”
司母轻微摇头,“不用道歉,仔细想来你们都没什么问题,同性恋也不是罕见的事。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前两天在你们办公室看见他相册里看你的眼神,就已经猜到几分。”
“阿行喜欢你,这件事我们改变不了,我虽然只接触过你四次,也知道你是个优秀孩子。我也只是寻常母亲,对于俩个儿子的伴侣并不以优秀为前提,只希望他能找到喜欢的人相伴一生,现在他说他找到了,只是你的性别和我们预期不同。小纪觉得我们阿行怎么样?”
纪暮没想过司母的态度会这么平和,她这辈子能从一张相册里看出司逐行对他的感情,上辈子大概也知道司逐行喜欢自己,所以不仅没怪罪自己,反而将司逐行的身后事交给自己。
纪暮愈发恭敬,“司家富而好礼,德厚流光,逐行一身至情至性,阿姨教养得好。”
纪暮这话没有捧高谄媚,他接触过很多人,司家这样的家风还是独一份。
司母却微微蹙眉,“至情至性容易招损,阿行太年轻,没有小纪稳重周到,你们之间没有婚姻、孩子可以束缚,只靠一段感情走过漫长的岁月不容易,我可以祝福,但再多的也做不了。真考虑好了,希望你们能学会长久包容理解和包容。”
司母声音缓缓,和当初祝福大儿子一样祝福小儿子。
纪暮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司母的话不仅是对俩人恋情的支持,更有一个母亲单纯的毫无偏见的爱,纪暮第一次知道父母可以偏爱孩子到这个地步,司逐行对他毫无保留的喜欢大概也得益于有这样的父母。
纪暮神情认真,向司母承诺,“谢谢阿姨,逐行是我下定决心想携手一生的人,我愿意赌上所有,护他一世周全。”
衣服放得显眼,司逐行已经取好从楼上下来。
司母看着儒雅温和、目光温和的纪暮,突然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会喜欢他。
纪暮看着年纪轻,却没有年轻人的冲动,进退得宜,不迂不板,相处起来很舒服。
司逐行从房门出来后,纪暮视线落在他身上,眼里多了一丝柔和,司母看在眼里,心中的顾虑也散去。
“阿行年纪轻,也不爱看书,小纪有些表达不用那么隐晦,特别是诗词一类,他不一定懂。”
纪暮活了这么多年,每次在司母面前总有几分被抓包的窘迫。
司逐行下楼后,俩人告辞离去。
回去途中,司逐行轻哼着小调,神采飞扬,纪暮笑问:“傻笑什么?”
“开心。”
“你告诉阿姨了?”
“我妈看出来了,我们堂堂正正谈恋爱,不偷人不犯法,没什么不好承认。”绝口不提自己提前下意识的暗示。
“你也不担心阿姨接受不了?”
司逐行思索一瞬,接着说道:“担心过,但她从小学美术,思想先进开明,生活中也有认识的同性朋友,接受程度高。看我妈刚刚和气的样子,接下来就没什么问题。”
“叔叔呢?”
“妈妈和哥嫂会帮忙,等过几天好好陪他下棋,态度好一点,问题不大。”
听着司逐行大逆不道算计亲爹的声音,纪暮心情有点复杂。他不希望司逐行因为自己与家人产生矛盾,司逐行就该干干净净,肆意自由的谈风谈月,像现在一样,学着争取,学着不罢休。
“逐行,辛苦了。”这条路不好走,司逐行却从不令他为难,纵然他家人脾气好,但中间如果没有司逐行用心周旋,司家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一个外人。
司逐行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辛苦,暮哥值得,我们相爱,配得上家人的祝福。”
纪暮紧紧握着方向盘,他开车时谨慎专注很少四处张望,此刻却实在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身侧之人。
一眼撞入炽热眼眸,心间顿生悸动。
纪暮收回目光,将眼神望向汹涌暗夜,暗自吐了一口气。
回到小区,纪暮推着行李箱,正打算打开司逐行的房门,被司逐行拦住。
“我好几天没回来了,今晚住你家。”
说完一手抱着玫瑰一手拉着纪暮走向几步之外的另一扇门。
纪暮无奈摇头,换了把钥匙,司逐行站在纪暮身后,将额头抵在纪暮背上。
纪暮开门的手一顿,低声问道,“还是很困?”
司逐行闷声回答:“路上睡了会,现在好多了。这破墙,麻烦得很,我哪天找人拆了。”
纪暮嘴角扬起笑意,“随你。”
上辈子能让他拆了,这辈子也可以。
走进玄关,司逐行还是将额头抵在纪暮背上。
纪暮将行李箱往边上一放,回身后一手抄起膝弯一手拦腰将人抱起走向客厅。
司逐行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被一个男的公主抱,惊得差点没把怀里的玫瑰扔了。
纪暮有锻炼习惯,平日虽然一副出尘儒雅模样,身上的力气却是一点不小。
“别担心。”纪暮声音缓缓,即便在黑夜中也叫人心安。
纪暮没开灯,迈着熟悉的步伐往前走,走入客厅,帘子大开的窗户照进一片月光。月光不甚明亮,屋内的家具黑糊糊一片,但对于熟悉房子的人已足够辨认方向。
纪暮将人放入柔软沙发,顺手将司逐行手里的玫瑰放至一旁,随后在黑暗中寻找一片柔软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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