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到了发死亡威胁的IP,和梁文安有关,而且我们找到了当时绑架你的那两个外国人,也是梁文安和江子琛联系的,姚会也交代了,这些事情是这两个人唆使的。根据线索,我们联系了海城的警方,又发现了他们经济犯罪的证据,很快就可以移交检方。”
乔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熠明是故意的。
他知道他们想对乔晏动手,主动走进陷阱,为的是留下证据,只是大概没想到会把乔晏牵扯进来。
走出警察局,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万里无云。
江熠明站在门口,看到乔晏出来也没有上前,只是在原地叫他:“乔晏。”
乔晏转过头,走到江熠明身边,不等他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半点力气都没收,江熠明顿时被他打得偏过头去,不仅半点恼意都没有,反而还笑着问他:“手疼不疼?”
话音刚落,乔晏握着发麻的拳头,对着江熠明又是一拳。
“消气了吗?”江熠明微微俯身,主动凑近了些,“没消气就继续。”
乔晏很想再给他几拳头,看他脸色苍白,生生忍住了,咬着牙说:“自我牺牲的戏码要演到什么时候?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会为了利益爬床的人吗?”
“怎么可能,”江熠明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了,“我知道你不会,但又像上次一样怎么办,被迷晕扔到导演床上去怎么办?”
他不敢拿乔晏的安全、利益甚至是名声去赌,哪怕胜算有九成也不敢。
监控视频,乔晏都看得清清楚楚。哪怕他没有做过这些事,那些人也能把他迷晕扔进霍至鸣的房间,楼下那些早就准备好的狗仔就是例子。
他作为公众人物,舆论对他而言纵然是致命的,可再怎么重要,也不至于江熠明拿命去换。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江熠明继续说道:“乔晏,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做这些事也不全是为了你。”
说着江熠明顿了顿,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往常一样冷淡无情:“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我的竞争对手,我请假也好,以身入局也罢,是为了抓住他们的马脚。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乔晏握紧的拳慢慢松开,看着眼前的江熠明。
这番话太符合江熠明的一贯风格,这种近乎疯狂的事情也只有江熠明能做出来,他语气冷淡,可目光躲闪,始终没和乔晏对视,像是在担心什么。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江熠明淡淡,“我不会再跟着你了。”
乔晏一时之间有点说不出话,沉默片刻后才点点头:“好。”
得到消息的吴虞赶过来接他,停好车之后朝乔晏挥手,乔晏正要走,江熠明忽然问:“是因为我把你关进了地下室么?”
乔晏脚步猛地一顿,压着怒气回头,却发现江熠明的眼睛红了一圈,愣了愣,才冷声反问:“你觉得呢?”
“对不起”三个字,相较于乔晏受到过的那些伤害而言,简直无足轻重,可江熠明还是走到乔晏前面,走下台阶,抬头看着乔晏,郑重其事地说:“乔晏,我当时为了一己私利把你关起来,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想求你的原谅,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用我犯过的那些错误折磨自己了,不值得。我这种烂人,本来就该下地狱的,但你不一样,你还有远大光明的前程,那些事情不该再拖着你了。”
乔晏没有吭声。
他自以为早就忘了江熠明带给他的那些痛苦和伤害,可直到江熠明放低姿态站在他面前,乔晏才发现那些伤口从来没有痊愈过,只是被捂了起来,藏在不见天光的阴暗角落里,时不时刺痛他。
在他和江熠明这段不对等的关系中,压垮乔晏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那一周漫长的黑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里,他对江熠明所有的期待、爱意和感激,都一点点被消磨殆尽,直到变成浓重的恨意。
“怕你离开只不过是借口,我做的那一切事情,都只不过是自私而已,我爱你,但我从来没有尊重过你的意愿,这样的感情,应该也不配叫爱。”
江熠明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乔晏说:“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乔晏一眼,似乎是不舍,但还是转过身,先一步离开。
他在告别。
乔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听到江熠明的这番话,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石头像是忽然被人搬开,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爱中滋生的恨才最深重,恨自己的真心被对方当成垃圾,真心错付,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对方的真心。
乔晏抬起头,看向天上明媚刺眼的太阳。
今天是个好天气,乔晏心想。
第64章 希望您不要让乔晏知道……
酒店里出事后, 霍至鸣本打算把全剧组打包回海城,在小枚和陈女士的盛情邀请之下,一起去了那个没什么人的小村子。
陈女士的家是三层大别墅, 光是房间就有十几个, 还有不少帐篷,住人绰绰有余。
在路上,乔晏才知道事情原委——乔晏和来让他去会议室的那个工作人员的确收到了“霍至鸣”的消息, 只不过那时霍至鸣已经被人迷晕在房间里, 他们收到的消息都是江子琛让人发的。
六十来岁的老头被下了迷药,在医院里晕了一整晚, 第二天才知道乔晏差点出事,气得差点撅过去, 一路都在忿忿不平。
直到车开进地广人稀的小村子,霍至鸣的心情才好转。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 拐过乡间小路之后,就到了陈女士的花园。
霍至鸣这些年拍的都是现代都市背景的电影,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种贴近自然的地方, 于是大手一挥, 指挥摄影给演员拍宣传视频。
乔晏坐到陈女士身边, 有点担心:“真的不打扰奶奶吗?”
“怎么会,”陈女士摸摸乔晏的头, “这村子除了小枚偶尔回来, 就看不到第二个年轻人。死气沉沉的,来这么多人我高兴还来不及, 有什么打扰的?”
小枚也一屁股坐在乔晏身边,“哥,你啥时候开学?”
“还有半个月。”乔晏说, 一想到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乔晏既担心又期待,同龄人都大学毕业了,他才刚刚入学。
因为村里的氛围实在太好,霍至鸣拍了不少视频和照片,想着以后有机会来这里取景,就找陈女士要了村长的联系方式。
杀青宴办得格外简单,隔壁买的鸡,地上现摘的菜,霍导亲自下厨,等到一行人都回到海城之后,霍至鸣才把杀青照片发出去。
乔晏回到家里,心有余悸的乔清河连夜从公司回来,确认他从头到脚没受一点伤,只是晒黑了一点点后才松了口气,说:“梁文安和江子琛都被抓了,我听说了一些内部消息,估计会判挺长时间。名扬传媒现在是语宸他爸管,你不用担心,这种商界的斗争不会再牵扯到你了。”
“您怎么知道…”
“孩子,你就乖乖上你的学、拍你的戏,别的事情都不用担心了,放心。”
乔晏觉得奇怪,但乔清河并没有多解释,就匆匆转移话题,问起他在剧组的两个月。
等离开乔晏住的地方时,乔清河才彻底松了口气,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那一系列事。
在确保乔晏没事之后的第二天,梁文安和江子琛就被海城的警方带走调查,认识的律师告诉乔清河,应该会判得很重。
就在他优哉游哉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乔晏时,钱锐专程跑来告诉他:“江熠明主动从江氏集团辞职了。”
“!?”乔清河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砸了,“江熠明?辞职?”
他成年就开始挑江氏的大梁,还在上学的时候就一人单挑江氏集团里的那些老顽固,原本父辈还算是五五开,他上任不到半年,直接把大权捏在手里,一捏就是这么多年,连江老太太都拿他没办法,想尽手段逼他都无济于事。
现在最大的竞争对手进局子,他却主动辞职了?
“是的,公司的股权虽然还在,但是…所有签过的所有项目全部毁约,光是违约金就是一笔巨款,江氏能不能挺过来…很悬,再加上现在舆论问题,江氏受到很严重的影响,估计撑不了太久了。”
江熠明是完美的豪门掌权人,是宛如龙潭虎穴的江家的唯一幸存者,被畸形的教养方式逼得又疯又狠,面对利益更是寸步不让,居然会主动放弃自己亲手打下来的江山,选择辞职?
“乔总,”钱锐的语气都有点颤抖,“这可是纵海东山再起的好机会啊。”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江熠明来到了乔清河的新公司。
向来目中无人的江熠明在乔清河面前站得笔直,就像是来面试的一样,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乔清河的办公桌上后又退了回去,难得有礼貌地说:“这是江氏现在手上的所有项目书,以及无偿转让协议,请您过目。”
乔清河迟疑地打开文件袋,里面是钱锐说的江熠明毁约的那些项目,无偿转让协议上面已经签了字,违约金全部都由江熠明承担,后续收益他一分也不要。
“江氏撑不了太久,是收购的好时机,这是财产评估报告,以现在的价值,您只需要花不到一成的钱就能收购江氏。”
乔清河将协议书扔到一旁,看向面前的江熠明,“你到底想干什么?”
协议书也好,收购也罢,对公司员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可对江熠明而言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和直接把公司拱手让人没有丝毫区别,乔清河实在是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除了钱,我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但这些钱相比于我曾经对乔晏造成的那些伤害而言,不值一提,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弥补。”
乔清河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忽然觉得他很可悲。
“江子琛那一派的股东我都已经清理好了,现在的江氏很干净,您不用担心。现在股份最多的是我的助理杨远,他很可靠,如果您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联系他。”
“那你呢?”乔清河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江熠明难得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看向面前从未放在眼里过的长辈,轻声道:“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争夺家产的,从小到大,除了这些事之外什么都不会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没有爱好,没有理想,挺没意思的。”
到底是小辈,乔清河听到他这番话,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亲生弟弟,心底多少有些不忍,但乔清河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这些事情,希望您不要让乔晏知道。”江熠明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他会不高兴。”
“我会看着办的,”乔清河收好那些文件,“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再去打扰晏晏了。”
“您放心。”
江熠明卖掉了名下所有的豪车和房产,只剩下远山别墅的那一套,给唯一留着的管家打了一笔钱之后,别墅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带着电脑来到地下室,用投影放乔晏演过的所有电影、能找的的一切花絮,翻来覆去地看。
即便是在演戏,也能看出乔晏的状态不一样。
这一部演的时候刚被江熠明关了半个月,那一部刚在好朋友的婚宴上被当众羞辱,被推下台、进医院、发烧、生病,不被尊重,每一个角色江熠明都记得一清二楚,记得他是怎么一点点磨灭了乔晏眼里的光的。
两年前,乔晏拍过的那些戏的花絮里,他从来都没有笑过。
他不是主演,镜头很少,偶尔捕捉到他的镜头里,他也只是坐在角落一个人发呆。
两年后,即便是在拍摄正剧,拍摄内容严肃得让人窒息,在导演喊“咔”之后,乔晏也常常在笑。
在爱里长大的小少爷一直是爱笑的,除了在江熠明身边的那两年。
江熠明一张一张翻看乔晏的照片和视频,看他哭,看他笑,跟着他流泪,伴随着他心痛。
最后所有剧情结束,舞台落幕,地下室恢复一片黑暗,江熠明心想,他似乎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
.
这半个月星芒给乔晏他们几个放了假,他就待在家里看书,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开学,没成想才过了两天,乔清河忽然让他去一趟公司。
到了公司,却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杨远?”
一看到他,乔晏的神情立刻变得警惕起来,迟疑着问:“江熠明让你来的?”
“不是,”杨远看上去有点着急,“真的很抱歉打扰你,但是…江熠明失联了。”
乔晏一愣,下意识看向乔清河。
自从那天江熠明离开之后,乔清河和公司其他高层连夜开会,最后决定以纵海的名义收购江氏,接手那些项目,在完成所有手续之后,乔清河给江熠明打了个电话,本想是给他交代一声,却没有人接。
再一问杨远,才知道他也联系不上江熠明。
杨远问了一圈,最后从林管家那里得知,江熠明给了他一笔丰厚的退休金,然后就让他回老家去了。
江熠明的车停在远山别墅,但整个别墅空无一人。
“我知道他在哪。”乔晏沉默半晌后才开口说道,“找个开锁师傅吧。”
一行人赶到远山别墅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时隔两年多,又重新踏入这栋对他来说犹如牢笼般的别墅,乔晏发现自己丝毫不害怕。那些曾经认为不可磨灭的伤害,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痊愈,事到如今,他已经能非常平静地走进去,走到那个地下室门口。
开锁师傅打开门,迟迟没有人进去,杨远拍了拍乔晏的肩膀,低声道:“你先回去吧,不要勉强自己了。”
他刚打开灯,踩下去一个台阶,就听到一声低哑的:“滚开。”
乔晏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过身。
地下室即便开了灯也显得格外阴冷,乔晏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角落里的江熠明出现在视野中,奄奄一息,宛如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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