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辰犹豫着问:“那你呢?是不是觉得不公。”
不公?曾经的戚栩会觉得,试图找回天秤的平衡点。
现在呢,他只是不想再和沈家演戏下去。
“不会,我心里有一把称,该怎么去衡量我自有标准,沈家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秤盘上。”
徐亦辰慢下车速和戚栩聊天,被身后的吉普飞速超越,甚至还按了一下喇叭挑衅。
他关上敞篷,不爽地看着前面那辆车:“阿淮这是在挑衅我?很好,引起看我的斗志。”
刚想踩油门追上去,被戚栩给阻止了:“徐少,安全第一,前面人流量聚集,你车厢还有烟花,我可不想当众给人放烟花。”
要是出事了,后面的烟花可以把他们的车给炸出花来。
就这样,徐亦辰的跑车始终落后于前面的吉普,有种受着窝囊气不得不上的感觉,一直跟到露营路段才超越。
露营地的老板是徐亦辰的表哥,上一次他们开学前也是在这里看日落。
张奇对徐亦辰说:“位置已经给你们留好了,还是上次那里,你们自便啊,周末多客人,那边缺人手我去帮忙。”
徐亦辰说:“哥,你去忙,我们不会客气的。”
张奇抬手装作打他,表兄弟两打闹了一番才结束。
戚栩脱下西装外套,单手松开领带一同扔进车里,眼不见心不烦,就这样定制的西装如菜干一般,惹人嫌弃。
刚刚书写的时候滴了墨汁在手上,虎口染上一片黑,戚栩同蒋子慕说了一声后,走到公共厕所清洗。
门口站着几个吸烟的男人,烟雾寥寥地在讨论着刚刚全网发送的城市新闻。
“嚯,今晚真热闹,沈家真假少爷又出事了。”
“这件事不是早就爆出来了吗,是抱错,热闹已经看过了。”
“之前报道不是说真少爷那个养父对他很好嘛,其实不是,那是个烂人,作奸犯科,真的那个在18年来不知道过了什么日子,没走歪也算是好的,听说还考上了Q大。”
“假的那个不是说过要回去吗,现在让他回去试试。”
“真假的,让我看看。”
“看吧,现在稳坐城市热度榜首。”
戚栩一边洗手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当事人就在这里,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谢淮找过来的时候,戚栩手里拿着一支烟和陌生的男人混成一片。
“兄弟,你说说这是什么个事,你愿意当假还是真的。”
“你这话说的,肯定是当真的啊,那可是豪门,一辈子衣食无忧,当家的有这么名正言顺么。”
“我看当真的也没那么好,让你现在去上流社会走一遭,一人一张嘴,一滴口水都能把你淹死。”
戚栩不参与这个话题,只是说:“借个火。”
旁边递过来一个打火机,戚栩刚想接过就被人抢走。
谢淮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把打火机还给他人:“不好意思,一群弟弟妹妹张口等着他喂饭,我先把人带走。”
戚栩不明所以地被谢淮带离了包围圈。
“我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弟弟妹妹?”戚栩指尖还夹着烟。
谢淮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戚栩,又是无言地相望。
戚栩有点烦谢淮的这种眼神,难以言喻,又好似在心底里似有似无地剐蹭。
对这种感觉抗拒吗?
就是不抗拒才这么烦躁,如果是别人,他早就一拳抡过去了。
戚栩轻皱眉头,打算越过谢淮回到营地。
结果下一秒,身前的人忽然弯腰,戚栩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不容拒绝。
等到戚栩没有反抗的动作,手腕上的指尖慢慢往下,最后抽走夹在戚栩指间的烟。
谢淮说:“来路不明的烟你也敢抽。”
“过于热情不会拒绝,他又不知道我是谁,还能害了我不成?”戚栩不太在意地说。
谢淮没再继续这个问题,换了个可以谈心的话题,但不知道戚栩愿不愿意和他说就是。
“徐亦辰说你心情不好,有多不好。”
戚栩笑了出来:“有你这样问的吗,那我问问你,你今天心情很好,有多好。”
谁会知道自己心情有多不好啊。
谢淮的理解不同寻常:“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情很好。”
戚栩:“……”
他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步,距离谢淮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平视看着谢淮。
两人的眼眸里只有彼此,不同于那次梦境,都是幻觉,如过眼云烟。
这条小路通往露台,而营地老板发了通知今晚露台被人包场,所以没人经过。
通往公共厕所的那条路和这条路相隔,偶尔有人注意到站得极近的两人。
但没多看,以为是小情侣。
今晚轰动全城的宴会主角站在郊区的露营地,远离闪光灯,此刻不过是一个和别人聊自己八卦的普通人。
而同样被各大家族拥护的谢家少爷,如今衣衫不整,手里还拿着从别人手上顺走的劣质烟,全无绅士风度可言。
谁能相信这两个完全走不到一起的人,能和和气气地谈论着开心与否。
不远处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有人从露台上来。
戚栩像是完全接受了现实,也接受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事实,深呼出一口气。
“淮哥,收收嘴角的弧度吧,都能钓鱼了。”
话音刚落,蒋子慕小跑过来:“栩哥?淮哥?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都等着你们放烟花呢。”
戚栩侧身越过愣住的谢淮,跟上了蒋子慕。
“淮哥手上好像拿着烟,他又抽烟了?”蒋子慕问。
戚栩疑惑地“嗯”了一声:“他抽烟?”
蒋子慕如实地说:“以前抽过一小段时间,我听辰哥说淮哥爸妈想让他出国,之后两方达成协议,淮哥在国内读完大学就会出国。”
上一世谢淮确实是读完大学就出国,不过让戚栩没想到这人抽烟还来教育他,起码这一世他还没碰过烟。
谢淮从后面跟了上来,蒋子慕和戚栩就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
露台上已经摆好了烟花,徐亦辰看到两位祖宗终于回来,开始发牢骚:“阿淮去找人,这么久都没回来,还以为你俩私奔去了。”
戚栩一脸无语:“我出钱,赶紧把他送去学中文。”
谢淮说:“给钱吧,我去教。”
戚栩看了他一眼:“你也好意思从我手上拿钱,今天过后我怕是一分都没有。”
就算戚国辉的新闻不是他放出来,就凭他在宴会上那大杀四方的四个字,沈家人恐怕要把他吃了。
谢淮有些神秘地说:“未必。”
这两人又在旁若无人的聊天,徐亦辰揽住了戚栩的肩膀把他带到烟花前。
“点吧。”
戚栩拿起一旁的打火机点燃引线,方倩和蒋子慕已经把手机拿出来。
砰地一声,第一发烟花在空中炸开,引起露营地的人纷纷惊叹。
戚栩仰头去看,惊觉天上的烟花比今晚宴会的璀璨的灯光还要漂亮。
五光十色的亮光反射在那张极为乖巧的脸上,如果忽略他的所作所为,戚栩确实长得很乖。
让人忍不住揉一揉脑袋那种乖。
戚栩转头看到谢淮不看烟花在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为什么不把两年前我打断戚国辉的手这个新闻放出来,这样更有说服力。”
他刚刚看过谢淮放出来的新闻,全都是戚国辉个人的犯罪,没有戚栩这两个字,也没有提过家暴。
第一箱烟花放完,瞬间安静下来,让人无从适应。
徐亦辰又跑去放第二箱,还怂恿方倩一起放,三人打闹起来。
谢淮从那双漂亮的眼睛移开,看着露台外漆黑的夜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戚栩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随着引线点燃,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想把你的伤疤变成每个人谈论的话题,即使结痂,反复去抠,你还是会痛。”
不知为什么,戚栩竟然从中听到了一丝心痛,但随着烟花的炸开,又随风而去,让人抓不住。
第33章
五人在露营留宿一晚, 当戚栩看到帐篷里放着换洗的衣服察觉到这是一次预谋的行动。
少爷们是不愿和别人使用公共浴室,在张奇这个老板的独立住所洗漱。
而戚栩不挑,自己去公共浴室洗澡。
方倩第一个洗漱完出来, 夜晚山间温度低, 她披着件外套出来,看到露台上看手机的戚栩。
空闲下来再看手机满屏的来电,沈家人还有沈老爷子。
戚栩一出宴会就把手机静音,全然没有被无数个电话和信息所影响心情。
时间已经凌晨,戚栩没有给沈老爷子回电, 只是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明天回老宅。
其他信息和电话戚栩一条都没回也没看,直接黑屏。
“这里是不是给人一种远离喧嚣, 非常宁静的感觉。”方倩走到戚栩身边 。
戚栩收起手机,笑了笑:“是够宁静的,荒郊野外叫魂都能听见。”
方倩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我以为终于有个人陪我浪漫一下。”
“蒋子慕不是学美术的么,他身上应该都是浪漫色彩吧。”
戚栩对十几岁的方倩不怎么了解, 所认识的是28岁事业有成的女强人,曾经听她说过蒋子慕为了追人特意开了一个画展,还是她提供场地, 收点了门票费。
方倩听到他提起自家表弟气不打一处来:“你陷入职业刻板印象了,谁说学美术的一定浪漫, 如果在你生日的时候收到一副密密麻麻全是你眼睛的素描画, 你还觉得浪漫吧。”
戚栩:“……”
“恐怖, 光想想我的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确实很恐怖, 但上面都是我各种状态下的眼睛,喜怒哀乐, 只能说我这个表弟有心了。”方倩哭笑不得地说,“浪漫细胞可能全被美术细胞侵占了,现在那幅画我不轻易打开,只能等他出名了,我给他办个画展收一下门票的费用。”
戚栩知道十年后的蒋子慕已经出名了,在社交软件上直播画画数万人观看,更是无数美术生仰望的目标。
“那你可能会赚个盆满钵满。”戚栩如实地和她说。
方倩听到他笃定的语气,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
戚栩抬手像街边算命的骗子在手指上随便按了按:“因为我会未卜先知。”
方倩笑了出声:“徐亦辰说你今晚心情不是很好,我还想逗一下你开心,看起来你的心情好像比我还好。”
戚栩不解:“他怎么逢人就说我心情不好。”
方倩双手撑在栏杆上:“你问他去吧,来的时候你俩一辆车。”
戚栩心想,可能他说的那些话让徐亦辰误解了,比如他心里没有沈家的位置。
旁人不理解把这些话当成气话也情有可原,这毕竟是亲生父母,可不是这么容易割舍。
徐亦辰和谢淮洗完澡走过来,看到露台上站着交谈甚欢的戚栩和方倩。
“俊男美女,看起来……”
徐亦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淮给打断了,拧着眉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话是可以乱说的吗?”
徐亦车不明所以“啊”了一声:“我只是想说看起来不是很熟的样子,中间可以站下我们两个。”
然后徐亦辰和谢淮站在戚栩和方倩的中间,位置刚刚好。
徐亦辰委屈地向方倩告状:“阿淮他骂我没脑子,我很受伤,现在心很痛,急需安慰。”
方倩白了他一眼:“你是没脑子,他骂得对。”
徐亦辰的狗脑袋靠在了方倩的手臂上故作哭泣:“你怎么也这样。”
方倩嫌弃地推开他,但没能推开。
谢淮半垂着眼眸,难以分辨其中的情绪。
但戚栩确实在谢淮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比看烟花的时候更为放大,可惜他不是很了解谢淮,捉不准他的这种心思。
所以他直接开口询问。
“怎么了?”
谢淮沉默了好半晌才说:“徐亦辰没毛病,但我好像有点。”
戚栩:“……”
他眉头一皱,浑身透着无语。
18岁的谢淮比28岁的时候还要难以捉摸,起码那时候没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徐亦辰听到谢淮说这句话是最开心的,恨不得昭告全天:“阿淮你终于直视自己的病情,我们这五个人里你就属你浑身最多毛病。”
戚栩没劲儿和他们说下去,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转身朝他们挥手:“我睡觉了,你们慢慢聊。”
谢淮和他一起离开,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戚栩看了他一眼:“你不聊了?”
谢淮说:“和他们没什么好聊的。”
让徐亦辰听话这话非得上来和谢淮打一架,认识了十八年现在才说没什么好聊。
戚栩关心地问道:“你那毛病需要去许老那看看吗?我觉得他开的药还挺有效果,说不定能治好你。”
两人并肩走着,军训的三个星期几乎每天都是,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正靠近过。
不是身体,而是心。
从那一声淮哥,谢淮就已经知道拿到了戚栩的通行证,允许他了解他的一切,允许他的身边多一个人,也允许他走近他的领地。
就好似戚栩在他身上沾惹了自己的味道,是自己人的范畴。
他是不是该感到开心,不全然是,人心是贪婪的,徐亦辰说他毛病很多,其中一点就是傲慢以及对想要的东西必须掌握所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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