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仍不能解释为什么要把拍卖会安在坦尾,以及怎么会招来何所行。
[更好的在后面。]0166淡声补充,[你现在看的都是些有市有价的东西。]
余逢春闻言向后翻了几页,果然看到些即使在物资集中时代也很难找到了珍宝。
“大手笔。”他点评,“我还是不明白,拍品里有我想的那个东西吗?”
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圆弧的形状。
异兽卵。
即使当年异兽几乎将整个人类种族残害殆尽,仍然有许多猎奇且富有的人渴望将其豢养,余逢春不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卖这个东西。
[不是。]
0166干脆否认。[我检查过,没有。]
“那可奇怪了。”余逢春继续往后翻,“没道理啊……”
尾音消弥在新的一页。
余逢春盯着系统检测文件上的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沉默不语,细看好像是在愣神。
“……这是什么?”
许久后他问道。
0166很快就辨别出来。[存储器,看规制应当是CG型号机甲上的,具体哪个没有标注。]
系统在检测飞行器的时候也没有找到特别的信息,但很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枚存储器被很用心很谨慎地保护着,突破它的保险装置废了0166很大功夫。
等给出自己的回答以后,0166才意识到余逢春的情况不太对劲。
他仍然沉默着,但心跳频率告诉0166,对这个问题,余逢春有自己的答案。
“……我猜是CG6型机甲上的存储器。”
许久之后,余逢春开口。
他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整个人像一尊未经雕刻的石像,疲惫地僵立在原地,嗓音也跟着经历风吹日晒,变得沙哑无力。
“是我的那块存储器。”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拍卖会要开在坦尾星,又为什么当年咬着牙说再也不会来到联盟的何所行会来参加。
因为拍卖会的最终拍品是在战后逃离中意外身亡的甲级战犯余逢春的存储器,也是世界上仅存的唯一一块带有余逢春基因密码的存储器。
其价值不可估量。
余逢春这下真的不能离开坦尾星了。
*
*
*
敲门声响起时,余逢春刚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现在不是慌的时候,既然举办拍卖会的人敢把他的存储器抬上来,那就说明他们还没有试着强行突破存储器的几重密码。
只要基因密码没有暴露,余逢春就有翻盘的可能。
不管是后续将存储器拍走还是直接销毁,都很有操作空间。
但现在的关键点在于怎么靠近存储器。
余逢春需要一个翘板。
外面的敲门声,刚好把翘板送过来。
打开门,余逢春瞧到外面站着数名衣着统一、身材结实的男人,气势很足,为首的那个略纤瘦些,看着文质彬彬,但眼角眉稍中透露出几分难以掩盖的匪气。
是星盗。
一帮人这么光明正大地堵在人家门口,很有压迫感,似乎下一秒就会踹门杀人。
“有事吗?”余逢春藏在门后,小心翼翼地问,像个怕事的年轻人。
他没有错过为首那个男人在看清他的脸以后露出的惊讶神色。
“是的,有点事,”男人点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余逢春:“……”
他不太想回答,但就在他犹豫的那几秒钟里,男人貌似不经心地往旁边侧侧身,刚好让余逢春看清身后几人怀里的脉冲枪。
“我叫江秋。”他果断说,“刚来这里没几天,我就是去那儿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解释的话语被男人抬起的手打断。
“我不是为这个来找你的,江……先生,”他盯着余逢春的脸,表情似笑非笑,带着点很莫名的戏谑和居高临下,“我的老板很喜欢你,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余逢春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老板是何所行,应该是刚才在拍卖会外面的时候,余逢春没注意,被何所行看到了。
何所行那双眼,只要瞥一眼就不会忘记。是余逢春大意了。
如今眼前这个男人,余逢春也认识,他是何所行的副手,在捕鲸者里干了许多年。
他嘴里问可不可以,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接受拒绝,如果余逢春说不,下一秒就会被打晕,然后强行带上车。
“系统。”
0166会意:[面容修改组件已启动,请宿主把握时间,及时缴费。]
斟酌的目光在门外的每一个人身上晃悠,终于,藏在门里那个面容熟悉的年轻男人点了点头。
“我跟你们走。”
屏蔽感官,上车,一番移动,等光亮再次降临,余逢春已经站在了一处格外豪奢的房间里,悠扬乐声从房间角落传来,鼻腔回荡着清甜的香气,轻巧地盖过了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痕迹。
一个刚披好浴袍的女人,赤脚从余逢春旁边经过,肩膀擦过他的手臂,留下一抹无论如何也盖不去的爱欲气息。
这是坦尾星人一辈子也触碰不到的富贵奢靡。
感官恢复的眩晕让人站不住脚,踉跄几步后余逢春才真正站稳,也是在这时,他看清了眼前。
已经注视他许久的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身上散发着欲望得到满足的餍足,上身衬衫解开两粒扣子,露出棕色的精壮胸膛。
他的目光是饥饿的,仿佛饿了很长时间,从余逢春刚进门便一直牢牢锁在他身上,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评估的神色逐渐转为满意,好像看到一件瑕疵品有了超出寻常的发挥。
余逢春难以自制地后退两步。
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最后一块的拼图,男人笑了。
“江秋,是吧?”男人的相貌是一种带着粗犷的英俊,他示意手边的空位,“坐。”
第4章
余逢春瞅着何所行腿边的那一小块空位沉思,估摸着那小点地方连正常人的屁股都放不下,真想坐的话,估计得半个身子倚在旁边人身上。
——这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动作,透着点心甘情愿的勾引。
而余逢春完全没有勾引何所行的心思。
于是在男人侵略的目光下,余逢春假装犹豫几秒,然后慢腾腾地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中间隔了百八十里地。
何所行不怒反笑。
“怕我?”他问。
余逢春点点头。
“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是联盟,你们不最讲究什么公平正义吗?我还能在这儿杀了你吗?”
话是这么说,可何所行的表情却好像在说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
余逢春恨不得缩进沙发里面。
而这时,何所行开启了新的话题。
“你昨天,去那里干什么?”他问道,“原地站了那么久,一个劲儿往里看……”
话音颇有深意地顿住,何所行满意地看到余逢春开始坐立不安。细瘦的手指攥在一起,给衣服都抓出褶皱,他低着头,看不清脸,因此更像那个人。
何所行不喜欢他这副畏缩的样子,他应该更强硬、更倔强,威胁他的人必须要自己先断掉两根指头,才能把手指向他。
但天下事没有十全十美。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在干什么,后来他们赶人我就赶紧跑了……”
余逢春的辩解传进何所行耳朵里,是一堆废话。
他当然不是故意的,何所行分辨得出什么人想搅局,什么人只是无心路过,今天这事儿落到平头百姓身上就是无妄之灾,要怪只能怪余逢春倒霉,偏偏让何所行看见。
“我不关心这个。”他抬手打断余逢春喋喋不休地嘟囔,**上的满足让他多了几分耐心,“想进去看看吗?”
余逢春顿住了,抬头愣愣地注视着何所行的眼睛,又很快避开。
0166:[想。]
刚才还想着要找跳板,现在跳板就自己蹦过来了。
“我——”
他嗫嚅着想找出条逃生之路,可话刚吐出一个字,何所行就不容拒绝地说:“我可以带你进去看,但你得回报我点儿东西。”
“……什么?”
“如果未来几天你能让我感到满意的话,我可以带你进去瞧瞧,后面也可以带你走,留在这种破地方不好受吧?”何所行说出第一个选择。
0166反应超快,向余逢春宣布:[他想睡你。]
完全没有超出余逢春的预料。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收到何所行想睡他的信号,以前有过许多次,但余逢春都将其划进挑衅和犯贱的范畴,他真没想到何所行一个贱能犯这么多年。
“……”
清瘦的男人听到何所行的话,当即呆住了,黑亮的眼睛瞪大,泛着不可置信的水光,好像很无助。
“这位先生,”片刻之后,余逢春慢慢开口,“我不是那种人。”
“啊,你不是。”何所行重复他的话,没生气,“那你可以选第二个。”
“第二个是什么?”
何所行说:“第二个是你陪我几天,我同样带你进拍卖会,等我离开坦尾星,会给你一笔钱,之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这个“陪”就和选项一不一样了,余逢春静静等了一会儿,意识到没有选项三。
何所行压根儿没想让他直接离开。
要么陪睡,要么陪吃陪喝。
余逢春疯了才选选项一。
“那您有什么要求呢?”他很识时务地问,像个毕业后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大学生,坦诚直率中夹带着一点不得已的谄媚。
“我没什么好衣服,也不太懂高级的东西,或者您想要我有什么样的表现?”
何所行隔着百八十里打量他的神色动作。
他心里其实有一套余逢春的行为模板,关于那个刻薄刁钻的男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在面对他的时候又会做出怎么样的表现,但这些不能说出口。
难不成何所行要亲自教这个刚认识没两天的男人怎么对自己不苟言笑、敬而远之?
何所行做不到。
他这辈子只不要脸过一回,还被人当垃圾似的扔出去,何所行发誓以后不会再有了。
“你就……”他斟酌一下,“话少点,别那么害怕,衣服我让人送到你家去。”
余逢春不懂但还是点头,接着何所行挥挥手,之前把他带来的男人推门进来,又把他带了出去。
一路无言,余逢春是不知道说什么,而那个男人则是心情很糟。
余逢春大概知道为什么。
[你有多大把握进去以后就能毁掉存储器?]0166问,[其实留着也未必会造成什么影响。]
现在已经不是战争年代,余逢春就算真的复活,也不会搅起另一场战争。
他们目前担心的是有人会将获取后的基因密码传输到星网,这样余逢春以后的处处行动都会受限,但试想一下,又有几个人会真心觉得死去的人能再度复活呢?
余逢春摇摇头。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说,“我是奇怪,为什么有人费那么大的劲去打捞我的存储器。”
当年余逢春逃得有多远,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压根就没有想着活着回去,因此自爆的时候半点活路都没留,这件事不光他知道,邵逾白他们也知道。
所以从来没有人去做这种无用功。
但今天,一个藏在暗处的人却突然把余逢春那块甚至可能都不存在的存储器找了出来。
求财?或许。
其他目的?肯定也有。
余逢春担心的是这个。
耗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就为了把他的旧相识聚到一起——
“不用担心,你不会死的。”身旁的男人忽然说。
余逢春从思索中惊醒,眨眨眼,小声道:“我不怕。”
男人不理会他的话语,继续道:“老大只是想让你演个人,过过瘾,等拍卖会结束就放你走。”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一般人在听到他这么说以后一定会问——
“演谁?”
男人抽空看了他一眼,蔑视的目光转瞬即逝,人看猫看狗时就是这样。
“一个贱人。”他说。轻描淡写。
被骂了的余逢春只能当不知道,呐呐应了声,不说话了。
男人也沉默下去,刚才暴露出来的零星恶意都被他咽回喉咙。他明白自己失态了,幸亏旁边的底层人胆子小,不敢多说话,否则怎么死的都难说。
回到庇护所,余逢春对着镜子擦干净脸上的脂粉。
曾经属于余逢春的面部特征被抹去大半,江秋的脸在系统的调整程序下诞生,两张面孔粗看相似,但细看却差距很大。
余逢春不担心被发现。
“邵逾白会来吗?”他问0166。
0166:[我觉得会,担心被发现?]
“怎么可能。”
余逢春对自己的调整很有信心,六年前的余逢春和六年后的完全是两个人,不光是相貌的改变,性格差异也非常大。
当年邵逾白与他同进同出数年,形影不离,彼此是什么脾气都心知肚明。
余逢春不觉得邵逾白会追究他的死,邵逾白大概也不会看见一个身形很像的人,就猜他是余逢春。
那太疯了。
……
第二天一早,余逢春在家门口收到了好几套做工精细的衣服,规格不算复杂,但用料很舒服,是他以前会喜欢的风格。
被监禁的时候,余逢春能掌控的东西不多,衣服算是其中一个,他不大喜欢那些硬挺的军装,穿上的感觉好像从一个牢笼走进一个更小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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