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6:[……]
算了,余柯不配0166为他解释,就让余逢春这么不明白着吧!
在0166那里得不到答案,余逢春又去看邵逾白。
邵逾白还在沉默,察觉到怀中人疑惑的目光,他抬手,揉了揉余逢春的脑袋。
“我也不明白,”他缓缓道,“但我刚才意识到,我的运气真的很好。”
余逢春更困惑了。
不怪余逢春想不通,哪家好人会觉得一个作恶多端的绑匪喜欢自己?
余柯之前的种种暧昧举动在余逢春看来完全就是精神病的外在体现和蓄意挑衅,与情爱毫无关系。
而看穿一切的一人一统则半句话都不想说,准备让这个分外美丽的误会就这么持续下去。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邵逾白的电话。
余柯只说他不能告诉别人,又没说别人主动找过来的时候,他不能接电话。
余逢春用眼神示意,于是邵逾白把手机拿在手里,打开免提,秦泽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八百年没睡觉了。
他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有人给你俩打电话了?”
余逢春一扬眉毛:“你怎么知道?”
“监测到的,放心,我的通话不会被监测,”秦泽说,“他想干什么?”
余逢春:“想见我。”
“哦,想见你……”
秦泽真的困糊涂了,迷迷瞪瞪地重复一遍后才意识到余逢春说的什么,声音顿时就拔高:“想见你?!!”
“哎,对,你没听错。”
秦泽的音调持续拔高:“你答应了?”
“嗯哼,他用别人威胁我,我能怎么办?”
“……”
秦泽的语气从惊讶转为震撼,比之前更命苦了:“你为什么不拦着点?”
这是在问邵逾白。
“我相信他。”邵逾白平静道。
秦泽:“……”
“你也要相信我,”余逢春插话,“我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会出事,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秦泽无助地挂断电话,不想理会这对疯子。
邵逾白将手机放回露台上,夜风微凉,衣角随着动作沾染些微冷意。
余逢春在他怀里转过身,仰头认真观察着邵逾白的表情。
“真不担心?”
他再次确认。
邵逾白面色不改:“我在外面等你。”
余逢春出不来,他就进去。
三年前的事不会再发生。
*
*
第二天早晨6点,余逢春在前往湖景别苑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很笨拙的小摊贩。
一般做生意的老板,是不会把鸡蛋连壳带蛋液一起磕在铁板上的,余逢春瞧见,觉得很有意思,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直到那位便衣额头冒出汗珠,余逢春才慢腾腾地离开。
[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0166问。
“哎呀,只是很无聊了,”余逢春解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他半点没有即将去见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的紧张无措,卡点走到湖景别苑门口,敲响余柯的房门。
门没锁,余逢春一推就打开了。
余柯站在门前,看见余逢春,当即就笑了。
他道:“大哥,你带了好多人过来。”
他穿着很正常的衬衫长裤,与余逢春极其相似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穷途末路的怨恨慌张。
情绪的流露时间不超过半秒钟,余柯意识到以后,便马上收敛回去。
余逢春一挑眉,施施然走进房子,将门合拢。
“他们不是我带来的,而且人家想要围在你家附近,我也拦不住。”
余柯垂眸低笑,知道余逢春在暗示什么:“也是,大哥愿意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说完,他迅速调整状态,领着余逢春往会客厅去。
房间布局与前几日相比基本没有变化,但地毯和桌角附近的凌乱却彰显这几天发生的种种,并非全然和平。
余逢春随意瞥了一眼,跟大爷似的坐下。
“你的新朋友呢?”他问。
余柯站在他旁边,垂眸注视着余逢春的神态动作。
也不知他究竟发现了多好笑的事,余逢春问出问题以后,他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这就带……他们来见你。”
他们?
余逢春眼睫微颤,抬起眼来,正好听见走廊深处的房门被用力推开,接着就是粗鲁的推嚷和啜泣声,声音很熟悉。
余逢春不可置信地直起身子,撞上余柯含笑的眼睛。
余逢春:“不会吧?”
0166:[不会吧?]
会的,兄弟,很会的。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配合着不好的预感在余逢春耳边炸响,再看时,一个五大三粗的绑匪就推着两个还没到他肩膀高的男人走出来了。
不提皱巴肮脏的衣衫,那两个倒霉蛋的身上都有程度不一的淤青,脸色苍白憔悴,看得出来精神压力很大。
余逢春的精神压力也很大,因为这两个人里除了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倒霉弟弟以外,还有一个,就是本该在老宅老老实实陪着邵母的安晓。
0166很崩溃,无机制的机械音都有点儿破音的意思:[不是,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好问题,这真的是个好问题。
余逢春都想鼓掌了。
“虽然大哥都知道了,但我还是想介绍一下。”
余柯走到那两个倒霉蛋旁边,语气轻松:“这位你认识的,姓安,我本来没想邀请他过来,是他自己凑上门儿来的。”
“……”
余逢春冷着脸不说话。
而余柯则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回忆道:“他主动找到我,希望我发挥家人的作用,帮大哥改邪归正,迷途知返,挺有意思的。”
伴随着他的讲述,安晓再次发出一阵呜咽,清纯可爱的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非常狼狈。
余逢春闭了闭眼,只觉得心累。
“——而这一位。”
余柯离开安晓,绕到另一边,手掌重重拍到那个瘦弱男子的肩膀上。
他笑得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从心里打了个寒颤。
“这位也叫余柯,也是你的弟弟。”
“快,去叫大哥!”
说着,假余柯搭在人肩膀上的手用力往前一推,真余柯向前踉跄两步,差点跪在地上。
数年囚禁的苦果,让他身体极端虚弱,性格怯懦,连抬眼都不敢。
面对余柯的威胁,再害怕,他也勉强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大哥”。
余逢春默然注视着余柯的表演。
而余柯在他的注视下,粲然一笑。
“这样挺好的,”他一字一顿地说,“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当你的弟弟。”
话至此处,再蠢的人也能看穿他的所思所想了。
距离湖景别院不到半公里的作战车内,余柯的话再一次从实时传播工具中播放出来。
秦泽小心朝旁边看去。
邵逾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平稳无事,但握在手里的通讯器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响声。
片刻后,他冷静下来。
“麻烦等到信号再行动,”他对通讯器说,“谢谢。”
如此温和有礼,很难让人将他和外面那些那些冰冷凶悍的重型爆破、拘捕武器联系在一起。
然而此次行动,秦泽手下拿到的所有重型武器,全都是眼前这个人提供的。
真是不可貌相。
第66章
湖景别苑内, 余柯放出那番豪言壮语后,便挥手,让手下重新把那两个倒霉蛋带回房间。
而他自己则慢悠悠地坐在余逢春身旁, 等着他反应。
安晓还在哭,隔着一道门, 声音凄惨哀怨、隐隐约约, 让人联想起恐怖片里, 灾难降临时的背景音乐。
“……”
余逢春此时的状态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心累来解释了。
思索许久, 他才开口问:“你什么时候犯的病?”
他一点都没有客气, 不像是对身处主导位的绑匪说话, 反倒是像在问自己的狗。
无论是刚来到余家, 还是如今身份暴露,余逢春的态度都是这样,余柯在他眼里就是条不必在意的狗。
换做常人, 被长年累月地这样对待, 早该心生愤懑, 恨不得立刻报复。
但余柯和常人不同, 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余逢春问了, 他就答了。
“从见第一面, 我就觉得大哥长得漂亮, 可要是真往细了算, 是三年前,大哥在我面前一跃而下的时候。”他道。
余逢春目光一滞,偏头看向他。
余柯话语中尽是回忆, 当余逢春看过去的时候,余柯的眼里浮现出难以遏制的渴望,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余逢春的眼睛。
他的声音也降成暧昧的呢喃:“大哥,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好看……”
余逢春往后一让,躲开他的触碰。
余柯回过神来,手指在余逢春脸侧蜷缩着,仿佛在克制绵延而生的痒意。
片刻后,手缓缓落下,像上次那样搭在余逢春的膝盖上。
余逢春双目微垂,盯着余柯的手,没有像之前那样躲开。
而余柯好像也知晓这是他的默许。
汹涌的河流一旦遇到缺口的堤防,便不会停止,只会更加一往无前地疯狂涌出。
余柯亲自拉开了闸门,于是那些扭曲的爱念贪欲便无法控制的从他胸口喉咙里冒出,落在余逢春周围。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远东中亚,西欧南非,余柯跟随那个血腥贪婪的团队,足迹踏遍世界,手臂中盛满金银珠宝和鲜血眼泪,眼睛里装下过太多东西,记忆随之变得漫不经心,绝大多数的人与事物都是一闪而过,连片刻都不会在脑海里留下。
直到他的团队锁定下一个目标。
邵逾白身边防卫太严密,团队费尽心思却没有找到可插入的点,便暂且选定了一个末城的小富小贵之家,看看能不能寻觅到新的机会,又或者选择新的目标。
就这样,余柯以失踪多年的二儿子身份,踏进那个一片狼藉的家,然后遇到了余逢春,像飞鸟,像星空,像余柯见过的一切美好灿烂又很快湮灭的东西。
绝对的珍品。
甚至那些不屑一顾,轻蔑嘲弄,都变成了珍品在光下折射出的昂贵光芒。
让余柯想要占有,想将他安置在自己收藏室最高最透的那台展柜里,在永不熄灭的灯光下获得永生。
流浪厮杀的小怪物,遇到了人间难有的雅致景色。
余柯遇到了余逢春。
……
可惜后面发生的事超出了余柯的预料。
余逢春居然与邵逾白在一起,与余柯最初选定的目标——团队基本废弃的原定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而更令余柯意想不到的,是余逢春竟然真的愿意为了邵逾白去死。
没有人能还原出当时在沧北水库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案件的当事人。
从这一起往前数,绑匪团队谋划的几场绑架案都非常诚信,收到钱就放人,除了这一起。
因为进入末城以后,绑匪团队的结构发生更迭,余柯坐在了领导人的位置上。
而作为主谋,他真的没有想过让邵逾白活着回去。
在余柯的计划里,他本该在拿到钱的下一秒钟就送邵逾白一颗子弹,然后带着余逢春永远离开。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移了他的计划,余逢春不知道怎么挣脱了束缚,帮邵逾白挖出子弹以后,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离开仓库,偏偏在逃离时还留了点线索给余柯,让他们以为他要逃走。
余柯带人追上去,直到余逢春站在悬崖边对着他笑,而身后的山路上传来异常的车辆行驶声,余柯才真正意识到余逢春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多日监禁磨难,那时的余逢春身上,已经很不好看了,到处都是脏污血痕,脸上也脏兮兮的,像断翅以后摔进泥潭里的白鹤。
偏偏他笑得那么灿烂又张扬,唯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干净,一切喧然暮色都盛在其中,狼狈的污痕反而成了美的附庸。
余柯只能看着,看着他听到车辆压地声时的满意笑容,看着他竖起中指,看着他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跃,落进那片茫然无际的大海中。
这么漂亮的人,死都漂亮。
在确定余逢春必死无疑的那一秒钟,余柯觉得自己恋爱了。
而三年后,接到那通电话前,余柯本想找个机会离开末城。
谁能想到亡灵复生?
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从看到秦泽开始,余柯就隐隐约约地感觉他会永远留在末城,可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
好像从遇到余逢春开始,这辆平稳的火车就驶入一条疯狂且破败的轨道,一路加速,无法停止,只能看着自己撞上山崖。
余柯着迷似的望着余逢春漠然白净的侧脸,难以自制地说:“大哥,你跟我走吧。”
直到这一刻,余逢春才真正抬起头,望向余柯。
他淡声道:“你其实很清楚,你走不了。”
就在这里是死,出去也是死。
余柯没有退路了。
闻言,他眼珠转转,轻声问:“明知道我哪里都去不了,你还愿意来见我,我该高兴吗?”
余逢春笑了一下,神色讽刺。
“最好不要,”他说,“你应该清楚,我一点都不想见你,如果不是为了隔壁的倒霉蛋和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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