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萦没有给小祖宗刷卡的机会,她选择挑战这家在国际排得上号的酒店主厨,俗称踢馆。
顶级酒店,主厨自然不会拉低档次,纵非厨神,也是厨王级别,得过国际奖项,久经“沙场”,这路无萦怎么敢的?
而且她借顾氏的势,输了给顾氏丢脸,赢了给顾氏树敌,怎么都不是聪明的做法。她要是聪明识趣,在抵达帕吉里时就该告辞离开,那样王姐尚能高看她一眼。
现在她只求不论输赢,小祖宗都别出头!
正当王姐在心里肆意抒发怒火与怨气时,无萦将顾氏从此次踢馆行动中摘了出去。
她说:“这位是顾在欢,我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之前遇事得她相助,我想报答一二,恰好临近中午,便想请她吃顿午饭。”
言下之意,顾在欢的定位是食客,不是给踢馆人撑腰的靠山。
那酒店还有什么必要接受一个来路不明、没有后台的人踢馆挑战?
前台刚张开口想礼貌拒绝,就听无萦轻描淡写道:“帕吉里酒店虽处于行业顶尖层次,却是随时可能被下位者顶替的‘老牌守门员’,一直在寻求突破,尤其这两年服务业发展迅速,新老更替频繁,危机如影随形,突破在急不在缓。”
清越冷淡的声音稍顿,前台默默合上嘴,竖起耳朵。
无萦轻笑。
“正常来讲,酒店主营食与住,次营与顾客需求相关的各种服务。住,各有风格特色且大多定型,难以创新改变。顾客需求多种多样,大抵不出娱乐、私密空间、美容保养三类,这些功能性设施与服务各大酒店皆有配备,拉不开多大差距,除非有独一无二的新科技支持。
如此只剩下‘食’仍有提升的空间,但问题是世界级厨神被头部酒店和饭店以及大资本与皇室贵族包圆,不会来帕吉里就职,稍显逊色的厨王顶层酒店无一有缺,不过数量有差异,实力差距可忽略不计。
这般如一潭死水的情况下往往出奇者制胜,或者说敢于尝试者方能破局。新生代凭一股冲劲儿闯进赛道,本身是从无到有地创业,乐于高风险高收益,不怕失败亦无甚可失去,自然敢于尝试。而老前辈固守基业与传统,不善冒险,又不想被后浪拍死,拥有太多便贪得怕失,于是进退维谷。”
前台听得两眼发直,脑袋有点昏沉,她下意识想通知经理,没想到经理早就来了,站在她侧后方不知听了多久。
无萦自是注意到经理的存在,她说了这么多就是说给她听的。
男权社会,女性想走正道位居上位,其个人资质与运道绝不可能低于同等级男性,略高或远高才是正常。
她相信对方能够抛弃身份地位的偏见与轻视,作出当下最正确的判断。
如无萦所料,打扮得一丝不苟的分店经理不像她外表表现得那样严肃凌厉,相反她很宽和知礼,请无萦三人到会议室一谈,态度不卑不亢,不论其内心有何想法,起码面上的尊重是给到位了。
无萦泰然自若地跟随经理的指引前往会议室,身后跟着丝毫不觉此事发展奇怪,脸上明显写着“自豪”俩字的顾在欢,以及心情复杂的王姐,她不禁怀疑路家的服装产业是明面上的幌子,实际上是搞服务业,不,搞传销的……
等听了无萦对酒店改革的建议,这个怀疑在加深与变淡之间摇摆不定,实在是这个建议未免过于荒诞接地气。
连对面摆着扑克脸的经理都泄露出几许错愕。
“您是说……家味儿?”经理声音略显飘忽,语气充满不确定。
无萦点头,在对方隐含失望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地作出解释。
“当物质高度发展到一定层级,一切皆可用金钱量之,必会催生空虚,进而追求精神上的满足,就像某些富可敌国的大佬不喜城市的喧嚣,向往自然风光与乡野田园。
时代本身亦然,长久的金钱物质至上必会促使此长彼消,失去平衡,精神匮乏不可避免成为常态,无关贫富,如同慢性隐性的绝症。人们自发寻求精神良药,又没有大佬归隐山林的底气与闲逸,便只得娱乐至死。”
闻言,经理的神色逐渐郑重起来,她没有出言打断,和之前的前台一样竖起耳朵认真听。
无萦却未继续输出观点,而是反问:“敢问经理,您认为酒店的本质是什么?”
酒店的本质?经理下意识想回答——为上位者排忧解难,彰显上位者档次逼格。
答案冒出的瞬间她意识到问题所在,酒店的附加价值已远远高于其本身自带的基础价值,如无萦所言,主营吃住,次营服务才是正常状态,现今各大酒店完全是颠倒的模式,酒店成了一种逼格标志,一种风雅高贵的名利场,充满了利益与算计,被金钱所异化。
通俗点说,现今的酒店以提高物质满足为本,忽略了对精神的呵护,客人不一定住得舒适吃得舒心,但有吃有住,各种优质的附加服务外加品牌的格调大多能满足他们的物质和生理需求。
诚然,这些服务所带来的一时娱乐和事业发展能够短暂填补精神空洞,却始终是治标不治本,兴奋过后仍是空虚。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迎合上位者利益需求这条路上,帕吉里已经走到头了,没有晋升空间,除非换赛道,否则被拉扯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可见“家味儿”这个看似荒谬的提议不是无的放矢。
家,理应如前人所言舒适、温暖、亲切,是疏解疲乏,释放自我的地方。
怎奈这个时代情感受金钱制约,无数人从知事起就开始为生存奔波,为争那一分一毛斗得头破血流。
家里温暖?每天清早出门,家里无人,每天深夜归来,家人已昏睡在床,再有亲情羁绊也敌不过日复一日形同陌路,非他们所愿,只是奔波劳碌的人没有闲工夫停下来与家人多说几句话,且很多时候家里也是战场。
此外,若单以拥有住所定义有家,那么绝大多数人都是无家可归,是最可怜的无根浮萍。经理同样是其中之一,她至今没攒够买房的钱,又不愿签奴隶契约向资本家贷款,便只能当租客。当代租客向来是极度渴望能有个家的。
以此为前提,假如有一个地方能满足人们对家的幻想,能够有效治愈“精神空洞”,能不需要付出剜肉放血的代价,那么这个地方必将成为大众心中的圣地。
毫无疑问,这条赛道顺应大众之势,与时代需求一致,纵会因自降逼格,脱离团体而遭排挤打压,但未来之路宽广绵长,绝非在老路上死磕到底能比。
有限的未来与无限的未来摆在眼前,选什么不言而喻。
何况经理总觉得这位年轻的女士话里有话,似乎并不单单是换赛道那么简单……
心中有了决定,经理不免思考起利益置换的问题。她和帕吉里该付出什么代价换取这个变更赛道的机会?
看穿她的想法,无萦眉眼浅弯,真诚道:“我需要一个不大不小的后台。”
第37章 第37章
不大不小的后台……
经理李明月和充当背景板的顾在欢与王姐皆稍作思考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各异。
当代人哪有不娱乐的,李明月平时忙归忙,吃饭和六小时睡眠的时间总能挤出来,吃饭总不能干吃饭,总要就点下饭节目,《逐梦之星》就是其中之一。
和毕不了业的大学生周梓一样,李明月也是白嫖党,一来她得攒钱买房,二来经营酒店的可见过太多娱乐圈的脏事了,她对那些成了名的艺人观感都不怎么样,不同流合污的大明星除了顾华黎外基本没有能在这圈子活下去的。
“孩子一出道就毁了”已成娱乐圈潜规则下的至理名言。
其中没有后台的“孩子”混得最惨,这种惨分为三个等级。
初级是出道前遭到资本无情打压,比如砍镜头、恶剪、栽赃陷害什么的,目的是把好欺负又有点实力的先给排挤出圈子,不让没后台的分资源。
中级是出道后,资本用各种手段恩威并施,先把纯净小白菜忽悠瘸了,再接几个工作给小白菜提升一下素质和名气,等养得光彩照人,就卖给盯着小白菜的老猪,进行利益置换。期间小白菜的意愿并不重要,有合同和资本双重施压,不怕小白菜不从,遇到硬骨头就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总能达成目的。
高级是成名之后,小白菜早已被资本驯服同化,尚有姿色名气时有选择地卖自己,失去价值后比某行业的女子都凄惨。
所以即将参加选秀的路无萦寻求后台这件事本身并不让经理感到惊讶,她真正惊讶的是“不大不小”这个限制。
帕吉里酒店背后是国外一线老牌资本帕吉里财团,在国际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星烛国内则是大资本要点头哈腰讨好的对象。
酒店只是帕吉里财团的一部分,属于有价值但不多,跺跺脚就能舍弃的那部分,恐怕脱离行业顶层的那一刻就会被财团主动舍弃,以此避免尾大不断,持续亏损。
而在没被舍弃前,帕吉里酒店依旧是行业顶层守门员,在国内资本眼中是有份量的、需要顾忌的,这就有点“大”了,不符合她的需求。
她真正想要的后台其实是“帕吉里酒店(星烛衡青市分店)”,既不会过分惹那些资本注意,又能狐假虎威,让资本在算计她时能有所顾忌。恰好分店经理有一定的自主权,包括自主经营与提供庇护。
与经理的关注点不同,在王姐眼中,路无萦已经成了本事与心机并存的高段位“狐狸精”,知道顾氏难以搭上,便借顾氏的势搭上帕吉里,顺便还能让恋爱脑小祖宗感到愧疚,不管是得到小祖宗的补偿,还是一直吸引小祖宗的目光,都是大赚。
她先前竟以为路无萦单纯想寻个靠山,想被小祖宗包。养,顺手借顾氏杀孟氏,真是格局小了,她明明是在算计着被追着喂软饭,且软饭硬吃!
再一看小祖宗,好么,路无萦不吃她的软饭,她还生气委屈上了,咱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白给,上赶着给人家当后盾兼任印钞机吧?
王姐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是有外人在,她一定会摇着小祖宗的肩膀大喊“你清醒一点”!
顾在欢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她现在就是大写的不高兴,姐姐宁愿靠外人都不愿意依赖她……
不错,她不想再搞什么小心谨慎再验证,暧昧拉扯玩情趣,对姐姐和她保持距离,遇到事情不先找她反而先找别人这件事忍不了一点。
她刚想爆发一下彰显存在感,无萦就捏住她的袖口轻轻晃了晃。
瞬间,顾在欢没脾气了,她悄悄地往姐姐那边挪了一点又一点,好像这宽大的沙发多么小一样。
无萦无奈又好笑,任顾在欢慵懒的睡凤眸一眯,脑袋往她肩膀上一靠,她自然而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再舒服些。
坐在对面和旁侧的经理和王姐不瞎,将她们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准备在合约中加上与“恋爱”相关的条款,一个想吃速效救心丸。
半个小时后,李明月拟好了合约,签署前将无关人士客气地请了出去。
顾在欢不想耽误姐姐搞事业,纵不大乐意也乖乖出去了,王姐则迫不及待想摇醒某恋爱脑。
屋内,无萦仔细检查合约内容,在看到“若团内恋爱导致酒店经济受损,则协议终止”时不禁笑了一下。
她对经理说:“我参加这个节目另有目的,不为出道,即使最后得了出道位,我也不会参与成团。”
“你这样恐怕会让喜欢你的粉丝失望生气。”李明月自己倒是没什么情绪,本来她就是白嫖,也只会追节目,不追团,不会成为某个idol的粉丝。
“或许吧。”无萦不是很在意。
且不说她不打算以idol为职业,就说这个世界的选秀节目和粉丝经济扯不上关系,练习生是未成熟商品,不允许进行商业活动盈利,粉丝观看节目不需要打榜花钱开小号,唯一能做的就是公演投票,还是限定身份证号的投票,全凭个人意愿,不投也无人逼迫。
这就意味着选秀节目期间,粉丝暂无立场严格要求练习生必须不辜负她们的期望。
不过她会在节目中找机会挑明她和在欢的关系,亦会表露不成团的倾向。
言归正传,稍作修改后的合约条款很多,总结起来主要围绕三点细化:
第一,她得拿出改革方案,直白点说她所自信的烹饪配方得分享给帕吉里分店,可以有所保留,比如特制调料的秘方可不分享,但需要提供给酒店大量成品调料。
第二,超出帕吉里分店能力范畴的麻烦,帕吉里分店有权拒绝提供帮助,这条有余地,如果这个麻烦的矛头对准帕吉里财团,那么分店是可以借势帮忙解决的。
第三,如果选秀期间她的恋情给酒店带来极度不利的影响,则协议就此终止。
恋情啊……
“李经理似乎很笃定我会在选秀期间谈恋爱?”
李明月笑笑,说:“你和顾小姐之间没有边界感,熟稔得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如果你们不是投胎没喝孟婆汤,就是天生的灵魂伴侣。最重要的是,我看你们都不是那种能够忍耐不倾诉感情的人,起码顾小姐绝对不是。”
在无萦选择帕吉里不选顾氏当靠山时,顾在欢那股被抛弃的怨念都快凝成实质,李明月实在无法装瞎。
无萦唇角弯了弯,不置可否。
屋外,王姐正苦口婆心地劝小祖宗别太真情实感,至少保留三分戒心,那个女人不简单,不是恋爱脑能玩得过的。她肯定图谋甚大,大老板与小老板必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人沾顾氏的光。
周在欢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心里的火蹭蹭上涨,若非顾念王姐多年苦劳,她能直接与她翻脸,再细数一下王姐这些年的“背叛”之举。
扎心谁不会?
即使打算留有情面,她的语气也止不住发冷:“你不用说了,我的姐姐我来护,不用顾氏出手,你们要是看不惯,我可以不姓顾,脱离华黎工作室。”
“不姓顾?”王姐彻底恼了,阴阳怪气道,“小祖宗啊,你觉着你能有今日无忧无虑、肆意妄为的好生活是因为你自己有本事吗?”
顾在欢反驳不了这一点,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的确来源于顾氏,来源于顾蓝和顾华黎。
顾蓝和她关系不大好,却没有在物质方面苛待过她,顶多不爱她,没关系,她有姐姐,不会缺少爱。
顾华黎……
对于这位同母异父的亲姐,她的感官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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