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年龄和经历的差距,您会否认为我过于青涩?”
巫颍垂眸看向他,忽然掀起嘴角,笑容玩味,是不曾有过的邪气。
他掀起斗篷罩住两人,于黑暗中扣住岑青的脖颈,封住了他的嘴唇。
“不会。”短暂分离时,巫颍在岑青耳边低语,声音略显沙哑,让岑青下意识蜷起手指,在巫颍的外套上抓出褶皱。
“你为我而生,天生就该属于我,我的金蔷薇,我的王后。”
话音落下,他收紧岑青腰间的手臂,大手按住岑青的背,再次低下头,辗转碾压,力道逐渐加重,似要将他吞噬入腹。
巫灵大军日夜兼程,比预期提前两日抵达边境。
彼时灰雾肆虐,兽群不断冲击边境防御,大军不经休整,立即成建制投入战斗。
依照和巫颍的约定,岑青没有走上战场。
他留在后方,却没有无所事事。
判断战斗发生的区域,目测灰雾距离,他调集人员搭建营地,沿着水源立起帐篷,在帐篷间的空地搭起柴堆,入夜后点燃篝火。
“兽潮不会马上结束,大军将停驻数日。帐篷、食物,还有什么?”岑青靠着巨鸮,一根根扳动手指,思考可能遗漏的地方。
几名岩妖守在他身边,矮墩墩的体型很容易被忽略,把他们和营地中的木桩混淆。
他们手捧羊皮,正在飞速记录。落笔不遵循规律,看上去是乱写一通,实则字形优美,带给人不小的震撼。
“陛下,还有药材。座狼和巨鸮都会需要。”一名岩妖提醒道。
“对,你提醒了我,药材。”岑青一拍手掌,目光触及不远处的挂角人,“还有修补武器需要的材料。铁匠的炉子……这个做不到,不过材料可以准备。”
他的努力有目共睹。
留在营地中的附庸种族,包括山地人、羽人和少数地穴人在内,都对这位来自血族的王后有了新认识。
他不仅漂亮,而且冰雪聪明。
他的性格很务实,与众所周知的血族王室截然不同。
岑青快速分配好工作,荆棘女仆代为传达命令,确保每一项都完美执行。
期间,布叶特和米格林找上他,专为同他道别。
“遵照您的安排,我们将前往千湖领。”布叶特说道。
女爵一身戎装,弓箭提在手里,长剑和箭壶背在肩后,腰间挂着匕首和短刀。她牵着一批战马,样子英姿飒爽,不复见半点萎靡。
米格林跟在她身后,穿着新铠甲和挂角人打造的兵器,一把很有分量的尖锥斧,斧头厚实,顶端凸起尖刺,不折不扣的杀戮兵器。
他不会再动辄脸红,只是面对岑青时依旧会心情激动,下意识感到紧张。
岑青对两人颔首,其后召唤女仆:“茉莉,把准备好的东西给他们。”
“遵命,陛下。”
荆棘女仆走上前,递上一只木盒。
盒子巴掌大小,表面没有精致的花纹,也没有镶嵌宝石,样子平平无奇。
布叶特接过盒子,感受到入手的重量,不由得心生好奇。
很轻,里面装着什么?
“一张羊皮卷。”岑青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
“羊皮卷?”
“血咒符文,一个小把戏,偶然获得的灵感。”岑青扣了扣盒盖,解释羊皮卷的用法,“抵达千湖领后,将俘虏集中起来,撕裂这张羊皮,他们会受到血咒束缚,至少持续三个月。”
炎境之主曾借书信释放火焰,岑青以此为参考,还求教巫灵王,经过实验,成功做出这张羊皮卷。
他暂时无法前往千湖领,由布叶特代为执行,一样能让这些乱军俘虏老实干活,俯首帖耳。
得知盒子里是什么,布叶特立刻收起轻松表情,谨慎将它贴身收好。
“抵达千湖领后,转告你的朋友,等我回到暴风城,会尽快召见他们,听取他们的请求。”岑青说道。
“是,陛下。”
事情交代完,岑青没有更多吩咐,布叶特郑重向他辞行,并再次承诺:“陛下,我会完成您的吩咐,这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我等你的好消息,布叶特爵士。”岑青微笑点头,当面给予鼓励。
“陛下,我们出发了。”
话落,布叶特和米格林分别上马。
两人猛一拽缰绳,战马嘶鸣一声调转方向,马蹄踏过河岸边的道路,向千湖领所在的方向奔行而去。
第55章
巫灵大军在边境排开阵势,倾尽全力抵御兽潮,抗击灰雾侵袭。
随着大军向前推进,澎湃的力量似潮水汹涌,坚硬的冰柱拔地而起,顶端直冲云霄。
冰柱数量持续增加,互相密集拼接,缝隙逐渐缩小,最终沿着边境线结成冰墙,随地势高低起伏,组成牢不可破的屏障。
灰雾翻滚着撞上来,遭遇冰墙阻挡,在冰面压缩破碎。
雾中挤出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无声咆哮嘶吼,场景触目惊心,无比诡异惊悚。
兽群在雾中咆哮,不顾一切向前冲。撞击声不绝于耳,令人头皮发麻。
眨眼时间,墙后爆开大片血光,墙角堆积大量尸体,有的头颅破碎,身下铺开大片殷红,胸口停止起伏;有的残存一口气,却一动不能动,只能困在原地等待死亡来临。
天空中飞来怪鸟,体长超过一米,脖颈细长,头格外大,鸟喙锋利尖锐,像一把矬子。鸟嘴张开,满口三角形的利齿,一口就能撕裂皮肉,甚至能嚼碎骨头。
鸟群数量庞大,一时间铺天盖地,振翅声密集刺耳。
首批怪鸟越过墙顶,尚未展开攻击,就迎头撞上飞来的箭雨。
多个军团的巨鸮汇合,错落抬升至不同高度,发出尖锐的唳鸣。
巫灵在猛禽背上开弓,破风声接连不断,数不清的箭矢如雨袭来,凶狠凿入怪鸟群中,爆发出巨大能量。
光芒达到极盛,骤然间熄灭。
怪鸟带着箭矢坠落,身体凌空爆开,飞溅起大片血沫,喷溅在透明的墙壁上。地面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骨头,只有破碎的鸟喙和染血的羽毛。
巫灵乘胜追击,离开猛禽背上,于半空中散作万千光辉,悍然冲入鸟群之中,将鸟群分割成片状,逐片予以歼灭。
轰隆!
地底传出怪声,大群地犀顶开土层,妄图从底部忐忑冰墙。
顺着地犀挖掘的通道,数以万计的灰鼠蜂拥而至。它们似泥浆喷涌出地裂,大群扑向座狼,发出尖锐的叫声,猩红着眼睛疯狂撕咬。
座狼被鼠群包围,前后左右都被堵死,如同陷入孤岛。
巫灵们并不紧张。
他们从容地在狼背上开弓,动作娴熟沉稳。每一次箭矢射出,都带着可怕的爆音。
利箭密集飞落,倾斜插入鼠群,引发连串爆炸。
大片尘土冲天而起,碎石夹杂着肉沫一同飞溅,仿佛喷泉涌动,分不同区块降下血雨。
西方公爵洛维尔出现在最前线。
多位诸侯一字排开,亲自执起战旗,召集麾下战士。
巫灵战士们停止放箭,在领主身后聚集,或执起投枪,或倒提长剑,或拔出双手弯刀。
刀身闪烁白光,清晰映出巫灵的面孔。他们目光森然,在沉默中严阵以待。
终于,地犀在冰墙上开出缺口。裂痕持续加粗,蛛网状向周围攀爬,发出破碎声响。
兽群不顾一切撞向缺口,大段冰墙坍塌陷落。轰鸣声中,灰雾大面积涌入。
“出击!”
“杀光它们!”
号角声响起,巫灵直面庞大的兽群,展开军团冲锋。恍如汹涌的浪潮互相冲击,犬牙交错,霎时间掀起骇人的血浪。
兽群绵延不绝,仿佛杀不尽。
战斗最激烈的区域,地面被血染红,铺满残肢碎肉,脚踩上去竟陷入半寸。
自高处俯瞰,血腥的厮杀遍布整个边境。
兽群一旦现出疲态,产生退意,便有灰雾充斥视野,驱使它们陷入疯狂。
雾气无尽延伸,最浓重的区域正是荒域腹地,荒域森林所在。
森林中心腾起一道道灰柱,顶端直冲天际。
雾气沿着云层铺开圆环,一环套着一环,外层下坠形成立体漩涡,上窄下宽,恰好覆盖森林边缘。
不断有兽群冲出森林,大量怪鸟盘旋天空,好似无穷无尽。
异兽和怪鸟频繁出现,杀死一波还有一波。它们集体陷入疯狂,酿成一场可怕的灾难。
营地上空,巨鸮振翅起飞,悬停在几百米的高度。
岑青站在巨鸮背上,相隔一段距离观察战况,生平首次直面兽潮,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
“这就是兽潮?”
通过旁人的讲述很难获取直观印象。如今亲眼目睹,他终于明白,为何善战的巫灵们会如临大敌。
“要日落了。”
他极目远眺,望见下沉的日轮。
晚霞映红天空,无边无际铺展,仿佛燃烧的火焰。
这种红过于沉重,更像是泼洒的鲜血。
杀退数轮攻击,巫灵们重新竖起冰墙,专为阻隔灰雾,避免边境土地遭受侵蚀。
金光频繁闪烁,为给同伴争取时间,多支军团出现在墙壁对面。
他们冲入兽群战斗,身影穿梭在雾气中,每一次挥舞兵刃都会带起大片血雨。
岑青看到了巫灵王。
雪域的君王傲立于半空,巨鸮托起他,以弗兰和戈雅为首的巫灵拱卫在他四周。空中的怪鸟都被拦截,尽数阻挡在百米之外。
日暮降临,暗红燃烧天际。
兽吼声此起彼伏,雾中出现模糊的轮廓,盘绕扭结,来自金木庞大的根系。
“终于来了。”
巫颍展开双臂,袖摆随风舞动,冰冷的气息瞬间凝聚,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
透明的冰晶凭空出现,大批悬浮在天空。
银白的霜色覆盖大地,潮涌般向前蔓延,一直延伸至冰墙后,淹没嘶吼的兽群以及现身雾中的暗影。
冰晶呼啸飞出,穿过聚集的怪鸟。
森冷的气息化作利刃,穿过鸟身和翅膀,将它们冻住,再也无法飞翔,接二连三向下坠落。
冰霜持续蔓延,异兽不小心触碰,立即会被冻僵。从爪子到胸膛,再到后背和脖颈,最后在头部合拢,它们无处可躲,终被包裹成一座座冰雕。
树根同样不能幸免。
哪怕深入地下,冰霜照样侵蚀峭壁。森冷的气息缠绕树根,直至根系无法移动,从尖端开始崩裂。
短短十几分钟,冰霜覆盖漫长的边境线。
凛冽的寒风降临,冰墙后矗立成千上万尊冰雕。
它们形态各异,或狰狞,或凶狠,或疯狂,或畏惧,无一例外保存被冻住刹那的模样。
部分异兽尚未死亡,只是一动不能动,全身被困在寒冰中。它们只有两个下场,要么等待巫灵的刀剑挥下,要么在漫漫长夜中冻死。
金木的树根被冻住,果断舍弃碎裂的部分,挣脱束缚缩回地底,很快隐匿无踪。
树根退缩,灰雾也随之收拢。
残存的兽群和鸟群主动脱离战场,它们开始远离冰墙,但非就此偃旗息鼓,而是在夜色中养精蓄锐,等待开启下一场战斗。
雾气翻滚,阻止巫灵向前追击。
身后响起号角声,这是收兵的命令。
“收队!”洛维尔甩掉长刀上的血,倒提着刀身,猛一拉缰绳,胯下的座狼发出长嗥,率先调转方向朝冰墙奔去。
墙体蚀融,现出并排的通道。
座狼潮水般穿过通道下方,开口很快闭合,不给异兽可乘之机。
天空中,巨鸮和鹰隼也陆续转向。
猛禽们盘旋数周,个别爪子里还抓着怪鸟,在落地后撕咬,开始大快朵颐。
战斗告一段落,巫灵战士在号角声中聚集,跟随旗帜指引返回营地。
迎接他们的是成排矗立的帐篷,热气腾腾的食物,以及营地中忙碌却不杂乱的景象。
对习惯军旅生活的巫灵来说,眼前一幕不算稀奇,大多习以为常。
稀奇的是指挥者是岑青,雪域主宰的王后。
“他一直被血族国王关押,没有任何教导,从哪里学来的知识?”戈雅跳下巨鸮走入营地,目光扫视周围,不免感到惊讶,“如果单从书籍中学习,他一定是个天才。”
“他的母亲是朱殷,能征善战,手持长剑打出赫赫威名。若不是发生意外,突然缠绵病榻,戈罗德无法成为国王,血族不会是今日模样。”弗兰走在他身边,视线捕捉到沿途景象,对岑青的看法更倾向积极方面,“朱殷的血脉不会真的一无是处。他懂得获取君王的宠爱,脑子里也不缺乏知识。”
戈雅认为弗兰所言在理。
他沉吟片刻,单手掀起兜帽,突兀地发出一声轻笑。
“你在笑什么?”弗兰奇怪地看向他。
戈雅凑近弗兰,单手按住他的肩膀,笑着揭开答案:“我在想长老院。”
“长老院?”
“他们要求王后摄政,传统是其一,未尝不是一种试探,也能称之为考验?从大军出发时来看,他们想必有了答案。”说话间,戈雅眯起双眼,语气意味深长,“我知道陛下在离开时留下许多政务,他们应该会很忙,忙得超出想象。很难说这不是对他们行为的一种报复。”
弗兰想了想,也不禁笑出声音。
他和长老院关系一般,不能说完全不和,只能说多数时间不太合拍。
能看到萨缪尔和阿利亚吃瘪,机会实在难得。他发誓自己没有更多坏心思,只打算在一旁看好戏。
“可惜不能看到他们的表情。”他说道。
那场面一定相当有趣。
戈雅转头看向他,问道:“弗兰,你不会提醒他们吧?”
“我像是好心人吗?”弗兰挑眉回视他。
“不像,你只会火上浇油,然后旁观他们的窘迫。”戈雅如实评价。
弗兰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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