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平静的询问后,在场两条蛇的目光都投向了飔风。
总觉得听叶这个名字极其熟悉的小蛇,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
“飔风,她是你姐姐?明月说的那个?”
小蛇亲昵地趴在伴侣头顶,对他咬着耳朵。
但飔风来不及回答他了,因为听叶开口了。
“我快死了,飔风……”
这条在同类中算得上美貌的雌性眼王,目光哀伤地看向了盘起的尾部。
“如果这是你的领地,请你让我在这里停留片刻,我太累了,已经游不动了,当然,”听叶的语气陡然一升,她故作轻松地看向了飔风与他头顶上有些焦急的镜流,“我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的。”
听叶的伤太重了,才说完,她就趴回了原地,虚弱地喘着气。
看不得蛇受伤的小蛇不顾飔风的阻拦,一条蛇溜了过去,在看到听叶伤口的一瞬间,镜流不忍地别过了头。
她的背鳞被某种锐器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缝,伤害她的东西是奔着她那身浅棕色的美丽鳞甲去的,根本不打算给她留半点活路。
飔风亲人在眼前濒死的场景,让恍惚的镜流仿佛看到了曾经于车祸中丧命的双亲,同样是一片血红……
“飔风,我们救救她吧,她还活着……”
面对镜流的请求,不在乎亲缘的飔风看了看小蛇,投降似地叹了口气。
“好,我们救她。”
第65章 叶落 中
飔风答应得爽快, 镜流蹭了蹭他,对着善解人意的伴侣,小蛇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感激与喜爱。
没有动物会像飔风一样, 这般纵容他突如其来的任性了。
收拾好心情,镜流试探地向前游了半米,奄奄一息的听叶抬起眼眸看了看面前这条艳丽无比的同族。
她听到了镜流与飔风的对话, 但她真的撑不了太久了, 强逼着虚弱的身体调转了头颅的方向, 迎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眸。
鲜血仍旧不断从她背部撕裂的伤口涌出, 在这条包裹着某个物体的身躯下, 汇成一个鲜红的血洼。
“让开!”
听叶发出了短促的驱离声, 身受重伤, 又得保护怀里仿佛见不得光的宝物的她,并不愿意深究飔风与镜流的关系。
她不想知道这条获得了自己兄弟许可, 而得以留在这片领地上的镜流, 到底是什么身份。
尽管小蛇是出自好意,但对于一条勉强还能算是正常的眼镜王蛇来说, 陌生同族的靠近,只会让她好斗的本能占据上风。
虽然她快死了, 但在濒死的状态下, 只会爆发出更凶狠的力量的听叶,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镜流,发出了一声虚张声势的风啸。
肌肉挤压间, 自听叶伤口出而不断涌出血液,流速更快了。
看着略显警觉的听叶,镜流稍稍回升些许的心情彻底沉入了谷底,他下意识地追随着尾巴, 后撤回了飔风身边。
大话说早了,得不到伤者配合的镜流,重重叹了口气。
如此严重的伤,并非能与飔风当初的伤口一般,只是剥离腐肉,再佐以草药与包扎的树叶,就能在日复一日的休养中完全愈合。
那身浸透了血液,看不出本色的殷红鳞甲让小蛇觉得心惊。
面对气息微弱的听叶,镜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救她。
只是,小蛇瞬间低沉的情绪,令一旁的飔风误会了。
在飔风眼里,方才信心满满的活泼伴侣,就因为听叶不识好歹的驱赶声,陡然变成了一言不发的消沉小蛇。
面色由晴转阴的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听叶,打算在现在就结果了自己这个姐姐的生命。
反正,他本来就是明月所诞下的孩子中最冷血的那条蛇,根本不在乎什么亲缘不亲缘的。
如果是幼时曾照拂过自己的明月,他或许还会手下留情,但这是听叶,许久不见,一见面就惹得自己挚爱伴侣伤心的听叶……
*
沉默的飔风蹭了蹭自己心爱的小蛇,用头将镜流拱开了自己身侧,猛地一转身,迅速向河畔逼近。
这突然的动作吓了镜流一跳,他下意识缠紧了飔风未抽离的尾巴,把不知为何暴起的伴侣拽回了身旁。
“飔风,她在紧张,你不能过去。”
以为伴侣是要关心姐姐的镜流,把头靠在方才被自己拽紧的尾巴上,轻柔地用脑袋摩挲了两下,以示安抚。
“我,镜流,我不是,不是”
支支吾吾的飔风引起了小蛇的疑惑,伴侣心虚的模样让镜流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听叶的身份。
“她是你的姐姐,飔风,不是你的猎物。”
依旧以人类亲缘关系看待动物们的小蛇,无法接受飔风犯下弑亲的恶行,而飔风看着小蛇郑重的目光,让杀意渐渐散在空气中。
“我知道,镜流。”
得到了飔风隐含的保证后,稍微放下心的镜流不再提及此事。
毕竟,如果不是自己的要求,哪怕听叶死在这里,飔风都不会对她多投一个眼神。
何况,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
因为失血过多,听叶的身躯不断抖动着,明明全身都被灼热的阳光包裹,但这条眼王仍就因为失温而不断颤抖。
于是,顾不得细究伴侣的罪状,焦急的镜流匆匆落下一句:“飔风,我得去上次的地方找那些人,她的伤需要缝合,我救不了她,你在这里守着,我怕其他动物会对她下手。”
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准备离开的小蛇又补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不要担心。”
小蛇不是没有想过把听叶直接送到村子里,省去带着柳妆回来的时间,或许听叶能得到更好的救治。
可,听叶伤得实在太重了,而且这位警惕的伤员压根不会配合他们的运送。
万一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镜流会后悔一辈子的。
为了听叶的蛇身安全考虑,小蛇只能遗憾放弃了这个办法,甚至善解人意地准备为许久未见的姐弟俩留下闲谈的私密空间。
于是,尾音未落,甚至还未得到飔风的应允,镜流便化身为一条浅灰色的虚影,直直钻进低矮的灌木中,留下愣在原地的飔风。
已经去了好几次村子的小蛇,轻车熟路,一路狂奔。
呆呆看着镜流已然消失的背影,作为被他遗落在原地的伴侣,飔风的心情五味杂陈——
镜流总是那么温柔,可是,为什么小蛇总要在别的蛇身上花费那么多的心思?
想到这儿,飔风冷厉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听叶身上,黑色的圆瞳中凝起了深深的杀意。
自从爱上镜流后,这条霸道又残忍的蛇,接受不了任何能分散走小蛇注意力的东西。
何况,自从在北部领地因为猎物之争闹翻的他们,早就不似幼年时那般亲密了。
所以,去年的听叶才会放弃兄弟的庇护,一条蛇离开北部追寻着自己的爱情而去。
*
听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兄弟对自己的杀意,她不是镜流,受伤前也算称霸一方的领主,作为一生都在征战的眼王,对于同类的敌意,听叶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如今虚弱至极的她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击。
为了掩盖自己的软肋,她只好将压着什么活物的尾巴圈得更紧了些,将头搭在身体上,盖住了某个即将探出的黑棕色头颅。
这条已经是强弓之弩的蛇嗤笑一声,对着飔风发起了挑衅。
“你还是跟从前一样,飔风。”
既然飔风不想和平相处,那么就算打不过,听叶也不会让面前这条蛇太好过。
与飔风极为相似的墨瞳注视着他,停顿了片刻,强行将尾部蠕动的活物镇压回去的听叶继续说道。
“嗜杀、暴虐、残忍又冷漠,也就只有刚才那条蛇跟母亲,会觉得你稳重又体贴了。”
从云端泼洒而下的阳光雾蒙蒙的,不再像之前一般明艳,衬得两条蛇愈发阴气森森。
“如果,我把你的真面目告诉那条漂亮的蛇,”
飔风缓缓摆了摆信子,打断了听叶不怀好意的挑拨“没有蛇会信你的话,他在我这边。”
确认了无数次自己在小蛇心目中的地位后,从镜流身上汲取到足够多爱意的飔风,早就不似之前那般惶恐不安了。
“倒是你,听叶,不说你还活不活得过今天,就说,”飔风的目光慢慢落在了听叶扭动着的尾间,吐出了信子。
听叶看着飔风捕捉信息的动作,僵直了身体,把尾巴缠得更紧了。
可太迟了,去除了血腥味的掩盖,飔风探到了听叶一直试图掩藏的秘密,他立起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听叶。
“你尾巴下面藏的那条蛇,我觉得,他很适合作为我伴侣的晚餐,你说呢?”
本来还能跟飔风你来我往的听叶,在听到这话后,如同被捏住了七寸,她同样立起身体,愤愤地看向了自己的弟弟,充血的墨瞳里斥满了怒火。
“你敢动他?!”
下一秒,发觉自己说错话的听叶在飔风戏谑的注视下,颓然地缩回了原地。
情绪激荡之下,听叶的伤势更严重了。
疼痛让她再也压制不住尾间的另一条蛇,一条比镜流略微纤细一些的成年雄性眼镜王蛇艰难地钻了出来,避开听叶的伤口,蹭了蹭她。
“为什么非要逞强?”
不等听叶回答,突然瞥见一旁飔风的蛇吓得枕鳞都扩开了,他瑟缩地立起身体,颤巍巍地挡在了听叶面前,“你,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我很凶的!”
飔风看了看这条还没镜流大的同族,又嘲笑了听叶一次“你喜欢幼崽?”
将自己之前的行为忘得一干二净的飔风,看着恨不得咬死自己的两条蛇,懒洋洋地盘起了身体。
为了避免镜流回来时看到两条死蛇,继而又不理自己的飔风,遗憾放弃了继续骚扰听叶的念头。
在把听叶气了半死以后,他的心情确实没有方才那般郁闷了。
镜流要救就救吧,反正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小蛇开心重要。
想到这儿,满脑子都是与小蛇回忆的飔风,在听叶看傻子的目光中,突然笑出了声。
*
与此同时,在柳妆面前像只小狗一样,疯狂吐着信子,大口大口喘着气的镜流,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拒绝了楚涵递到自己面前盛满清水的量杯,焦急的镜流舞动着尾巴,不断敲击着医疗箱,示意柳妆带上这个跟自己走。
“星星,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带着医疗箱跟你走?”
听到柳妆问话的镜流上下大力摆动着脑袋,“是的,是的,柳教授,快点,救蛇,不然要出蛇命了。”
虽然听不懂小蛇的嘶鸣声,但看见小蛇点头的柳妆秉持着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让冯风和周洲放下手里的西南眼镜蛇,把它关回蛇箱。
助手们动作飞快,在小蛇愈发急切的嘶鸣声中,带着医疗箱与一切可能用的器材跟了上去。
“真是成精了……”
穿过崎岖的林道,又一次来到云河……边的柳妆,看着满身血迹伤痕累累的听叶,又看了看满脸无辜的镜流,柳妆一边掏出药品,一边感慨道。
对此,镜流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歪了歪头,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萌混过关。
被伴侣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飔风,偷偷摸摸挪到镜流身边,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一嘴将镜流叼了起来。
“云03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这是两条蛇日常玩闹动作的周洲,崩溃地尖叫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和蛇,都看了过去。
第66章 叶落 下
在一众探照灯似的目光下, 镜流迷茫的目光撞进了周洲眼底。
看着人类惊诧的表情,并不习惯于成为视觉焦点的镜流,在半空中扭动着躯干。
镜流突然的动作, 让飔风张开了嘴,趁机从飔风嘴里挣扎而下的小蛇,顺口叼起了伴侣的尾巴, 一溜烟, 就钻进了飔风的腹鳞边。
旋即, 在周洲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镜流将那条黑色的粗壮尾巴盖到自己身上, 把那身绚烂的鳞甲遮掩得严严实实, 令寻常人再也无法窥见他的美丽。
无奈地看着镜流缩进自己的腹部, 一动不动任由伴侣折腾的飔风吐了吐信子,在镜流请求的嘶鸣声中, 这条蛇收拢尾巴, 围着小蛇盘起了身体。
只是并未留意力道的他,不小心掀翻了自己的伴侣。
看着镜流控诉的目光, 心虚的飔风垂下头,蹭了蹭怀里侧翻着肚皮, 昂着头, 像是在撒娇的小蛇。
努力翻过身的镜流又一次被飔风蹭得肚皮朝天,生无可恋的他重重叹了口气。
片刻后,飔风的动作终于停了, 只是蹭完了小蛇,犹嫌不足的他,将自己的躯干收拢得更紧了些。
被伴侣窒息的爱意包裹得有些喘不上气的镜流,艰难从黑色鳞甲的包围间, 露出了半个脑袋。
为了让飔风放过可怜的自己,镜流不得不蹭了蹭面前漆黑粗壮的蛇尾,“嘤嘤”了两声。
明明两条蛇什么也没做,但感受着他们周身逸散而出的粉红泡泡,不远处正帮着柳妆准备器具的周洲涨红了脸——她这时才反应过来,两条蛇方才只是在嬉闹罢了。
最近被各种各样的蛇折磨得不轻的她,理所当然地用普通蛇的行为,代入了两条异于同类的蛇的相处模式。
于是,她想当然地误解了飔风准备对镜流做的事。
*
把特效药从箱子里取出顺手递给冯风后,这位也能被称作是资深助手的研究员终于想明白了。
“也是,为了小星星,云03甚至把那群偷猎者杀得片甲不留,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他?”
周洲懊恼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的她蹲下身,掏出笔记本放在膝盖上,随后,被药水染得发红的手,把别在胸袋上的碳素笔取下来,正准备记录什么。
但这时,柳妆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打断了她,“啪——”的一声后,随手把笔记本丢到身后的背包里,连拉链都顾不得拉,周洲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同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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