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露没等来下文，余光注意到身旁的蒋玟和医生同步看向门口，扭过头正好对上女人从门缝里挤进来的脸。
精致的五官上带着淡雅的妆容，笑容友好得像是特意训练过，细看的话那双眼睛弯起的弧度略感眼熟。
我见过这个人吗？蒋露心里疑惑，下一秒听到医生主动叫人：“楚太太。”
楚太太关上门进来，表情抱歉：“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很快就走，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
蒋玟冷淡的脸上闪过诧异，她拉拉女儿的手，像是才想起来主动打了个招呼：“楚太太，好久不见。”
女人从手拿包里掏东西的动作顿住，茫然抬头，看清身旁Omega女人的脸，脸上的笑意像是海边的波浪，由深变浅再变更深。
她啊一声，收回塞进包里的手，眼中有惊喜闪过：“你是蒋总！哎呀，瞧我这眼神，我说呢刚才第一眼就觉得眼熟，看身上衣服不对，愣是没敢往你的身上想！”
蒋玟在家和在公司穿衣服风格不太一样，生活中相对柔和许多，听到女人的解释，客气地点点头没有继续攀谈。
医生是个有情商的，看两位聊得尴尬，适时地*插嘴问道：“楚太太来找我是为了？”
“哎哟，你不问我都差点忘了，我这是小事，那个你们先忙正经的，我待会再来，不打扰了。”女人说完又对着蒋玟点点头，朝着蒋露挥手，“小姑娘长得真好看，下次有时间跟你妈妈一起到我们家来玩啊，我家也有两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有机会一定。”蒋玟挥手。
蒋露听见妈妈的回答，礼貌地笑着跟着一起挥手。
咯噔一声，诊室的门重新关上，主任医生想起什么，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多提，继续和眼前的母女解释第一次易感期就过度人工干预会带来的隐患。
蒋露听着医生无比细致的解释，忽然明白来时的路上蒋玟为什么会那样紧张，在此之前她肯定提前做了大量的功课。
医生停顿了一会儿，郑重建议：“以我作为一名医生的角度来说，我还是建议你不要这样做，别说一周，两周都没什么不能耽误的，孩子，要不你再和你妈妈商量商量？”
“好的医生，我们再考虑一下。”蒋玟不安地眨眨眼，带着蒋露出去。
诊室门拉开，刚刚离开的楚太太仍守在外面。
蒋玟和她点点头，擦肩而过后带着蒋露往前走了几步，“露露，刚刚医生说的那些概率都非常低，你可以不在意，你妈我没法不担心，不过如果你一定要坚持，我也不会阻阻拦你。”
“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想清楚，刚刚医生说的那些方法，没有一个可以用麻醉，因为是直接作用在你腺体上的，平时无意中刮蹭到那个位置，你都会痛感强烈，直接用针头扎进去注射，你可以大胆地发挥想象力试想一下。”
蒋露：“……”刚刚已经在想象了。
蒋玟提醒：“腺体受伤恢复的速度非常慢，这意味着之后你至少要疼上半个月，易感期真正来临后你也无法再注射抑制剂，只能口服药物辅助抵抗，那延迟缩短的五天，必然会超出你想象的难受。”
“这样你还确定么？”
蒋露看着蒋玟担忧的眼睛，视线下移转向玻璃护栏下匆匆走过的行人。
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小说里关于她经历第一次易感期时的描述。
‘她像块吸血的抹布摊开在满是束缚的床上，颈后的腺体冰冷异常，床对面坐着餍足的Omega。
那一瞬间，单从眼前的景象来看，两张让人惊艳的面容一个干净得宛如纯净的天使，一个诡异得犹如地狱里才会出现的恶鬼。
如果有的选择，蒋露她宁愿真的成为厉鬼，可惜没有如果。
而且说实话，她此时已不太能感觉出痛，只觉得颈后的位置和心脏一样在突突跳着……身子像被扔进了满是火的火炉，焚烧着她，折磨着她。
然而尽管如此，对比那个魔鬼一样的人给她的痛苦，这点皮肉之苦根本算不得什么，太仓一粟罢了。’
太仓一粟……罢了？
蒋露握紧到胸口的栏杆，忽地觉得空气都变了稀薄许多。
医生说的“很痛”到底有多痛，她不了解，但她肯定她的承受能力比自己想象中更强。
那样的折磨都没有死去，几支药剂能有多可怕？
她弯下腰，脑门抵在手背上，闭着眼睛问身旁的Omega妈妈：“直接作用在腺体上的针剂都很痛吧？”
蒋玟一怔：“露露？”
蒋露挺直后背，“以后早晚都要面对的，早点适应没什么不好，妈，我不怕。”
蒋玟看着女儿的侧脸，猛然加速的心跳平稳下来：“行，妈尊重你的选择。”
刚听到上一问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每个月想念程雨，靠药剂舒缓的事情被女儿知道了，现在听到这么说，心里放松的同时倍感欣慰。
蒋露这个孩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她感到惊喜，程雨要是能看见，肯定也会为她骄傲吧。
“走吧，回去找医生。”蒋露转身迎上蒋玟带笑的目光，窒息感无声散去。
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她喜欢学习，喜欢和同龄人坐在教室里被题海淹没，她不想落下任何一天。
那一点疼痛她能够面对，她和苏梦蕊那个渣滓不同。
走回刚才的诊室，楚太太心情颇好地出来，双方点头错身，蒋露进去给了医生肯定答复。
蒋玟目送捂着包的楚太太离开，立即掏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然后才微笑着对医生点头。
医生当然尊重患者及患者家属的选择，侧身敲着键盘开处方，一边的打印机无声吐出单子。
蒋玟拍拍蒋露的手，示意她别乱走在这里等着，快步下楼去窗口领药。
私立医院里人不算多，蒋露不担心蒋玟要排队，安静地在医生跟前待了几分钟，不知是不是因为易感期即将来临的原因，她的心里躁躁的，有点待不住。
医生看出她的不安，笑容和蔼地摇摇头：“紧张的话到走廊走走吧，朝南的那边摆了很多植物，你可以过去看看，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不然待会注射的话可能会有阻力。”
Alpha的腺体比Omega的皮脂膜厚，配用的注射针头相对要粗，按说注射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但以防外一，Alpha过于抗拒导致针扎不进去，让孩子学会放松调整心情是很有必要的。
蒋露是有点不踏实，不过不是因为待会的针，听见医生给她推荐去处，她思索片刻，礼貌地道过谢起身沿着走廊往前走。
这家医院的装修色彩相对温馨，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忘记自己是在哪里。
蒋露顺着走廊转弯，没多久就看见了医生说的那些植物，发现最边沿的地方还摆着一盆开得很好的茉莉，惊讶地走过去闻了闻。
茉莉的清香钻进鼻子，胸腔里的那点烦躁神奇地开始消减。
她意外地又吸了两口气，眉毛舒展，嘴角染上笑意。
真好闻，没有栀子花那么浓郁，却让人欲罢不能，清新中透着淡淡的甜。
等回去路过花鸟市场，她得去买几盆拿回家养着。
蒋露心情不坏地想着，掏出手机点开相机拍照，不小心碰上快门键时顶部跳出一条新消息。
柏悦：我回来啦！
不等她点开，又是一条。
柏悦：你们得月考了吧，今天下午回家？
笑意浸透眼底，蒋露看着那张意外拍得不错的照片，点击选中发送到窗口。
柏悦秒回：哇！开得好好。
继而是一张呆住的猫猫表情包。
柏悦：看照片背景你不像是在学校啊，已经放假回家了？
蒋露划找收藏栏，翻出一张点头表情包发过去。
附文字说明：是的，中午离校的。
顶部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消失，蒋露等了一会儿，看手机毫无动静，想着蒋玟或许回来了，抓住玻璃前的护栏起身，准备回去看看。
装好手机，她的余光扫过楼下的停车场，本是无意，奈何有些人就是惹眼，只要瞄到，根本无法忽视。
阳光下，苏梦蕊快走几步离开医院停车场，站在门诊入口左侧的平台上抬头看向医院的楼身。
蒋露僵住的嘴角向下坠去，她冷漠地隔着玻璃瞪着那张仰起来的脸。
距离太远，肉眼无法看清姓苏的五官。
可感受到苏梦蕊似乎在笑的刹那，她的胃部骤然翻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劈头盖脸冲来，撞得她捂着嘴转身跑去走廊另一侧的卫生间。
中午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想吐也吐不出来，蒋露接水洗了把脸，抬头从镜子里看见蒋玟的身影，勉强挤出笑来：“妈，你包里有纸巾没？”
话音未落，蒋玟抽出纸巾走近，“刚才听到你干呕，是胃不舒服？还是太紧张了？”
“没有，不是。”蒋露用纸巾捂住脸，声音闷闷的，“是刚不小心看了一坨恶心的东西，刺激得。”
蒋玟震惊看向里侧的隔间，蒋露忙擦干净水珠拉着她往外走，“不能进啊，Alpha专用，你是我妈也不行。”
“你这孩子。”
“昂，多守规矩！”蒋露低头翻她的包，“药拿来了？待会打完药得观察多久来着？”
蒋玟：“至少半个小时，医生说怕有不良反应。”
“半个小时啊，太久了吧。”蒋露撇嘴，“妈你没问能不能带回家让家庭医生打吗？”
蒋玟点了点她靠过来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这是能讨价还价的？乖乖遵医嘱，否则别打了。”
“我随便问问嘛，没有在提要求。”蒋露说着抬起头，经过护栏时，视线不住往楼下扫。
打完针她会因为药物刺激变得虚弱，半个小时……苏梦蕊刚刚那副样子，应该是一个人来的吧？
第36章 第36章
柏悦从车站出来，径直走向路边的收费停车场。
为了方便来回，她的车子每次离开时都会扔在附近。
今天回来得早，她的心情格外不错，举着手表扫码付完停车费后，靠在椅子上听着音乐休息了几分钟。
天窗下的电动隔板缓缓展开，刚好能看到窗外随风摇曳的绿色树叶。
现在正是连城气温最舒服的时候，不是很热也不冷，天高云淡，能安静下来的话，不管在哪儿，只要能看见天空都很惬意。
手机出站时没电自动关机了，不知道蒋露刚刚回了什么，隐约看见她说了个是的？
想起那个乖得连微信消息都回得一板一眼，必须要带标点的少女，柏悦升起椅背从扶手箱里找到数据线充电。
上次章宜说可以给她车上搞个无线充电，当时没空折腾，看样子还是得去一趟，备用电源太少到底有些不方便。
柏悦后悔地摇摇头，挂挡调转车头驶离停车场。
下车前卢姨发来微信，说之前拿的药全都吃完了，回家之前她得去医院一趟。
语音调控好导航目的地，柏悦看向中控屏的刹那眼神突变。
蒋露给她发来的那张照片右上角露出一小块玻璃，玻璃内框出了一个让她非常熟悉的弧形花坛。
先前注意力都放在盛开的茉莉花上了，现在才想起那花坛像极了她常去的那家私人医院的花坛！
小妹妹怎么去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受伤了？
旁边连接上电源自动开机的手机发出一道短暂的震动声，柏悦立即抄起解锁，登录微信账号重新点开那张照片。
图片放大的瞬间，屏幕突然闪烁变成来电提醒，柏悦拇指垂在挂断键的上方，将要落下她想起什么，果断右移接听。
对面声音恭敬：“老板，苏梦蕊刚刚从B大回来了，直奔荣生医疗，需要我跟进去看看吗？”
“荣生？她也去荣生了？”柏悦语调上扬，满是不悦，“跟上她，我马上到。”
挂上电话，柏悦顾不上再看手机，一个油门弹出去听着导航，前往她定好的目的地。
蒋露是因为什么去的医院她暂时不清楚，苏梦蕊为的什么她可是明明白白。
那个疯丫头，绝对不能让她干出混事来。
银色的车子在阳光下像是一条灵活的鱼，不断向前，甚至越跑越快。
……
光线明亮的看诊台前，蒋露身上的短袖脱掉，上身只余一件黑色的吊带背心。
主任医生扯了扯手上的医用手套，拿起碘伏棉签给腺体消毒，再三叮嘱过蒋露不要乱动后，在蒋玟的监督下一连注射了三针。
最后一针推完，趴在台子上的Alpha少女坚持半天的后背顷刻间塌了下去。
旁边目睹全过程的蒋玟看得清楚，在第一针打完的时候，她女儿脸侧和颈后的发丝就被疼出的急汗给浸透了。
三针推完，她的孩子整个人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桶水，疼得她的心口直颤。
医生也很紧张，按压止血后处理好用过的针管，他轻呼一口气，镜片上起了层浅浅的雾，“好孩子，真不错，这么疼都能不吭一声，以后必然是有大出息的！”
蒋玟把外套盖在女儿的背上，听见医生的安慰勉强挤出笑脸，转身的刹用指腹抹掉失控的泪痕。
蒋露是没有吭声，但母女连心，她知道她肯定是疼坏了。
空气里强势爆发出的Alpha信息素转瞬收回，医生看着少女虚弱的样子，感慨地摘掉手套走过去给她释放安抚信息素。
蒋玟是个Omega，被猛然爆发又迅速回收的Alpha信息素冲得胸闷，坚持和蒋露说了两句话，不得已到门口换了她的beta助理进来。
蒋露趴在台子上，耳边嗡鸣声阵阵袭来，自觉身子像一大坨的非牛顿流体，稍微动弹一下就能从台子上流下去。
好在强烈的不适合并不是在逐步增强的。
她听着掺进耳鸣中的开门声，想要转头也转不动，疲惫地睁了睁被汗水浸湿的眼睛，无力地放弃了。
医生说，这样的感觉大约会持续五到十分钟，扛过去就好了。
最长十分钟而已，很快的。
助理不受信息素影响，走到湿哒哒的Alpha少女跟前，满眼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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