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来得及猜测她是不是故意的,孙瑾安蓦地感觉脊骨一麻,下意识做了吞咽的动作,低度酒精仿若一颗燃烧着的火种,从喉咙一路烫进胃里,直坠最深处。
一阵无法自抑的咳嗽声响起,略有些狼狈。
“你输了。”夏沁伊咽下口中的香醇液体,不紧不慢地宣判。
她转身抽了张纸巾给孙瑾安,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在进行一场玩乐性质的游戏比赛。
而她,是为了赢。
其他人没看出什么猫腻,笑嘻嘻地揶揄孙瑾安没顶住夏沁伊的强大气场。
孙瑾安随之一笑,没解释什么。
苏妤却看出了涌动在暗潮之下的一丝不寻常。
没想到,冰山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又扭头将视线落在正处于懵然状态的孙瑾安身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可惜啊,有人还没开窍呢。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夏沁伊跟苏妤打声招呼,走到不远处一个僻静的角落去接电话。
游戏失败就要受惩罚,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大家集思广益,想要憋个大招给孙瑾安。
憋了大半天,提出什么惩罚的都有。
孙瑾安越听越心惊,立马堆起笑脸,连连讨饶:“求轻轻放过。”
“那就真心话吧。”苏妤放下酒杯,唇角勾起一丝坏笑。
其他人都没意见,毕竟她们都知道,苏妤调教人向来有一套。
孙瑾安警觉,默了一瞬,才道:“你问。”
比起刚才那些花样百出的惩罚,一句真心话而已,能有什么杀伤力?
仿佛只是在聊天中随口一问,苏妤漫不经心道:“你跟夏沁伊之间,什么关系啊?”
听到这句,其他人都竖起了小耳朵。
过去半个月,她们多多少少也都听过孙瑾安的英勇事迹。
可据她们观察,两人除了同桌吃过几次饭以外,并没有什么交集,何况吃饭那几次,都有马婠婠在场。
与其说孙瑾安跟夏沁伊关系好,还不如说她跟马婠婠关系更亲近一些。
还有人亲眼看见她们背着夏沁伊在食堂说悄悄话呢。
可现在连跟夏沁伊同宿舍的苏妤都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还能听到一个惊天大瓜呢。
在一双双期待的眼神中,孙瑾安缓缓开口:“我跟她,不熟。”
话音刚落,孙瑾安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停止了流动。
孙瑾安:?
而后,她发觉大家的目光都静止在她身后的位置。
她一脸迷茫地朝身后看去,只见夏沁伊正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孙瑾安:……
第17章 “那对沁伊呢?”
十一国庆,九天长假。
除了少部分省外的同学,大多数都打算回家。
放假前一晚,宿舍里都在讨论假期的计划。
林亦和家里人去大草原烤全羊。放假祈福的游客多,张蔚要回道观帮忙。何语默则回家咸鱼挨骂。
聊着聊着,她们问起孙瑾安的打算。
孙瑾安玩笑道:“体验人间疾苦。”
她找了份兼职,在市中心的商圈,替一家高档童装品牌的活动做形象大使。
俗称:扮玩偶。
为期五天,每天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七小时,含晚餐,一共一千块。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送走舍友,孙瑾安准备去宿舍楼旁的小食堂,提前解决午饭,途经一段林荫小路。
以往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是十步一对小情侣。
此刻却空寂无人。
她慢慢走在路上,呼吸着金桂浓郁扑鼻的香气,颇有种悠然自得的滋味。
走到中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她心脏一紧,转身回看,没人。
接着,她又往回走了一小截路,绕过拐角,发现除了小树丛的叶子在微微颤动,什么都没有。
奇了怪了。
大概是学校里的小野猫伙食太好了,被树枝卡了一下。
迟疑片刻,孙瑾安便离开了。
快走到小食堂的时候,恰好遇见拎着大包小包艰难行走的马婠婠,她上前帮忙。
马婠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幸好碰见你,不然拎这么多东西走到南门,我得活活累死。”
孙瑾安笑了笑:“怎么不找人帮你?”
马婠婠一脸郁闷:“我睡醒的时候,人都走空了,沁伊中途回来了一趟,本来是要帮我的,可还没出门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走的时候还挺着急的,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急事?学校的还是家里的?”
夏沁伊一向淡定沉稳,鲜少会有这么没交代的时候,孙瑾安难免担心。
可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们又不熟。
“不清楚,只听到电话里好像在说什么尾巴,可能是养的什么小动物吧。”
马婠婠看她一眼,问道:“话说回来,你跟沁伊怎么样了?”
孙瑾安脚步微顿,“什么怎么样。”
“前两天苏妤不是说你们秘书部聚餐,沁伊也去了,她加你微信了没?”
“加了。”
不过是每个秘书部成员都会加的工作号。
头像是校徽,朋友圈全是校务通知的那种。
马婠婠笑了笑,碎碎念起来:“那就好,别看沁伊平时冷冷的,其实人很好的,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嗯。”孙瑾安心不在焉应道。
上次聚餐之后,在学校里碰见夏沁伊,她对自己都是完全无视。
询问工作安排,也是公事公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孙瑾安很明显能感觉到夏沁伊似乎是在生她的气,但又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么。
就因为她说她们不熟吗?
可是她说的没什么不对。
在这个时空里,她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算不上熟。
更何况,夏沁伊对她的态度也一直都很冷淡,完全不是朋友之间应该有的样子。
见孙瑾安一副恹恹的样子,马婠婠也没再多说什么,话锋一转:“聚会上,苏妤没对你做什么吧?”
“部长?她对我挺好的。”
孙瑾安意识到马婠婠的语气有点奇怪,“怎么这么问?”
马婠婠意有所指道:“没事,我只是怕她对你下手,想提醒你一句。”
孙瑾安:?
怕直接说苏妤有集邮的癖好会吓到她,马婠婠换了个说法,委婉道:“这么说吧,苏妤取向比较特殊,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她喜欢恃美行凶,专撩你这种鲜嫩可口的小学妹。”
好几次她在宿舍里听见苏妤跟夏沁伊打听孙瑾安,不过每次都是挨冻。
谁知道,孙瑾安居然自己羊入虎口了。
“反正,你小心点,别被吃干抹净了。”
孙瑾安若有所思点点头,表情似是并不意外。
这下轮到马婠婠诧异了:“你好像还挺淡定的,难道你也……”
“打住,我对她只有对学姐的尊敬。”
孙瑾安以前也被女生告白过,理解爱情不分性别,对同性之间的感情也不排斥,只是她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对自己的取向并不确定。
唯一确定的是,她对苏妤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那对沁伊呢?”马婠婠突然转过头来看她。
之前在食堂买早餐的时候,她就想问孙瑾安是不是对夏沁伊有意思,只是中途被打断,之后也一直没找到机会。
听到这话,孙瑾安怔了一瞬,恍然想起聚会那天跟夏沁伊对视时,心跳加速的感觉。
身体某个地方莫名开始发烫,她立马驱散掉脑子里的邪念。
想什么呢。
在这个世界上,她对两个人绝对不会产生爱情,一个是亲妈,另一个就是夏沁伊。
孙瑾安忍住朝妈妈翻白眼的冲动,面露假笑:“你说呢?”
马婠婠凑近她,狎昵道:“至少,你很在意她。”
孙瑾安没有否认,“当然,我也很在意你,连你高中给英语课代表……”
“孙瑾安!”马婠婠双目圆瞪,暗含抗议。
“好好,我不说了。”孙瑾安失笑。
谁能想到,有一天妈妈也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走了一会儿,感觉手臂有些发酸,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包,看形状和样式,里面装的应该是摄影器材。
好奇问了一句:“你不是回家吗,带这些做什么?”
“唉,别提了。”
“家里老爷子过七十大寿,我爸妈让我兼职摄影师,美其名曰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
一想起打电话时,他爸一副语重心长为她好的语气,马婠婠就气得不行,气呼呼道:“我一个大自然纪录片的明日之星,需要这种机会?简直大材小用。”
“要不是他们苦苦哀求,我才懒得去给他们打白工。”
孙瑾安:……
你要不要看看手里这些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器材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的爷爷,也就是她的曾外祖父,她在照片里见过,是一位威严矍铄的老人。听妈妈说他以前上过战场,光荣退休,她两岁时他还抱过她。
孙瑾安很想去探望一下老人家,可惜暂时没这个机会。
两人聊着天,没多久就到了学校南门。
一辆suv停驶在她们面前,下来一对中年夫妇。
是她的外公外婆。
看见他们的那一瞬间,孙瑾安眼眶倏然开始发烫,她咬着唇忍了又忍,才把汹涌的眼泪憋回去。
张淑华一下车就笑着朝孙瑾安走来:“哎哟,谢谢你啊同学,帮我们家婠婠提这么多东西,快给我吧。”
“老马,愣着干嘛,快来拿东西。”
“婠婠你也真是的,这么多东西你等你爸进去拿就好了,怎么还让人一小姑娘帮你提。”
马婠婠翻了个白眼,一阵无语:“你们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各种说车不好进学校,让我自己拿行李出来,要不是为了给老爷子拍照,我至于把我的身家性命都搬出来吗?!”
balabalala……
趁着一家人拌嘴的间隙,孙瑾安敛眸藏起情绪,笑道:“没事的,阿姨,我力气大。”
客套几句过后,马婠婠想起放假孙瑾安一个人在学校,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孙瑾安拒绝了。
“我还有兼职,有机会下次吧。”
“行,下次我提前约你。”
马婠婠坐进车里,按下车窗朝她挥了挥手,难得一脸认真,叮嘱道:“我家就在本市,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孙瑾安扬唇:“好。”
临走前,张淑华女士还给孙瑾安塞了两块月饼。
她这才想起来,今年中秋跟国庆假是一起放的。
车开走后,孙瑾安捧着月饼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学校。
在她走进校门后不久,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来,低调地停在学校南门的小路上。
夏沁伊从另一侧的小门走出来,打开后座车门,弯身坐了进去,抬眸看见车里还有一个人时,她明显有些意外,待看清楚是谁后,清秀的眉毛瞬时微拧。
车里的女生也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轻声解释道:“阿姨打电话让我回去,我不知道这是来接你的车。”
说完,她又看向前排的司机。
夏沁伊的视线随之落在后视镜上,让司机给出一个解释。
然而司机却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静静等待着夏沁伊关好车门,系好安全带,眼睛完全不往后视镜上看。
车里明明开着空调,他额间的汗珠却在不停滚落。
夏沁伊了然。
显然,又是夏以岚女士的自作主张。
“开车吧。”
第18章 “是因为孙瑾安吗?”
精心准备许久,夏以岚女士的婚礼终于如期而至。
当日,宾客盈门,热闹非凡,整个庄园被布置得盛大而浪漫,就连二十年前曾拒绝参加夏以岚婚礼的夏老爷子都来了。
这是年近七旬的夏老爷子第一次正式参加女儿夏以岚的婚礼。
绵延的花路尾端,身着中式礼服的夏老爷子被一袭紫色婚纱的夏以岚挽着胳膊,在管弦乐队悠扬的曲调中,一步步朝彼端清隽儒雅的男人走去。
作为女儿,夏沁伊穿着礼服坐在台下,如同到场的寻常宾客一般,目睹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
直到婚戒戴在夏以岚的无名指上,司仪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夏沁伊转身离场。
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宾客都还未散尽。
夏沁伊独自一人倚在偏厅无人的露台边,凝望着郊外的夜色出神。
今晚的来宾除了与夏以岚往来的商界伙伴,还有跟夏老爷子交好的文艺界名流,每个人都顶着华丽的躯壳游走于各处,谈笑风生间,或许一笔价值上亿的合作就这么聊定了。
与其说这是一场婚礼,不如说是一个修饰奢华的名利场。
夜色和酒精同时作用,褪去虚假的外皮,人们眼里的贪婪似是都要溢出来,再高雅的古典乐也遮掩不住那些欲望的腥气。
恐怕在见过的所有人中,唯独孙瑾安的那双眼,是极其干净,不掺任何杂质的。
可是这样一双眼,在望着马婠婠一家人驶出街角时,也会流露出极大的悲伤和难舍。
那一刻,莫名而起的情绪如疯狂生长的荆棘一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隐隐的刺痛让她觉得陌生。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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