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瑾安恍了恍神,扬起笑脸,“早餐想吃什么?我请你。”
女孩背着手,光脚站在她面前,一张脸灵动漂亮,狐狸眼盯着她时,清清亮亮的,跟个小狗似的。
夏沁伊本就没有因为视频电话的事而生气,见她这副样子,却升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神情淡而骄矜,眼尾藏着笑,“一顿早餐就想让我解气?”
孙瑾安眨眨眼,“那……两顿?”
夏沁伊:……
见夏沁伊脸上的笑意淡下来,转身朝衣帽间走去,孙瑾安忙跟上去抓住她的衣角:“我开玩笑的,你想要我做什么才能解气?”
夏沁伊回过头来,挑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孙瑾安扬起唇角,“只要能让你不生气,做什么我都愿意。”
曾经夏阿姨时常为了某件事而抑郁,严重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画室里,那时候她还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天从门缝里塞画满笑脸的小纸条给她。
长大后,夏阿姨生病住院,她就每天去给她讲笑话,哄她开心。
那时她对夏阿姨说过: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开心。
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的。
即便是在这个时空,她也依旧会发自内心地去践行。
她舍不得看见夏沁伊有一丁点的伤心,烦恼,或是生气。
听到这话,夏沁伊微微有些诧异,有一瞬间的怔然。
她看得出来,孙瑾安在说这句话时,眼神透着一股极为认真的赤诚坦然,仿佛能让她开心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心再逗弄她了。
可是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个悬挂在心里许久的问号,只要现在问出口,孙瑾安一定不会骗她。
这样的契机并不多,如果错过,也许就没有下次了。
“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你问。”
孙瑾安其实猜得到夏沁伊会问她什么问题,也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即便受制于某种力量,她也会想办法以暗示的手段告诉夏沁伊。
无论后果是什么,抑或是她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都不会骗她。
许是孙瑾安的眼神太过坚定果断,夏沁伊莫名觉出一丝决绝的意味。
“你……”
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夏以岚从外面走进来,“沁伊?是你在里面吗?”
听到动静,孙瑾安条件反射挡在夏沁伊身前。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第五个人看见夏沁伊没穿裤子的样子。
夏以岚瞧见这一幕,愣了一下。
“oops,我进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继续?”
孙瑾安:???
夏沁伊:……
……
孙瑾安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穿好衣服,握着休息室的门把手深呼吸三次,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彼时夏沁伊已经跟夏以岚解释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样。”
穿着白色小西装的夏以岚坐在皮椅上,眉梢轻拧,面色有些发冷,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女强人的强势干练。
从没见过这么“正经”的夏奶奶,孙瑾安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夏总?
又不是她的员工。
夏阿姨?
听着好别扭。
夏奶奶?
她怕是嫌活得太久。
听见声音,夏沁伊转头看向换好衣服的孙瑾安。
夏以岚顺着她的视线也忘了过去。
女孩一头乌黑顺滑的头发长而微卷,鹅蛋脸初褪青涩,素净而漂亮,浅褐色的眸子澄澈明净,高挑清瘦,紧身背心下的手臂却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整个人骨子里散发着干净阳光的气息。
跟自家女儿冷漠沉郁的性子,真*是截然不同。
自从夏沁伊七岁那年以后,就很少再看见她真心实意的笑容了,而方才孙瑾安挡在她面前时,她眼底自然流露出的那一抹笑意,让她这个作为母亲的人都觉得是看花眼了。
但在听她说完那些事后,她发现那不是错觉。
女儿变了。
以前她从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任何不重要的人或事上,而现在却愿意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保护一个人。
实在是难以置信。
不过,这是好事。
以往女儿身边不缺少朋友,即便是马婠婠那样关系密切一点的朋友,也没能让她彻底放下过戒备。
她们更像是夏沁伊为了证明自己可以独立生存,而维持的一种社会关系。
看起来和谐,其实从没人能真正走进她的内心。
一直以来她都希望女儿能忘记过去,好好生活。
可是……
现在好了,夏沁伊能交到一个交心的朋友,她心里的那根刺,也终于松动一些了。
“瑾安,过来坐。”夏以岚对孙瑾安印象极好,故而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不少。
听见熟悉的语气,孙瑾安顿时没那么紧张了,跟夏以岚打了招呼,乖巧地坐在夏沁伊身边。
夏以岚笑道:“刚才阿姨在跟你们开玩笑,没吓到你吧?”
说的是刚才她进休息室宛若撞破“奸情”现场的那一幕。
孙瑾安摇了摇头,“不会。”
夏奶奶在非正式场合特别爱开不正经的玩笑,孙瑾安小时候开始就深有体会,早就习惯了,只是刚才有点猝不及防罢了。
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一句的。
她不想因为自己一时任性,被夏以岚误会。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昨天我心情不好,央求伊伊带我喝酒,她担心我在外面喝多会出事,所以才带我来这里,还偷了您一瓶红酒。”
伊伊?
夏以岚眉尾微扬,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见她气定神闲喝水,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像是一直被这么称呼着的。
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理所应当道:“除了老公,我的就是沁伊的。”
喝自己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偷呢?
闻言,夏沁伊面色不动,眸色明显沉了下来。
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
助理推开门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走到夏以岚面前,将文件一一摆在办公桌上。
“夏总,您蜜月旅行的行程已经定好了,这是您今天需要处理文件。”
面对山一样高的文件夹,夏以岚依旧面不改色,“嗯,对了,买两份早餐上来,中午那家餐厅的双人位帮我改成四人……”
“不用了。”夏沁伊打断道,“我们还有事,先回学校。”
说完,她起身走进休息室,整理要带走的东西。
夏以岚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对助理道:“你先出去吧。”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好的,夏总。”
门被轻轻关上,办公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沉闷。
孙瑾安感觉到气氛不对,思忖着哪里出了问题。
刚才还挺好的,夏沁伊怎么突然就不太开心了。
好像是从……夏奶奶说老公的时候……
等等。
夏奶奶怎么会有老公??
在夏沁伊五岁那年,夏以岚就离婚了,之后似乎发生过什么事,她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直到夏沁伊大学毕业那年,夏以岚才跟暗恋她多年的人在一起。
怎么会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从未听夏阿姨或是夏奶奶提起过的老公?
蜜月旅行?
再婚?
正当孙瑾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夏以岚想起什么,盯着孙瑾安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问起:“之前在万象城,扮成蛋仔的那个人是你吧?”
孙瑾安回过神来,笑了笑:“嗯,当时我在兼职。”
装成那样,居然能认出是她?
夏以岚若有所思,“怪不得。”
孙瑾安:“什么?”
夏以岚勾了下手指,让她靠近点。
孙瑾安疑惑地凑了过去。
夏以岚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你送给沁伊的那枚徽章,还记得吗?”
孙瑾安:“记得。”
想起躺在一堆昂贵钻石珠宝里的镀边徽章,夏以岚眼里溢满止不住的笑意。
“回到车上,我随手把它塞进了包里,回家想取出来发现不见了。后来,我去沁伊房间取东西,发现那枚消失的徽章在她常用的首饰盒里。”
孙瑾安怔了一瞬,转而一双琥珀眼亮晶晶的,“真的?”
还以为是夏沁伊嫌弃它,不愿意要呢。
夏以岚忍不住笑道:“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那倒也是。”孙瑾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仿佛有种回到以前跟夏奶奶没大没小开玩笑的感觉。
忽地,她神色里流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狡黠,“阿姨,你是不是有事想让我帮忙呀?”
夏以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挑眉轻轻一笑。
“你还挺聪明的。”
……
没过多久。
夏沁伊走出休息室,一转眼就看见夏以岚和孙瑾安两人有说有笑的,夏以岚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有半点身为长辈的自持,气氛和谐而愉悦。
这样的场景,只发生过在她七岁那年以前。
很久很久,没见过夏以岚笑得这么开怀了。
夏沁伊有一瞬间的失神。
目光扫落在孙瑾安那张神采飞扬的面容上,完全猜不到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天生就拥有照亮别人的魔力。
片刻过后,孙瑾安似有所感,转头发现走出房间的夏沁伊,弯起眸子,笑容明媚。
“伊伊,要走了吗?”
夏沁伊思绪回拢,低着嗓子“嗯”了一声,孙瑾安跑过来主动帮她提东西,态度格外亲热。
夏沁伊动了动唇,到底是没拒绝。
夏以岚自是发现了这一点,心情愉悦地亲自把两个人送出了大楼。
目送夏沁伊载着孙瑾安离开停车场,她才转身走进电梯。
回到办公室,夏以岚将酒柜上早已喝空的红酒瓶取下来,握在手里,久久未动,眼眶渐渐湿润,却满含笑意。
往事漫上心头。
那年沁伊八岁,她带着她去法国散心,她们一起去庄园里采摘葡萄,将沐浴日光最充足的葡萄酿成了酒。
十八岁那年,她特意将酒运回国,送给女儿当成人礼。
两年了,这份礼物却一直存在这里。
今天,它终于被打开了。
她低眸看向深绿色的瓶身,上面有两行手写法文:
痛苦会把生命推向悬崖边缘,别怕,静静欣赏脚下的雾霭流岚。
天亮了,光就会照进来。
第26章 “她觉得我们是一对。”
回学校的路上,正值早高峰。
性能再好的跑车也得顺着拥挤的车流如蜗牛般挪动。
“咕噜噜——”
夏沁伊瞥了一眼副驾恹恹的孙瑾安,“饿了?”
孙瑾安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尴尬一笑,“昨晚没赶上食堂的晚饭。”
帮程施看完演讲稿,她急着去找同学换岗,等所有事结束赶去食堂已经关门了,只在学校便利店吃了两口面包就直接去礼堂准备开幕了。
本想回学校跟夏沁伊一起去食堂,还能赶上早餐,没想到遇上了早高峰。
下一个路口,跑车右转离开了主干道,驶入一条偏僻的小路。
夏沁伊将车稳稳停在临时停车位上,惜字如金:“下车。”
孙瑾安:?
孙瑾安听话地打开车门,下车后一阵勾人食欲的香气扑面而来,抬眸一看,路旁居然有好几家早餐店。
夏沁伊见她那双狐狸眼终于亮起来,“吃完再回去。”
孙瑾安笑道:“好啊!”
两人选了一家馄饨铺子,店里已经坐满了人,看起来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
店外还零散地摆着几张矮桌和塑料凳子。
老板是个年过七旬的奶奶,坐在门口包馄饨,手脚十分麻利,手指翻飞,一抹一挑一捏,几秒一个馄饨就包好了。
除此之外,店里还有松仁烧麦、水煎包、豆浆油条和虾饺。
每一样都看起来很好吃。
最后,两人各要了一碗招牌的泡泡馄饨。
在夏沁伊从包里拿手机的间隙,孙瑾安已经把手里的现金递了过去,转头对夏沁伊露出整齐的牙齿,“说好的,昨天你请我喝酒,今天我请你吃早餐。”
夏沁伊没推辞,转身朝店外的矮桌走去。
孙瑾安率先找到一张空桌,抽出桌上的纸巾,在塑料板凳上擦了一下,板凳擦很干净,纸巾上几乎没什么油污灰尘,她却还是细心地又擦了几遍,连桌子都没放过。
眉眼低垂,认真专注。
倒不像是在擦桌子,而是在完成一件顶重要的事。
夏沁伊端详着她熟练自然的动作,若有所思起来。
不一会儿,孙瑾安把凳子往夏沁伊脚边一挪,满意道:“干净了,坐吧。”
夏沁伊从善如流,坐了下来。
此时,馄饨也已经煮好了,是被一个穿着围裙的小女孩端上来的。
小女孩年纪不大,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是老奶奶的孙女,在店里帮忙。
她分别把两碗馄饨放在她们桌前,一颗颗圆润小馄饨飘在泛着油花洒满葱花的汤面上,轻飘地像一只只小水母似的,外皮晶莹剔透,隐约可见内里微红的肉馅,看起来可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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