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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有机会还这个人情的, 当然, 现在活下去, 以后才还得了。”
他们是虎兽人, 是丛林的王者。
强横实力让他们曾经目空一切，他们有自己的骄傲, 自尊。
同样，也有自己的不甘心。
这个人情，他们几个记下了。
多伦说完这句话后，几个兽人才开始动嘴。
虽然肉已经不是新鲜的了, 但蛇兽人们保存的不错，当肉进入嘴里再落入胃袋，饿到有些疼痛的胃马上就被安抚，变得不再难受。
这是，来自最饥饿时刻的食物。
是救命的食物。
进食完毕，身上大部分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自动消失，取而代之，力量重新从兽人们的四肢百骸涌现了出来。
只不过和以前吃饱喝足后不同，今天由食物产生的这股力量，好像也往他们的心脏方向流了一部分……
又过了几天。
“还是看不到尽头。”
最前方瞭望的蛇兽人回来，带来的消息却让所有兽人的心都沉重起来。
“这株藤蔓到底长得有多高？上面该不会没有尽头吧？我们该不会永远爬不上去吧？”
队伍里，已经有人产生了动摇与怀疑。
蛇兽人的家主没说话，只是问那个瞭望的兽人：“萨利奥大人还在前面吗？”
那兽人点头：“还在，萨利奥大人还在往上爬。”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兽人的表情简直梦幻极了。
到今天为止，萨利奥大人一点怀疑没有表现出来过。
他只坚定地往上爬。
如果不是偶尔停下来等等他们，以萨利奥大人的速度，恐怕他们连他的背景都看不见了。
他好像无比坚定，在这株藤蔓的最上方，真的有一个从没见过的的栖息地。
那个栖息地似乎真的足够丰饶，足够承载他们现在的努力和痛苦。
不然这名普通的兽人，实在没法想象，怎么有人在漫长看不到尽头，貌似做着无用功的过程中，一点动摇都没有。
家主点点头。
“不要怀疑，跟在萨利奥大人后面，继续向上！”
迁徙从来都是这样，不需要所有人都坚信前方有希望，只要有一个强大的人坚定向前就足够了。
后面的人要做的是跟随，要竭力保证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不被落下。
这个过程当然会有死亡，会有分别，会有未抵达的遗憾。
但也仅仅如此。
在这个过程中，个体的命运融进种群，无论多哀伤的结局都阻挡不了大部队的步伐。
因为，对于整个兽人种群来说，他们无法后退，必须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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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上爬，空气愈稀薄。
明明藤蔓和底下比，明明在空间大小上都毫无变化，但所有人都感觉越往上越难走了。
兽人们的队伍也不像是之前一样，按照氏族泾渭分明地分隔开。
不少体弱跟不上的蛇兽人就落到了猫兽人的族群甚至再底下的族群队伍中。
队伍变乱了。
兽人们之间也没有再斗争的力气，现在光是保证自己能跟上大部队，就已经拼尽全力。
已经不知道向上爬了多久，时间的概念几乎模糊了。
到底经过了几个白天，几个黑夜？
周围已经看不到任何陆地的标志，他们早就爬得比最高的山还要高。
伴随着这一长长队伍的，大包小包背着行囊向上攀爬的兽人们的风景，只有这株巨型藤蔓和周围空茫茫的天空与日月星辰。
孩子们已经完全没有活泼的了，他们大多精疲力尽地被成年兽人紧紧抱着和背着，紧紧皱着的脸蛋和眉头，是他们对周围恶劣环境的忍耐。
但，大自然似乎还嫌不够恶劣。
在兽人们筋疲力竭休息的某个黑夜中，天空毫无征兆地飘起了雪。
不是一会儿就停的小雪。
而是暴风雪！
这种熟悉的寒冷，让安莱恩想起了特洛雪渊。
王子接住一片雪花，白色的冰晶在接触他的手心以后很快就融化成水，留下寒冷。
“本来我们到兽人村落的时候就是深秋了，耽搁的这段时间，季节已经彻底进入冬天，是该下雪了。”
“但前面的路目测还有很远，底下的兽人们坚持得住吗？”
“他们的食物好像也都吃完了。”
萨利奥眯着红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上面：“早让他们一开始别老休息了，这才爬了一半呢，上面的路还长。”
安莱恩知道离终点还有一定的距离，没想到爬了这么久，居然才是一半的路程，也是惊了一惊。
虽然因为一些情感上的原因，安莱恩对这些兽人并没有任何的好感，但此时也不由担心起来。
“大人先不说，那么多幼崽，还有一部分老兽人们就会先撑不住。”
“撑不住就死，活下来的那些兽人更适合新环境，”黑暗中，萨利奥英俊妖魅的面孔显得格外冷硬，“大自然弱肉强食，保留强的，淘汰弱的，从来如此。”
萨利奥顿了顿：“连巨龙都会死，何况这些弱小的兽人。”
安莱恩突然感觉像是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洞穴外面也是暴风雪，冷风呼呼呼地刮，他第一次看见这位突然出现的红发青年，只觉得他看起来真的很英俊……也很凶！
但其实……只要相处下来，就知道这是一头多口是心非的可爱直率的巨龙。
现在也一样。
暴风雪比刚才更大了。
在说完那些冷酷无情地话后，萨利奥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他动动手指，安莱恩身边就出现了一圈火焰，温度不高距离合适，既不会灼烧到藤蔓，也为安莱恩驱散了寒冷。
是当初在特诺雪渊，萨利奥使出的，专门抵抗暴风雪的小魔法。
萨利奥做完这些后说道：“咳，我想到有点东西落在下面了。你先留在这里等等，我下去找找。”
安莱恩点头，他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去去，我什么都不打听。”
萨利奥：“……”
巨龙觉得郁闷，怎么好像现在自己在想什么，小金发都知道的模样。
这是一种魔法吗？
巨龙都不会的魔法？
-
暴风雪给兽人们带来的影响非常恶劣恐怖。
原本粗糙到足以支撑兽人们行走的藤蔓路，因为附上湿冷的雪花，雪花融化成水，路变得滑腻腻的，连作为抓手的侧枝藤蔓都变得像泥鳅一样难以捕捉。
本来就是从极度的困倦中苏醒，不少兽人都还没缓过神来，不注意踩踏在水多的地方，马上就跟着溜倒下去。
蛇兽人的阿瑞斯就溜倒了。
他是力量型战士，平衡感本来就差，拉起藤蔓时候手滑，没站稳倾倒了下去。
原本不要紧，藤蔓路湿滑但够宽，匍匐下去也能稳住身体，可是他偏偏被前面也没站稳的兽人撞得后退了两步。
这一撞，直接就将他从藤蔓路上撞出去，撞到了半空当中。
“阿瑞斯——”
变故突发！
蛇兽人们排在最前头，暴风雪来临之际也最先遭受变故，几乎所有兽人都死死贴在地上，扣着藤蔓匍匐着。
在看到阿瑞斯被撞到半空后，附近的蛇兽人们头脑一片空白，等他们稳住自己真正伸出手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阿瑞斯掉了下去。
…
天上的云是黑的。
周围的一切也是黑的。
又黑又冷。
旁边是这些天他一直努力攀爬的藤蔓，只是，当初爬上去那么慢，现在掉下来却又那么快。
阿瑞斯感受到，自己一下子就“落后”了。
他看着天空，天空却在远离他，就像是自己的家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一样。
母亲，父亲，哥哥……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吗？
风在耳边呼啸，族人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了。
阿瑞斯觉得，爬这么高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现在往下掉的时候，是要掉很久的。
久到他足够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
兽人的身躯极速下坠，先是远离蛇兽人的部落，接近猫兽人的队伍，紧接着又穿过猫兽人的队伍，抵达下方的狮兽人们的队伍…
兽人们向上攀爬的队伍很长，可是阿瑞斯掉落的速度更快。
伴随着越来越快的速度，他即将穿透最底下的云层。
当初他们用了整整八天时间才抵达最低处的云层，又用四天的时间远离最低处的云层，现在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阿瑞斯就掉到了这个位置。
只要穿过这个云层，他就要回到曾经的部落了。
同族已经离自己很远了，暴风雪还在呼啸，已经没人能救他了。
阿瑞斯闭上眼睛，看来结局已经注定。
作为战士，死于这样一场意外，对他来说是一种遗憾和不甘。
但没办法了。
这就是命运，他无可奈何，但也只能接受。
抱着这样必死的决心，阿瑞斯的睫毛因为紧闭的眼睛而颤抖着，什么也看不到，但脸上拂过冰冷的水汽好像在告诉他，正在穿过最后的云层。
快了，快了。
死亡就快来临。
与命运的对决即将终止。
可，
心里浓重的情绪达到顶峰的那一刻。
坠落停止了！
右臂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但巨大的下坠的惯性依然存在，骤然的停下，让阿瑞斯的这只手脱臼了，剧痛从他的右臂传来！
阿瑞斯睁开眼，因为周围很暗的缘故，他的蛇瞳是散开成圆形的。
此刻这双圆睁睁的蛇眼睛，正愣愣地看着上面抓住他的虎兽人。
不是一只手，而是三只手。
三个虎兽人一同拉扯着他的右臂，阻止了他的下坠。
第66章
“喂！兄弟, 如果你还有力气的话，另外一只手抓紧我们！”
“要把你拉上来了！”
虎兽人的话立刻惊醒了阿瑞斯。
蛇兽人立刻伸出左手抓住上面的虎兽人，肩膀和腰部一用力, 成功将自己的半边身体送到藤蔓路上。
周围别的虎兽人见状, 也纷纷伸出援手，甚至有个虎兽人的幼崽也过来帮忙，用自己的小短手去拉扯阿瑞斯肩膀处的衣服。
在众人的合力下，蛇兽人成功回到了巨型曼德拉藤蔓上面。
除了右手脱臼以外，阿瑞斯的身体上并没有别的伤痕。
成功将人救下！
一直位于整个兽人队伍最底端的，这小块虎兽人的队伍欢呼起来。
虎啸声能传递得很远，底下的虎啸声还没有结束，上方的虎兽人就接收到同族声音中传递的信息, 跟着就啸叫起来。
接着是狮子的吼声, 猫的喵喵叫声。
不同种群的声音此起彼伏混在一起, 构成了一种很嘈杂的声音。
这些声音传递的足够远, 传递的足够高，传递到了上方蛇兽人们的耳朵里。
阿瑞斯性格温和, 在蛇兽人中兽缘很好。
蛇兽人们在刚刚失去了他的悲伤中难以自拔, 不少蛇兽人正在掩面哭泣。
当后方这种极嘈杂的声音传来的时候, 他们流着泪面面相觑, 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萨利奥这个时候也已经折身回到了蛇兽人的队伍, 听到这个声音以后愣了愣。
巨龙天生就能听懂万物语言。
所以，他挑挑眉毛, 诧异地问陷入极其悲伤情绪的蛇兽人家主：“刚才你们族有个兽人掉下去了呀？”
蛇兽人的家主就听到萨利奥的声音，就好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动作僵硬地转过来，面如死灰地点点头。
阿瑞斯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世, 他和他的哥哥兄弟两人就是家主亲自抚养长大的，和自己的孩子没有区别。
所以当阿瑞斯掉下去之后，蛇兽人的家主，就被一种极大的悲恸笼罩。
他悲痛到了极点。
萨利奥耸耸肩，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转述出来：“那个兽人被最底下的虎兽人给接住了，现在就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除了手臂受了点伤以外，其他地方都没事。”
这句话一出，家主动作也不僵了，脸色也不青了。
他以一种不符合年纪的矫健窜到萨利奥跟前，颤抖着声线，小心翼翼充满企盼地问巨龙：“这，这是真的吗？”
萨利奥鄙夷：“你有资格让我骗你吗？”
刹那，笼罩在蛇兽人家主身上悲伤的阴霾散开，老家主脸上连连点头，连连说好。
周围其他蛇兽人们，也都涕泪泗流，欢呼起来。
只不过，这次的眼泪是喜悦的。
暴风雪还在下，一时半会无法停止。
虽然阿瑞斯没死的消息传递过来，让蛇兽人们一时间得到巨大振奋，可恶劣的环境还在持续。
兽人们本来就处于极度疲惫的虚弱状态，现在湿冷透骨的冷风一吹过来，蛇兽人们本来就冷白的皮肤，简直僵冷青白到了极点。
大人都这样，孩子们就更可怜了。
“我好冷啊妈妈。”
“爸爸，还没有到终点吗？”
“哥哥，我的手和脚都已经没有感觉了。”
“……”
兽人的孩子们都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在成年兽人们努力向上攀爬的时候，这些孩子个个都没有在陆地上的调皮捣蛋，反而变得乖巧懂事极了。
知道大人很累，趁着休息的时候就去给他们捶捶背捏捏肩。
向上行进的过程中也都不吵不闹，就安静地跟着大人一起爬，实在累了才撒娇让人抱着或背着。
而这样的兽人幼崽，现在都忍不住哭起来。
“实在是太冷了！”
“我们会不会像阿瑞斯哥哥一样掉下去啊？”
冷得委屈，委屈后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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