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雁许诺商人一个科考的机会,容烨便定不会忽略了此事,还借由此事提出了另一件事。
废除官僚体系的世袭制。
这是一件并没有在明面上提及,却所有世家都默认的规矩。不论后代如何都能让他们继承自己的官职,让他们家族常扎于此,以此不朽。
但这不成文的规定带来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有才之人很难通过自身努力踏入官场,跻身前列。世家抱团,亦很难掌权控制。
容烨不会让自己的朝堂里有这么多的蛀虫存在,所以刚继位便大刀阔斧地废除改革了一系列东西。
托那道祥瑞的福,本该挣扎的世家出奇的没多说些什么,便是有异声也很快按下,不过月余,这改革便推行了下去。
时间在改革推进中悄然流逝,容烨回京那日是十月中旬,前期要解决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后,便已至元日前夕。
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温雁很是重视。
往年他对新春向来没有什么实感,因为温家的热闹不属于他,新年于他而言亦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和容烨在一起后,他却出奇地期待着新年的到来。
大抵是容烨带给他的热闹足以填补此前的空缺罢。
曾经藏在最底下深埋着的孤寂被人强势驱散,从未被人注意重视过的心遇见那样一个人过来走到他身旁,不等人说些什么,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敞开了心扉。
元日前后休沐三日,容烨给官员放了假后,回宫去找心尖尖上的人。
紫宸殿一眼看去,哪里都喜庆的很。大门两侧挂着的灯笼在风下轻轻晃荡着,踏进殿内,立柱上亦有不少红灯笼挂着。
温雁正拿剪刀剪着窗花,见他进来,很是欢喜地给他展示自己新学会的技能:“看,万羽!”
他剪完最后一点,将折叠的窗纸展开,一只活灵活现的鸽子神气地扬着脑袋,对着容烨展着翅。
万羽是容烨养的鸽子里最聪明的一只,这次回京后他的鸟就带回来了这么一只,很是得温雁喜爱,如今连剪个窗花都要剪个它出来了。
容烨走过去,从温雁手里接过这窗花,对着在窗户旁边的笼子里吃谷物的胖鸟比了比,哼笑:“阿雁倒是喜欢它,剪的可比它好看多了。”
吃得正香的万羽不明所以的咕咕两声,歪着头看他们,红豆般的眼睛眨了眨,又继续埋头吃去了。
“啧。”容烨轻啧,“还吃,刚回京五百克,现在都六百了还贪嘴。”
“它爱吃便多吃嘛,又不会影响什么。”温雁像纵容孩子的老母亲,“陛下别和一只鸟计较呀。”
“我哪里会和它计较。”容烨无奈,抬手捏捏他的脸,将窗纸放了回去。
在旁教温雁剪窗纸的绣娘抿唇忍着笑,暗道陛下和君后果真是恩爱的让人艳羡。
本来听传闻还将信将疑,但只要见过这二人相处方式,便谁也不会再去怀疑了。
容烨坐到温雁身旁,拿了张纸看他动作学着,在温雁手里分外听话的纸在他手里便百般不服气,光是折纸就已经乱得初见剪完后的端倪。
温雁看去一眼,笑得手抖得差点剪歪。他压了压笑意,放下剪刀帮着容烨重新折了折。
“阿雁手实在巧。”容烨看着在他手里起死回生的纸,轻叹。
“陛下已经叠的很好了。”温雁柔声安抚,但话里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
容烨惩罚似的捏捏他腰间软肉,惹得他不停笑着往后躲:“哈哈……好痒,折好了折好了,陛下可要认真剪。”
他将折好的纸递给容烨,带着人继续下一步动作。
好不容易剪完了窗花,展开一看,他剪的牡丹花开得正好,一眼看去便知是何,容烨的……他眨了眨眼,又眨了一下,实在没忍住:“这……”
容烨也对着自己剪出来的狗啃屎般潦草到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窗花默了下。
温雁再一次领会到容烨对手艺活有多么没天分了。他忍了忍笑,安慰道:“没事,至少是朵花了。”
“烂花也是花。”容烨亦被自己整得想笑,没再继续摧残这些红纸,他作罢,“阿雁剪吧,我在好好看看。”
温雁笑着点头,不用等容烨跟着剪,他的速度便快了不少,很快便再剪出几个来。
窗花剪够了,他再拉着容烨一起在寝殿里贴窗花。窗户上要贴,屏风上也要贴两个。
等灯笼挂上窗花贴上,这过节的气氛便上来了。
到了晚膳时,温雁还收到了来自公孙桉的压岁钱。
他和容烨都有,公孙桉每年都会给,容烨习惯了,一枚穿着红绳的铜钱装在荷包里压在枕下压一晚,便可保新的一年健康顺遂。
温雁却是第一次收。
绣着金丝小蛇的荷包被他捏在手里,他看着公孙桉,眼睛亮亮的道谢:“谢谢爷爷。”
年夜饭是私宴,一同吃饭的除了他们二人,便是公孙桉,还有被请进宫的吴老。
吴老第一次在除夕夜将压岁钱给到温雁,他看着气色比去岁好了不知多少的人,欣慰不已:“人瞧着可精神多了。”
“陛下将阿雁照顾的这般好。”他道,“我便彻底放心了。”
温雁手拿着两个荷包,弯眼笑得很开心,他偏头看着容烨,伸手过去和他十指相扣。
容烨掌心也有了两个荷包,四个荷包相碰在一起,被包在掌心间,捂得发热。
他们在桌下紧紧牵着手,听着公孙桉和吴老谈着话,两位老者笑起来都是慈祥的,那双苍老的、已经浑浊了的眼睛在看温雁和容烨时,是一样的和蔼。
虽然身旁都没了父母,但仍旧有长辈相伴,年夜饭便也算是完整了。
温雁想,年夜饭该是这样的。
不是快冷掉的菜,不是只有自己一人吃的饭,是热闹的,能让人心都热起来的,是幸福的。
外面时不时能够听到爆竹声响,他晃晃容烨的手,凑近人耳边,说悄悄话似的问他:“宫里有烟花吗?”
“有。”容烨偏头,也贴着他耳朵小声道,“等吃完饭了,我带你去看。”
“好。”
温雁更紧的握住他的手,吃完年夜饭后便和容烨相牵着出了门。
宽大的袖袍遮住他们相牵的手,却仍会在行走晃动间窥到一点。公孙桉嚼着花生,摇头笑着:“这小子,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黏人。”
吴老嚼不动花生了,喝着茶,跟着摇头:“都还小着,正是黏糊的时候呢。”
一个十八一个二三,还有不少路要走啊。
.
容烨带着温雁去了宫中一座专门看烟火的景楼。
景楼亦是在定太宗时期所建,是他为爱妃所建来看烟花的楼,比京中三层楼高的海棠楼都还要高一截,站在顶上不止能将烟花看得清清楚楚,还能将京城看得清。
两人手牵手上了顶,站在顶上,视野便完全能透过高大的宫墙看到不远处的京城了。一眼望去,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都亮着,像是流金的长河。不少孩童手拿着滴滴金围着圈转着晃,大人点着爆竹,一簇簇烟花炸响在天边,整个京城都弥漫着过节热闹的气息。
温雁手搭在栏杆上静静望着远处的烟火,等到宫里的烟火跟着放出后,他看着一近一远盛放在天边的烟花,在爆竹声中道:“人间有烟火,天上有星火。”
他不再看烟花,而是偏头看向带他看到这一切的人,看着看着便弯了眼,唇边两个梨涡惹得人心痒:“阿烨,新春快乐。”
容烨被他那双杏眼看得心口滚热,他手搂着温雁的腰,俯身贴近他的面颊蹭着,道了句“新春快乐”,便侧头咬上了人的唇。
总是重却不至于见血的力道,温雁轻嘶一声,又纵容地启唇放他进来。
天上烟火不停炸开,砰砰砰的声音震着人的耳膜,却仍旧比不上两颗怦然跳动着的心。温雁手按在容烨胸前,抓着胸口的衣服,亦感受着血肉下蓬勃有力的跳动。
等到一吻放开,容烨还意犹未尽地在他嘴角啄吻着。他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在喘息间听着他道:“我同阿雁,还有数十载岁月。”
“阿雁喜欢这人间烟火,我便年年带你来看。岁岁常相伴,我要你一直陪在我身侧,同我度过这往后余生。”
温雁看着他,他便也回看着,凤眼里对着温雁时,总是旁人无缘得见的温情。温雁抿抿被亲得红嫩的唇,在他的注视下笑着:“我自是要一直在夫君身侧的。”
“年年岁岁常相伴,岁岁年年不分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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