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不舍得掏钱来处理动物尸体,面对这种情况,只能随便抛在野外,匆匆忙忙的用腐叶泥巴埋葬。
而这一切都被一只丰山来的黄毛猿猴看在眼里。
它抱着猴子尸体,毛爪子轻轻顺着尸体的毛发,发出极度不甘的悲鸣:“我只是想让他们品尝一下这个滋味而已。”
“为什么人类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奴役我们?为什么人类就可以这么无情的对待我的同族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为什么它们就要被圈养被奴役?只是因为它们是动物吗?”
“我只是、只是……”
它逐渐俯下身,将自己埋进一片冰冷的尸体中,腐烂的尸体遮住了它的表情,只能听见令人动容的抽噎。
过于人性化的真情表露,对上满地的猴子尸体,足以令任何有良知的人类动容。
“是吗?”师追辛冷漠评价:“听起来确实可怜。”
不等“恶鬼”炸毛,继续拿脑袋创他下巴,他锐评:“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气势汹汹的纸片小马呆了呆,“抽噎”的黄毛猿猴也彻底绷不住,泄出一声笑声。
它抬起头,那张似人似猴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只有满满的恶意与蛊惑人心的快感。
“是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它继续说道:“只是人类一厢情愿,愿意这么相信而已。”
“只要装装可怜,愚蠢的人类就真的信了。我只是免费送上门,又看起来比其他猴子聪明一点,损失几只猴子的人类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领养我。”
“只是这么说说假话,你就会放过我。”
黄毛猿猴的脸上流露出万分得意的神情,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为自己愚弄了师追辛而感到得意。
什么复仇?什么感同身受?不过是它想要愚弄人类的借口而已。
它一把将怀中的猴子砸向师追辛,瞬间,一道极为坚韧的红绳漫漫张开,铺开的红网编织着铜铃与钱币,“叮铃铃”的发出震响。
毫不犹豫的割断了黄毛猿猴的脖子。
名为雍和的妖怪在百米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它迟钝的转动着眼珠,茫然的跑出几百米,无数咒枷密密麻麻的从它口中吐出,连同鲜血一同铺满整片天地。
师追辛伸出手,猴子的尸体砸进他的怀中。
他眉眼悲悯,任由猴子的头颅在手臂上停靠,轻轻垂落的眼皮遮住眼底的凉薄,同时在他脸上落下一片极为不悦的阴霾。
飞速游走的黑影彻底确认了妖怪的死亡,它猝然窜进师追辛的影子,边缘长长拉出极为古怪的人影。
“恶鬼”的脸从阴影中钻出,一把钳制住师追辛的下颚强制性掰向自己。
他们脸贴着脸,连彼此的脸都能清晰的在对方眼底印出,“恶鬼”不由喟叹。
“下手真利索。”
祂将下颚卡进师追辛的颈窝,脖颈相贴间,鼓动的脉搏似乎将活力也一并传递进恶鬼冰冷的身体。
师追辛的呼吸在两人中纠缠,似乎连“恶鬼”也沾染了呼吸,相贴的肌肤也逐渐有了温度。
“恶鬼”近乎陶醉的闻嗅着功德的滋味,在杀死那只该死的猿猴一瞬间,无数功德伴随着咒枷的消失灌入师追辛的体内。
只是这么近距离靠近,闻嗅到对方的呼吸,就令祂感到万分愉悦。
“我还以为你真信了。”
“恶鬼”语气玩味,逗弄般轻轻搔弄过青年的喉结,近距离的耳鬓厮磨,衔住他的耳朵低语。
似乎因为他听不见的原因,“恶鬼”极为喜欢在他耳边细语,用那种漫不经心的恶劣语气轻嘲师追辛的天真。
与恶鬼谋皮,迟早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恶鬼”忍不住哑笑出声,手掌贴在师追辛的后腰,不断的碾蹭过腰窝的部位,用手指圈住他单薄的细腰。
师追辛忍不住偏头,短暂的捂住助听器。
酥酥麻麻的笑声被隔绝,师追辛眨动眼睛,依旧觉得耳根发烫。
腰间不老实的手掌还在煽风点火,古怪的酥麻如电流般从尾椎骨直直流窜到头皮。
他警告般掐住腰间的大手:“猪。”
“恶鬼”挑眉,告饶的举手。
又耐不住性子,追在师追辛耳边调笑:“什么时候变个狗?”
变个狗就高兴了?
师追辛飞速扬眉。
他站起身,给林业部门打电话的同时不忘将弄脏的外套脱下,盖在那些猴子尸体上。
“恶鬼”笑他烂好心,他只是拍拍衣服,轻描淡写的说:“攒功德,不要在意事情大小。”
说烂好心也好,伪善也好。
超度生灵,也能功德+1。
师追辛衣着单薄的走出林子,与林业部门的人擦肩而过时,看见了几个马戏团的工作人员正在人群外嘀咕这事到底是谁举报的。
师追辛面不改色的从旁边走过,路过街边的玩具店,他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
“恶鬼”顿觉不妙:“你不会……”
“叮咚”硬币投进抓娃娃机,师追辛眉眼认真,操控娃娃机的爪子,精准抓向一只毛绒小狗。
毛绒小狗翘着尾巴,傻乎乎的吐舌歪头笑,胸前的粉色蝴蝶结可爱又粉嫩。
蠢死。
“恶鬼”顿时逃窜,被人一把抓住。
几分钟后,师追辛抱着一只毛绒小狗从玩具店走出,他挠着毛绒小狗的后颈脖,手掌顺着狗耳朵从后脑一路滑向后背。
“汪!”咬死你哦。
毛绒小狗抱着他的手一顿咬咬咬。
师追辛实在忍不住嘴角上翘:“真可爱。”
“……你半夜断气别跪下来求我给你续命。”
“不会的。”师追辛偏头,将脸贴在毛绒小狗的身上。
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闲适样,只是眉眼一弯,止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恶鬼”呵笑:“你半个魂都要飞了,还嘴硬。”
师追辛并没有烟瘾,“恶鬼”这么多天第一次看见他抽烟,怕是身体遭不住了,抽上一口止痛。
烟吐出来的时候,半个魂也快飞了。
毛绒小狗歪过脑袋,傻乎乎的蠢脸似乎露出几分讥嘲。
祂正要嘲讽几句,就见师追辛垂眼,呆呆的靠在公交车窗上,困倦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他睫毛颤抖,苍白的面上难得泛起红晕,似乎连呼吸也止不住的发烫,唯有圈住毛绒小狗的胳膊依旧有力,几乎脸贴着脸贴在一起,枕在小狗身上无力的靠在一侧,任由黑发遮住眉眼。
黑与白交错在一起,呈现出淡淡的涩意,越发秾烈可怜。
无人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恶鬼”从师追辛的口袋里摸出两包烟,一包敬神用的中华,一包师追辛抽的女士细烟。
祂难得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点上一根,学着师追辛的样子吸上一口,无声冲他脸上吐出破落的烟圈。
“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师追辛闭着眼止不住的咳嗽,祂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指摩挲着师追辛的下颚,难得软和的替他顺气。
“听说人类抽多了会死,你这破烂身体,还是小心把自己抽死了。”
师追辛撩开眼皮,因为功德在修复身体,也懒得说话,无声看祂把自己的烟丢了。
他目光幽幽,心说败家玩意。
败家玩意把师追辛的烟丢了还不止,还想偷偷把毛绒小狗也丢了。
师追辛抱着狗幽幽看祂一眼,转移话题:“先来说说恶妖的事。”
第8章
“诶,老李那事解决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不知道谁发现了马戏团乱抛动物尸体报警了,结果林业局一来,发现那几只猴子脖子上几个黑黝黝的血洞,像是被什么动物咬死的,还上了新闻。你说老李看了能忍?过去闹了一顿,反而还得了点钱。”
……
邻居又在门口高声谈笑起来,他们在外面说笑,声音传进屋子里,师追辛抱着账本,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一推,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写下一个结果。
他神色自若,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一只薄薄的纸片小老虎歪头歪脑的伸着脑袋,虎虎祟祟的听了半天,三两下从柜台边缘蹦跳着挂在师追辛的肩膀。
祂往上一翻,圆滑的纸片边缘蹭着师追辛的后颈从左肩踩到右肩。
尾巴勾住青年的下颚一挑,“恶鬼”哑笑:“这也是你的功德吗?”
“烂好心的小凤凰。”
大猫尾巴往师追辛下巴一勾,从师追辛的肩膀垂下,像是一段长长的黑色辫子,几乎与他身上的暗色长衫融为一体。
师追辛手腕纤细,被大猫尾巴一勾,勾勾丢丢的蹭过皮肤。
黑与白交错缠绕,无端的暧/昧在此滋生,师追辛莫名抿了下唇,唇间水红轻撩,也只吐出一句:“我们还是先来说说怎么找恶妖吧。”
一说这话,“恶鬼”便似炸了毛般,小马驹似的抬着前爪一起“哒哒”往下跑。
师追辛眉头微皱,长臂一把小老虎捞进怀里,手掌一推,纸片小老虎在怀中滚了几圈,晕头转向的摔进他的臂弯里。
他低着头,过长的发尾搔过下颚,与一同偏移的太阳光线编织成网,将“恶鬼”团团网住。
师追辛问:“你为什么这么抗拒?”
前几天公交车上也是,师追辛只是这么一说,“恶鬼”就逃也似的钻进了他的袖子里。
团团黑影在袖子里钻来钻去,不知蹭到什么地方,师追辛赫然弓下腰,弯起的脊骨颤抖般不住打晃。
他眼底一片恍惚,连带着镜片都被灼热的呼吸蒙上了白雾。
修复身体时血肉沸腾的感觉并不好受,师追辛浑身发烫,也来不及追究祂的异常。
直到此刻,师追辛一把掐住小老虎的后颈,他眉眼锐利,镜片泛起锐利的惨白。
两双眼睛对视,就看谁先支撑不住。
被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恶鬼”率先降下半旗。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聊的。”
“随便聊聊。”师追辛飞速说。
停顿了一下,他猝然软了语调,更加弯下脖颈,像是垂头的鸢尾亭亭倾斜,主动贴近纸片小老虎。
“有功德。”他补充道,像是拿捏住了某鬼的命脉。
“极恶之地出来的妖怪,功德都很多吧?”
他需要功德。
“恶鬼”也需要功德。
他需要功德续命,希和需要功德蒙蔽天机。
师追辛敛起眼尾,上下打量怀中的小老虎,他眉眼悲悯,唯有过于秾烈的艳色在眉眼末端勾勒出一抹艳色。
像是一只善于蛊惑人心的老狐狸。
明明精明得要死,还装什么双眼空空?
“恶鬼”真被师追辛说服了,祂三两下跳上柜台,用尾巴将周围的一切扫开,尾巴在桌面勾画。
“小凤凰,你应该比我清楚极恶之地存在的意义。”
祂嗓音浑厚,像是有满腹的故事要娓娓道来。
随着祂的讲述,一切故事拉开帷幕。
极恶之地自上古人皇时就已经存在。
当年黄帝大败蚩尤,为了避免蚩尤极其党羽卷土重来,黄帝将蚩尤分尸数份各地镇压,又由他手下的部将看管。
然而蚩尤之心极为扭曲污秽,将那片地方污染成一片死地,隐隐有逃脱重生之势。
于是黄帝设下封印,将罪孽深重的恶妖诡怪流放进其中,以罪孽引无尽地火日夜不歇灼烧蚩尤怨气。
至此,所有威胁人类的恶鬼坏妖皆被流放进封印之地,化作养分消磨蚩尤残念,那片地方也被称为极恶之地。
“恶鬼”也只是其中一个。
祂被地火日夜灼烧,早已忘记了前尘往事,祂浑浑噩噩,时常沉睡又清醒。
每一次的清醒,祂的眼前都会出现新的鬼怪。
它们巧言令色,它们谄媚讨好,用刻满咒枷的喉舌试图说服“恶鬼”帮助它们逃跑。
“恶鬼”一开始不以为然,可时间漫漫,祂开始相信那些鬼怪可以带祂离开这里。
祂被骗了。
纸片小老虎的脸本就黑,说这个的时候,“恶鬼”的语气一下子低沉起来,充满了扭曲与妒恨。
祂的身影一下子化成紊乱的流水,黑线般缠绕在一起,疯狂的蠕动闪烁,无声发出尖叫。
“骗了我骗了我骗了我骗了我骗了我骗了我骗了我骗了我骗了我……”
凌乱的思绪一下子笼罩了整间店面,屋内突然暗下,阴暗爬行的“恶鬼”无声尖叫、爬行,恨恨的将纸片小老虎撕成粉碎。
古怪的黑影在墙角折叠,拉扯起极为古怪的长影,似乎有恶鬼在背后咧开充满血腥的笑容,高高挑起的嘴角撕裂至极。
“恶鬼”怒声大骂:“它们骗了我!”
“凭什么它们就可以出去!”
漫长的时间,早已让祂变得面目全非。
祂阴暗、扭曲、嫉妒,深深的痛恨起了所有能逃离的那些精怪。
它们犯下大错,凭什么可以逃脱惩罚?凭什么祂就得一直被困在里面?
那些巧言令色的妖怪,凭什么可以得到祂所没有的自由?
“恶鬼”极度扭曲,黑影挣扎着不断来回翻滚,黑暗的念头不断涌出。
天空警告性的打响闷雷,一声惊雷到来之前,白光从天上劈开,狠狠劈烂了片刻的宁静。
师追辛的侧脸映着白光,他面色在刺眼的光线下变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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