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淮水掰了掰指头,心想这已经见了四个哥哥,却从未听臧六江提起他的五哥,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臧六江。”余淮水回过头去。
“你那五哥... 你在干嘛?”
臧六江正挑拣着马厩里的几匹高头大马,边挑边啧啧称奇,这王室喂出来的马就是精细,油光水滑的,得牵上一匹回去让那臭脸王爷出出血。
“咱们快走。”臧六江拉出一匹枣红色的马来,翻身上去一打马鞭,那马便轻快地向外跑去。
大黑一瞧,也不用着余淮水策马,立刻抬脚跟上,贼溜溜低着脑袋的模样灵的不行。
。
“...... ”余淮水失笑,用力地拍了一把大黑的脖颈:“你们两个还真像。”
冲上街道,臧六江觉得畅快,肆意笑了两声,随后他一拽缰绳,勒马靠近了余淮水与他并肩走着。
“你刚刚问我五哥?”臧六江回想起冲出院落前余淮水的问话,又重新挑起话头道:“他几年前去了京城就再没回来,不过还是回过书信的,说是考的不错,在京城当个什么... 什么官儿来着。”
“当了官?”
余淮水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臧六江那五哥是为了躲避继承土匪山头,逃去京城避难,没想到土匪窝里还真出了一个官。
这是算平民出身,还是勾结草寇呢?
不论其他,此时的余淮水只会对书房里的那些旧书渴望更甚,这是一手的文章精华,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你还记得你那哥哥做的是什么官吗?”
余淮水实在好奇这位五哥的仕途,追着臧六江问。
臧六江摸了半天下巴,他当时看过那信,似乎写着...
“国子监!”臧六江一拍手,终于记起了自家哥哥的官名。
“大黑!我们回家!”
官名入耳,下一刻余淮水已经奋力地一打马鞭,大黑应声而动,离弦一般飞射而出,将臧六江远远地甩在身后。
枣红大马惊地瞪大了双眼。
老天,昨天刚来马厩的饭桶竟能跑这么快?
“媳妇儿!?”臧六江被大黑扬了一嘴的灰,等他抬头去看时,只能瞧见远远的一个小点了。
“大黑,你这背信弃义的东西!你背着我媳妇儿去哪!”臧六江还从未被大黑抛下过,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策马尽力向前追去。
这王室喂出来的马漂亮是漂亮,可惜耐力不足,脚程也不快,等臧六江追回寨子时,余淮水已经钻进书房,将那些个旧书全都翻出来。
瞧着满脸狞笑一脑袋扑在书上的自家媳妇儿,臧六江觉得很有必要去找臧远要两杯符水回来,驱一驱邪。
第25章
臧六江最近很忙,忙到没时间来看看余淮水一顿吃了多少,虽说每顿饭都是翠翠按时送来,可再不见臧六江吵闹的身影。
余淮水看看桌上,都是在王府时多吃过两口的菜式,估计是那时被臧六江记下了,回来让人依葫芦画瓢做的。
用力地嚼了一口馍馍,余淮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翠翠。”余淮水终于没忍住,趁着翠翠和王家姑娘来收拾碗筷时,偷偷地问她:“臧六江最近,去哪了?”
“大当家?”翠翠边麻利地摞起碗筷,边回想起这两日的确没怎么见着臧六江的影子。
“不太清楚,应该是下山去了吧?”
翠翠瞧出余淮水有些失落,不免的往坏处想:“怎么?你和大当家又吵架了?”
“没有。”余淮水搓了一把脸,有些落寞地胡乱翻着手里的书本,嘴里小声道:“他都不来,哪还有架可吵... ”
翠翠听的真切,回头去看余淮水蔫头耷脑的模样,左挠挠右扣扣,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那王家妹妹已经寻摸出一句最刺痛人心的话脱口而出了。
“他该不是有新欢了吧?”
“新欢?”余淮水的脸白了一瞬,他想脱口而出不可能,却又猛地停在嘴边。
是啊,臧六江打开始就是想娶媳妇儿的,只是闹了乌龙绑错了人,他怎么就能确定臧六江不想要个真的姑娘当媳妇儿呢?
翠翠连忙伸手拽了一把没有眼力见的王家妹妹,压低了声音责怪她:“瞎说什么,人都要哭了!”
王家妹妹是个实心眼,这一听连忙捂住嘴,小心地回头去看,果然见余淮水眉眼都垂了下来,难过都写在脸上。
仔细想想可能真相就是如此,原本臧六江只是来的少些,夜里还是照旧回屋去睡的,可昨天夜里直到凌晨,他才匆匆地赶了回来,不声不响也不把他叫醒,怎么看都是和他相见两厌了吧?
余淮水越想越觉得臧六江有了新欢的可能性极大,心里那种空荡的感觉更甚,扎的他难受。
余淮水最烦如此,情绪不安连书都看不进去,还不如找到臧六江本人问个清楚。
王家妹妹正跟翠翠懊悔着,便听身后一声响,余淮水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决绝。
“我找他去!”
“好!”王家妹妹义愤填膺地举起手来,积极地弥补刚刚的口不择言:“咱们去抓奸!”
翠翠倒没觉得臧六江会有什么奸情,可也不能让没脑子的王家妹妹带着人生地不熟的余淮水到处跑。
“先别闹,咱们下山也得找个由头。”
翠翠见王家妹妹拉着余淮水就要往外冲,连忙上去阻止。
“由头?”王家妹妹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圆圆的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往外跑去:“我有我有!你们等着我!”
不多时,她便背着个挺重的背篓折返回来。
“咱们就说是下山去卖这个!”王家妹妹一掀背篓上的麻布,露出整框杂七杂八的药草来:“把这些卖了,我请你们吃糖!”
“这个好。”翠翠点头,心想有了这框药材也不算陪他们白跑一趟。
三人商议半天,打算乘着送菜的驴车下山,那车夫人不错,送完了菜偶尔会捎想下山的女眷去庄子里,他一趟车赚够了,一人一个铜板就能送人下山。
余淮水去抢搁在地上的背篓,心想自己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总不能让姑娘来背东西。
翠翠也去抢地上的背篓,心说这余淮水身上还穿着新衣裳,弄脏了洗起来可是费劲,还不如她来背合适些。
他们一伸手,王家妹妹抢的更起劲了。
眼前的两个姐姐都受过大当家的情伤,心上受了伤,身上再背些重的,想想就觉得分外可怜。
三人拉扯许久,你一句她一语地争论起来,猛地,就被闻声推门进来的小哑巴给打断了。
“小哑巴!”王家妹妹眼睛精亮,喊了那木讷的小孩一声。
“啊。”小哑巴疑惑地看她。
“你替我背背篓,我给你买糖,你干不干?”
“啊!”一声惊喜地喊声,背篓已经被小哑巴劈手抢走了。
四人就此结伴,去寨子门口寻那送菜的马夫。
“大哥!我们下山!”王家妹妹性子活泼,三蹦两跳地爬上驴车后斗,晃得驴车吱嘎乱响。
余淮水摸出四枚铜板递给车夫,车夫也乐呵呵地接过,这车斗不大,装下四个人刚好,车夫等他们都坐下便抬手扬鞭,打着驴离开了寨子。
驴车吱嘎吱嘎走的挺慢,王家妹妹受不了安静,主动去跟那车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这小丫头真有意思!”车夫聊的高兴,大笑两声道:“我瞧着你们也不像什么土匪窝子,人都怪好哩!”
“那当然了!”王家妹妹扒着车辙,不无得意地自夸:“我们寨子好的很!”
“我去过一家包子店,那老板还说什么你们这些土匪都不讲理,我还跟他争辩呢!”
车夫有声有色地学那包子店老板说话,逗得王家妹妹笑个不停。
“听说你们大当家成亲了?”
车夫忽然想起那包子铺老板说过的富家小姐,朝着王家妹妹打听道:“说是娶了个有钱小姐?”
一车人的目光霎时落在余淮水的身上,又很快的四散离开。
“是呀,我们大当家是娶亲了。”翠翠接话道。
“容大哥多问一句。”那车夫压低了声音,怕叫人听见似的:“你们那个嫂夫人,是抢回来的吗?”
“当然不是!”王家妹妹一声大喝,吓得整车人都一个激灵。
“我们大当家和他媳妇儿恩爱着呢,谁在外头风言风语!”王家妹妹挥舞着拳头,一拍身旁的小哑巴:“你说是不是!”
“啊啊!”小哑巴不知是疼了还是应和,啊啊两声听着很有气势。
也的确称得上恩爱。余淮水心想。就是不知道能恩爱多久。
“我就说嘛。”车夫旺盛的好奇得到了满足也不再多问,打着驴慢慢地下山去了。
沿路风大,几个人冷地缩在车后也顾不得看看风景,待到了庄子里见了人烟这才缓和一些。
“真是冷死了。”王家妹妹搓着手:“咱们怎么找大当家啊?”
“找找大黑。”余淮水笃定地一点头,一扫来往的行人:“大黑长得奇特,稍一打听就能找到了。”
王家妹妹还不忘自己的药材,背着背篓找了个角落蹲下,不多时就引来几个结伴的大婶,挤在一起挑挑拣拣。
“婶子,姐姐,跟你们打听个事。”王家妹妹帮着挑拣套近乎,笑得一脸乖巧:“你们有没有瞧见一个挺高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那马是黑的,可大一匹。”
“小丫头打听这个干什么?”那挑拣药草的婶子紧张地四下一看:“那都是土匪,你可别去凑热闹。”
“这么说你瞧见了?”翠翠也凑在一边帮腔:“往哪边去啦?”
“哎呀哎呀,你们两个姑娘咋不听劝呢?”那婶子摆着手,往庄子东头一努嘴:“去了那边的茶楼了,最大的那一家。”
“谢谢婶子,我们也只是打听打听。”王家妹妹笑着,往婶子挑好的袋子里多装了几把药草:“我多给你装些,这个泡水喝可好哩!”
王家妹妹带来的药草挑的好,洗的也干净,很快便兜售一空,沉甸甸地赚了一吊钱。
这药草是从入冬攒到现在的,赚了这些王家妹妹已经很满足了。
“咱们去买糖!”王家妹妹高兴地收拾起空背篓,回头便瞧见余淮水已经拎着几袋子糖站在那儿,身边的小哑巴吧唧吧唧地,已经在嚼着糖了。
“别去买了,我请你们吃。”余淮水把手里的纸包递过去,米糖麻糖蜜饯,能有的样式他都买了一遍。
“淮水姐姐... ”王家妹妹感动的不行,心里更燃起了捉奸的怒火。
淮水姐姐这么好的人,一定要给她讨回公道!
“淮水姐姐,你去旁边的书肆里歇着吧,我跟翠翠还有小哑巴去找!”吃人嘴短的王家妹妹一拉翠翠和小哑巴,几个人拎着糖便往远处跑。
余淮水原本还想跟着,可山上的丫头跑的飞快,他追了两步便赶不上了,只好折回书肆里等几人回来。
这小小的庄子里没多少人看书,书肆里十分安静,只有店主昏昏沉沉地趴在柜台后头,他捧着本书眯着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余淮水没什么心思看书,抽了本闲书出来随意翻着。
“姑娘爱看书?”
余淮水正盯着书上的线勾图出神,便听身旁传来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余淮水应声望去,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这人穿着身暗色夹绒长袄,配一双白底布靴,脸皮白净,两道眉高抬着,眉尾却深凹进眼窝里,眼下有极重的乌青,正露出个笑来看着他。
衣冠楚楚的模样,却让人瞧着很不舒服。
“我不识字。”余淮水果断地合上书,拒绝他继续搭话。
“姑娘瞧着可不像不识字。”朱权有瞥了一眼余淮水手中的书:“这本金瓶梅... ”
“什么金瓶梅,这是... ”余淮水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是本黄书,下意识地开口反驳,这才意识到自己着了道。
本就因为臧六江心烦意乱的余淮水,这下更烦了。
“姑娘聪明。”朱权有觉得有趣,他本就是考中了秀才才来此处的,平时也会下山买几本书回去瞧瞧,今儿真是撞了大运,能碰见个认字的漂亮姑娘。
“离我远些。”余淮水露出不近人情的一面,狠狠横了一眼这个没有分寸的陌生人。
老店主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清楚来人,又赶忙把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第26章
“一个人?”
朱权有见余淮水不理自己, 狗皮膏药一样地贴上去,追着余淮水走到了书肆门口。
“别跟着我!”余淮水不厌其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缠着个“姑娘”, 肯定没揣什么好心思。
“姑娘可能告诉姓名啊?”
朱权有最喜欢性子烈的姑娘, 见余淮水脸上露出恼怒的神色, 他反倒更加兴奋,伸手去挡书肆的大门。
“...... ”
余淮水上下扫了朱权有一眼,瞧着底子虚透也不健壮,这臂膀也不见得多么有力,只是身高要较自己高出半个脑袋, 动起手来也不是不能逃脱。
只是他衣着不俗,应当不是一个人来的。
余淮水看向书肆外停着的马车, 坐在上头的马夫五大三粗, 正目露凶光地盯着这个方向。
“姑娘?”
朱权有还当余淮水是怕了,竟然伸手一把攥住了余淮水的手腕,低头凑近想去瞧瞧他脸上表情。
这就有些太放肆了,余淮水一个男人都觉得冒犯,更何况在朱权有眼中他是个女人。
朱权有和余淮水对了个眼, 还没琢磨出他这白净小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便听脚下叮当一声响,朱权有低头看去, 是几枚铜板在地上骨碌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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