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筝然一进来,左展杭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等到左筝然在沙发上坐下,他才开口说:“你来了。”
“好久不见。”左筝然笑了下,“有想过我们还会再见吗?”
沈榷站在左筝然的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左筝然的肩头,用一种漠然的,像是在看一具尸体的目光看着左展杭。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今时今日三位主角的地位完全颠覆。左展杭却对此表现得十分冷静,不知是已经接受还是色厉内荏到至死都不愿在左筝然面前露怯。
左展杭先是扫了一眼沈榷,接着视线缓缓向下,落在左筝然那张与他有几分相像的面容上,“怎么?要把明翠山庄那一天发生的一切还回来吗?”
“当然了。”左筝然抬起下巴,“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在等我来。”他竖起一根食指,“在开始之前,你需要先稍微偿还一点你在明翠山庄欠我和沈榷的债。”
“沈榷?”左展杭眯起眼睛,“沈榷是谁?”
左筝然抬头,笑着对沈榷说,“宝贝,请做个自我介绍吧。”
沈榷接过李兰图递给他的棒球棍向左展杭走去,棒球棍在水泥地面上划出滋啦滋啦的声响,他浑身的血液也在这短短几步路里完全沸腾起来。
在左展杭面前站定,沈榷自上而下俯视着他,“记得沈攸吗?”
左展杭瞳孔骤缩,片刻后,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是说那个信息素是野姜花的omega吗?记得,在床上很……”
第一棍直接抽在左展杭的下颌上。
左展杭年逾五十,身体素质早已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他被这一棍抽倒在地,半天都没缓过来。
但他没求饶,没叫疼,吐出几颗断裂的牙齿,转头看着沈榷,粘稠的血液在他说话时不断坠落,“怪……怪不得……”
第二棍、第三棍,第四棍……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沉闷压抑的抽气声中格外清晰,在几乎砸碎左展杭四肢的所有骨头后,沈榷停下,用棒球棍卡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冷笑道:“替我哥哥问候左主席。”
沈榷在地下赌场学来许多折磨人的方法,殴打只是其中最无聊的一个。他看了一眼左筝然,压下了胸腔中激荡着的更为残忍的想法,丢下棒球棍,返回了沙发边。
左筝然欣赏了片刻左展杭的惨状,略微弯下腰看着他,“我有个想了很多年都想不通的问题,希望在这个最后时刻你能帮我解答一下。”
左展杭已经很难再开口讲话,可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他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却没想过会死在左筝然手里。但这个结局比起在蓝港蹲监狱蹲到死,对他来说也算不错的归宿。
左展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什……什么问题?”
“我母亲全力支持你的事业,她相信你,无条件爱你。叶樵宇凭什么得到的比我多?”
左筝然问出这话时的态度并不认真,可沈榷感受到他绷紧的肩背,便环住他的肩,在他发顶上轻轻吻了一下。
左筝然的身体并未因此放松下来,声线也比往日沉,“封氏给了你多少,叶家又给了你多少。即便是基于这种利益的交换,叶樵宇也应该排在我后面。请说说吧,我实在太好奇了。”
左展杭沉默下来,左筝然因为他的沉默生出些许焦躁,“快一点。不然我就拆了你。先挖你的眼睛,再割掉你的耳朵。叱咤风云的左主席,连个全尸都留不住那就太可悲了不是吗?”
有些东西一直未曾被左筝然放下,原因是在左筝然还能记起的六岁之前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里,左展杭确实是一个好父亲。
左筝然这些年越刻意避免自己想起,就越是会在某些时刻想起。这一情形在回到蓝港这段时间里,出现的频次越来越高。
左筝然对这个问题表现得过于执着,便在这最后的对垒中露出破绽,但他此刻完全陷入情绪的沼泽,唯有左展杭的答案能拉他出来。不论这个答案是什么。
疼痛让左展杭的视线模糊,他已经看不太清左筝然的脸,因此也无法在此刻去寻找他脸上与封尧相似的痕迹。
为什么。
很简单。他看到左筝然会想起封尧,继而想起封澍。那个不可一世,因为他的出身总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的老不死。
他试图证明自己。但不论他如何拼尽全力证明自己——即使在他已经钱权在手,人人见他都要尊重地唤他一声左主席时,封澍仍然叫他废物。
他没办法不恨不怨。怨死去的人,更恨活着的人。
左展杭往地上吐了口血,咧着嘴笑起来,“我……我没想……想到你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断断续续说了将近一分钟才将这句话说完整,“没……没什么原因,只是……更喜欢樵宇。”
左筝然直勾勾地盯着左展杭,几秒后他笑出声,“这也算个答案。”
“想看……我求饶吗?想太多了。”左展杭说,“我只是输给我自己……”
“真是的,承认输给我有这么难吗?”左筝然接过李兰图递来的枪,抬起枪口对准左展杭,在他抖着手指即将扣响扳机时,沈榷覆上他的手拿走了枪,又用另一只手盖住左筝然的眼睛。
“左展杭,下地狱吧。”
砰——
沈榷指了指掉落在地的小纸箱,又指着Yori的鼻子,“Yori!你又干坏事了!”
Yori耷拉着耳朵,尾巴也夹起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榷。沈榷便不忍心再对它发火,无奈地在它脑袋上撸了一把。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沈榷看了眼时间,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五个小时。他将手里的豆芽菜妥善地放进一个纸箱中,又和芮姨一起把客厅打扫干净。
左筝然上午去见了一位职业经理人,计划将能源运输公司重新组建起来。他返回望溪时所有物品都已装车,沈榷正站在入户花园里,面朝着望溪别墅拍下最后一张照片。
左筝然走上前,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笑着问:“舍不得这里吗?”
沈榷点了点头,“有点。”
“想回来我们随时可以回来。”
沈榷转过身抱住他,“不会回来了。”
私人飞机已在机场等候两人多时,工作人员将所有物品装机,那几十盆晚香玉,封尧以及沈榷家人的骨灰也已妥善安置。
李兰图牵着Yori,站在舱门处冲着两人喊了一声:“快到起飞时间了!”
蓝港今天是个好天气,午后的阳光把一切都照得很亮。
左筝然抬头看了一眼蓝天,而后踏上舷梯,转过身向沈榷伸出手,“走吧,沈榷先生,去过我们的新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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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番外 婚后
“今天我可以按时下班,可以来接我吗?感觉要下雨了。”
沈榷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他躲进南瓜屋的屋檐下,无奈地说:“想让我去接你就直说,哪里要下雨了?而且你又不是走路回家,下不下雨和你有关系吗?”
“好奇怪,只是隔了二十几公里,怎么会是不一样的天气?”左筝然装作没有听到沈榷问的第二个问题,又继续说:“好了我要去开会了。Clara向我推荐了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餐厅,你现在过来时间刚刚好。哦对了,办公室里的花瓶已经空了很久,顺便带束花来好吗?不要随便在农场里摘几朵敷衍我,请为我花一点钱吧。谢谢,等你,拜拜。”
为什么特意强调不要农场里的。左筝然明明知道他的花种得有多漂亮。刚要花费一点时间去思考左筝然的反常,沈榷就看到农场的经理拿着一摞文件从集市的人堆里挤出来冲他招了招手。
“这个季度还没过半,就已经超过上个季度的营收了。”经理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那几头病了的小羊,老刘已经找兽医来看过,不是大问题,你可以放心。”
沈榷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顾客投诉事件的处理进度,才回到巨型南瓜造型的办公室,拿起车钥匙,往花圃走去。
沈榷经营着一家以南瓜为主题的农场,除了观光、餐饮、采摘活动和婚礼场地租赁外,农场内还有一家在本地小有名气的售卖有机蔬菜、水果和鲜花的超市。
工作轻松,时间很自由,离家也很近,几乎完全符合左筝然的“留在家里陪我”这一要求。
但嘴上说着不要工作的左筝然却成为他们之间更忙碌的那一个,出差和加班成为生活的常态,有时沈榷半夜醒来,还能看到他抱着电脑盘腿坐在床边的小地毯上处理工作。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过门,上一次约会大概还是一周前的事。
等等。
一周前算什么很久。
沈榷用剪刀剪断花枝,发现他被左筝然传染,竟然也开始变得喜欢夸张。
用牛皮纸把花束包裹起来,沈榷暗自赞叹他的花养得真的很好,欣赏了片刻,突然在记忆中寻找到左筝然要求他在花店买花的原因。
昨天一整天沈榷都在忙着布置小集市上新增加的摊位,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左筝然回来后,他只勉强问候了一句就倒在床上。
在意识模糊,快要陷入睡眠时,他听见左筝然在他耳边说:“兰图太过分了。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他什么时候交往的对象,竟然没有告诉我。这样也就算了,你知道吗?他的男朋友今天竟然抱着一束花来接他下班,这有什么了不起。我说这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为什么笑成那样,还问我知不知道这束花有多贵。能有多贵?特意问我这个干嘛?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后来终于想明白,之前他说过你送我的那束小蓝花一毛钱都没花,潜台词是礼物很廉价,很不应该在他面前炫耀,天呢,他竟然把这件事记到现在,实在太小心眼了。”
左筝然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了一长串,甚至连用三个竟然用来加深语气,沈榷每个字都听到了,但没往脑子里过,只敷衍地应付他说:“兰图哥终于开窍,这很不容易,你不要说他了。”
后面左筝然又絮叨了什么,沈榷已经想不起来了,但现在他怀疑如果他今天不能让左筝然在李兰图面前有底气地说一句“有人送花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有很贵的花收”,他的这一天恐怕不会那么顺利地结束。
基于此种考虑,沈榷在蜂鸟大厦周边的花店里,挑选了一束非常昂贵,乘坐飞机到达枫城的进口铃兰。
布鲁农场和蜂鸟大厦相距26公里,拥有同一片蓝色的天空和同样灿烂的阳光,沈榷在停车场停下,给左筝然发了条信息,问他雨在哪里。
左筝然没有回复,时间也还早,沈榷等了一会儿,等来左筝然催促他的信息。
沈榷很少来公司,这样高调地抱着花来,对他来说更是头一次。坐在车里又纠结了几分钟,他才拿着那束铃兰往电梯口走去
只是送束花,这也没有什么。而且不是下班点,看到的人应该不会很多。沈榷自我安慰着,在电梯到达十六楼后,他还是遮遮掩掩地把花藏在了背后。
左筝然的助理在电梯口等候他多时,笑眯眯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带着他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去。
沈榷知道左筝然的办公室在哪,便说:“Clara,你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Lane不在办公室哦。”
“没事,我等他一会儿。”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一扇木门前。Clara在门前停住脚步,没给沈榷任何反应时间就将门推开了,“请进吧,沈榷先生。”
沈榷的感觉很不好,他警惕地探了个脑袋进去,又立刻缩回来,小声说:“我不进。”说完转头就走,但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从会议室里冲出来的左筝然揪住了卫衣的兜帽拽了回来,“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吗?怎么还是来了。”
沈榷瞪他一眼,左筝然笑了笑,“还带了花来,好漂亮。”
在会议室门口拉拉扯扯太难看,沈榷只好面带微笑和会议室里的十几位西装革履的高管打了招呼,又皮笑肉不笑地小声对左筝然说:“我去办公室等你。”
左筝然付出许多努力才让自己表现得十分风轻云淡,他顺从地点头,在沈榷离开时,把那束花从他手里抽出来带进了会议室。
会议本就已快结束,沈榷在办公室等了不到十五分钟,就看见左筝然脸色不太好看地走了进来。
沈榷放下手里的杂志,问他:“干嘛摆副臭脸?”
“我不想要这个。”
“你又没提前说。这是花店最贵的花。而且铃兰怎么你了,你刚刚还说它漂亮。”
左筝然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沈榷,他不想要这束花,又不想随便处置它,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十分屈辱地拆开用来绑花束的丝带,把整束花插进了花瓶里。
沈榷不知道左筝然在抽什么风,但出了办公室,他的脸色就好了起来,在电梯口和李兰图相遇时,还抬着下巴问:
“兰图,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左筝然问:“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兰图在恋爱后莫名变得非常勇敢,已经可以做到和左筝然叫板,他轻飘飘地“哦”了一声,“很漂亮的花,但是为什么会送一束铃兰,我的信息素是铃兰啊,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电梯门打开,李兰图走了进去,沈榷和左筝然却站在电梯口迟迟未动。
李兰图问:“不走吗?"
沈榷微笑道:“你先走吧,回见。”
电梯门缓缓关闭,沈榷觑了眼左筝然的脸色,心虚道:“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左筝然冷哼一声,“我很没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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