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眼前骤然弹出面板提示:
【祠堂?出于礼貌,我好像不能随意踏进他人的祠堂。】
【但是,里面好像传来说话声。】
【刚才遇见的小女孩似乎有意指引我来到这里,我想进去查看线索,或许里面有有关妹妹的蛛丝马迹。】
司珏:……
不,我不想进。
司珏的手:不,你想进。
他轻轻推开了祠堂大门。
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腐朽木头味儿,祠堂正中间的天井摆着一只大水缸,堆满了看不出颜色的浑浊液体。
那之后,是一尊巨大的黑色神像,同他之前在村民家中见到那些一样,红布遮脸,十二只手如莲花绽放,身形瘦削却有一个很大的肚子。
随之而来的,是好似几十人围在一起念读祈福词的声音,密密麻麻,令人头脑昏胀。
当他看清祭台上的贡品时,再一次,胃酸倒流。
一碟头发,用红线捆起;
一碟牙齿,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渍。
还有一只旧茶杯,里面装着透明液体,泡着一颗眼球。
除此之外,在这三样贡品后面摆着一只足球大小的包裹,表面用绷带缠绕,缠绕成一只鼓的造型,表面脏兮兮又血呼啦,司珏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但系统会逼他看。
【这就是,所谓的用血肉供养神母么。】
【咦,这只包裹是什么,看起来像只扁平的鼓,里面会有我妹妹的线索么。】
司珏真是服了,也不知道这副本编剧是怎么把这两样东西强行联系在一起。
他不想碰一点,但那只包裹表面浮现出一圈小小光环,他不管,那光环就不停收缩胀大,他甚至听到了光环发出的声音:
“摸我摸我快摸我~”
司珏实在受不了这声音,拿起脏兮兮的包裹,嫌弃的只用拇指食指捏住一角,看起来像比了个OK。
这时,始终默不作声的萧阙忽然开了口:
“我去其他房间看看。”
司珏凝望着他,良久,掂了掂手中包裹,语气是几分漫不经心:
“没我的允许,你好像不能随意离开我身边。”
说完,又觉得后悔。
他甚至已经可以猜到萧阙接下来会说“我懂了,你想我一辈子都要与你纠缠不清”。
正当他在脑中积极编排如果反驳萧阙这自作多情的言论时,却听萧阙淡淡道了句:
“我去其他房间看看。”
司珏:?
这话刚才说过了。
而萧阙似乎根本不在乎司珏说了什么,转身离去。
司珏怔怔望着萧阙决绝离去的背影,身体忽地颤了下。
莫名其妙。
无所谓,他要走就走,少了他这碍手碍脚的,保不齐通关会更顺利。
司珏低下头,打量着手中的包裹。
没什么分量,大概也就两三斤,要打开看看么。
“嘭嘭嘭!”
倏然,身后大门响起剧烈的砸门声。
司珏吓得一哆嗦,顺势看过去。
双开大门被人砸得微微发颤,门后传来男人愤怒的咆哮声:
“把门打开!谁允许你们随意进入宗族祠堂!”
司珏眨了眨眼。
不知为何,听到这饱含情绪的咆哮声,他竟意外产生一丝安慰。
和那些举止诡异、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村民相比较,这人显得太过正常。
“哐当!哐当!”砸门声变成了踹门声。
“别让我抓到你,敢对神母不敬,老子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司珏眼睁睁看着横在木门上的插销在不断撞击下有断裂趋势,他随手将包裹塞进背包,环伺一圈,考虑着要不要先去通知萧阙紧急避险。
转念一想,以萧阙那大体格和恐怖的力量,还不知道是哪一个打哪一个,他应该更担心门外的NPC才是。
“咔嚓!”胡思乱想之际,木头插销裂开了一道缝。
司珏不再犹豫,委身钻进祭台右侧的贡桌底下。
下一秒,断裂的木头插销发出痛苦呻。吟,大门轰然向两边弹去。
烛火将门外来人的影子斜斜拉长,一直延伸到司珏面前。
“哗啦……”司珏听到不断靠近的脚步声,眼前多了一双老旧布鞋,旁边拄着根油光水滑的木头棒子。
那双布鞋在他面前停下了。
剎那间,整间祠堂陷入一片阒寂。
司珏悄悄抬手捂住口鼻,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惊扰了旁边的NPC。
“不怕死的东西竟然偷走了神母的法器,你以为你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么。”男人的哂笑声穿过头顶桌板钻进司珏耳中。
司珏:不怕死的萧阙竟敢他丢下他一人逃走,他以为他可以活着离开自己手心么。
男人拖着木棒摩擦着地面,老旧布鞋也渐渐远去:
“出来,别再跟我浪费时间。”
司珏看到那双布鞋进了祠堂中一个房间后,他才释然地松了口气。
固然这NPC和村民相比显得很正常,但恐怖游戏里不是只有阿飘才能执掌生杀大权。
要是自己被人类NPC打死,只怕萧阙会用这世间最具侮辱性的词汇来嘲笑他。
蹲时间太长,司珏只觉肩颈酸痛,他抬手揉了揉脖子,打算等这NPC彻底离开后再起身。
动动手脚,扭动脖子缓解疲劳——
司珏整个身体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僵住了,呼吸也一并停滞了。
一张大脸,近在咫尺!
从贡桌右侧探进来。
似笑非笑的表情,俩眼瞪得老大,就像画技有待提高的小学生画出来的那般,大眼眶子里简单戳了俩黑点就算是眼球。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看到这张探进来的脸的同时,也看到了脸后面一双正正对着他的布鞋——
司珏是学舞蹈的,可纵使他再骄傲自信,也不敢保证能将身体扭曲成这个状态。
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随着男人阴恻恻的笑道“找到你了”,司珏一个扭头从桌子下钻出去,拔腿就跑。
“打死你!打死你!”男人狞笑着,拎着大木头棒子紧追而来。
司珏边跑边喊:
“你少得意,一会儿我的保镖来了,他一拳就能把你打到扁掉!”
只是这没有责任心的差劲保镖,似乎还沉浸在寻找线索通关的喜悦中,根本不见人影。
司珏终于懂了。
谁也靠不住,唯有靠自己才是稳稳的安心。
他看到一个房间,一头钻进去,甩上房门,随手拿起立在一边的烧火棍抵住。
外面传来几声砸门声,司珏不知道这烧火棍能坚持多久,只知道这NPC未免太过耿直,象征性追两步得了,还没完了。
他环伺一圈房间,试图在NPC破门之前找到逃生口。
刚走到一张贡桌前。
“啪!”
脚踝处传来一阵明显的触碰感。
司珏一低头,便看到桌下伸出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不行了,早知如此,就该在那漏水小屋里老实待着,真要给他吓出个好歹,将是全国十四亿人口的损失。
司珏使劲踢了一下,条件反射脱口而出:
“什么东西。”
“嘘——”下一秒,桌底探出一个小脑袋。
一个目测六七岁的小女孩食指搁在嘴唇边,示意司珏不要出声。
司珏怔了怔:
“你是……?刚才在广场那边的妹妹?”
小女孩并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蹲在桌底,对着司珏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妹妹长得很可爱,像个洋娃娃,令人一瞬间心生好感和信任感。
司珏立马俯下身子跟着钻进去,赫然发现,桌下别有大洞。
他跟着小女孩从洞里爬出去,直接穿到了小巷子里。
司珏整理着衣服,掸去衣服上的灰尘,一低头,看见小女孩正好奇地瞅着他。
“谢谢你救了我。”司珏摸摸小女孩的头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摇摇头:
“没有名字。”
司珏:“没有名字?”
“嗯,已经献给神母了。”小女孩笑得天真可爱,“所有人出生以后,名字都要献给神母。”
司珏好奇问道:
“你们口中的神母到底是谁。”
小女孩晃了晃身子,像是撒娇:
“就是神母呀。”
司珏叹了口气,幽幽抬头。
月亮被浓雾笼罩,大地一片虚无。
“对了。”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和你年龄相仿,后颈处有块红色胎记的小女孩。”
女孩微笑着摇摇头。
司珏不想继续浪费时间,道:
“时候不早了,妹妹你早点回家,晚上不安全。”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望着他笑。
说罢,他转身就走,打算再回祠堂寻找萧阙。
刚走没两步,却听到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一回头,见小女孩紧紧跟在他身后。
“怎么了,为什么跟着我。”司珏俯下身子,问道。
小女孩抬手指向天空。
司珏跟着抬头看过去,只能看到漆黑夜幕中被浓雾遮掩的月亮,隐隐约约。
小女孩拉起他的手:
“哥哥,你像月亮一样美丽。”
司珏笑笑:“别人都这么说。”
小女孩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索着,半晌,掏出一块红色的布递给他:
“哥哥,这里很危险,神母的眼睛无处不在,小心不要被它们抢走灵魂。”
司珏思忖片刻,压低声音:
“你是说,那些人偶。”
小女孩点点头,把红布攒成一团塞进司珏手里:
“遮住它们的眼睛,它们就看不到你了。”
司珏展开红布看了眼,像个头套。
“谢谢你,妹妹。如果你遇见一个后颈处有红色胎记的女孩,能不能告诉她,她的哥哥一直在寻找她。”
女孩点点头,视线悠长,看了司珏许久,忽而目光一转,看向他的身后。
最后,女孩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哥哥,小心不要被抢走灵魂。”
接着她朝司珏挥挥手:“再见。”
话音落下,她转过身,迅速消失在漫长黑夜中。
司珏对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初次见面的NPC,看到她离去的背影模样却莫名有种怅然若失感。
他抬手抚了抚胸口,转过身——
“嘶——”
突然的突脸,让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司珏倒吸一口凉气。
等他看清身后的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萧阙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祠堂,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盯着他。
司珏:“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
萧阙不发一言转过身:“走吧。”
两人又去到一处存档点,照惯例上香。
萧阙抽出两根香,随手将其中两根掰断一截,插。进香炉中。
司珏有些好奇:
“这样上香是有什么讲究?”
萧阙看也不看他,只低低道:“祭拜神母。”
司珏:……?
阒寂的村子中,夜风平地而起,刮过人皮肤上留下一片寒凉。
司珏抬手搓了搓手臂,试图把身体搓热乎些。
双眼发涩,困意一波波上涌。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
而他头顶的生命值也因为在各种NPC的惊吓中,以及马不停蹄地逃跑中,降到了70%。
没有食物,没有水,身体也在不停发出信号提醒他该休息。
“困了。”司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明天再说,先找地方补觉。”
环伺一圈,他看到了村子中。央的村委会办公室,大门大敞,里面很干净,门口还有个存盘点,似乎是专门为玩家提供休息的地方。
尽管周围危机四伏,但眼下生命值才是决定司珏命运的关键,他也实在顾不上那么多,钻进办公室找了张长椅,侧卧在上面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他就像个摄录机,镜头中首先出现了两张遗照,看着像对夫妻,年龄都不算大,是恐怖游戏中很常见的3D建模,看着有点假。
镜头向下移动,他看到怀中抱着个窝在襁褓中熟睡的小婴儿。
旁边弹出提示:
【家中接二连三发生意外,父母不幸早逝,现在唯一能照顾这小家伙的只有我了,我必须承担起作为哥哥的责任。】
【同样的,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必须要保护好她。】
画面一转,是一间温馨的小屋,地板上陈铺着柔软的地毯,旁边放置一张摇篮床,地上零零散散都是小孩的奶瓶和玩具。
镜头再次向下,他的怀里还是那个雪白如玉的小奶团子,三个月大的宝宝学会了抓取物体,柔软的小短手轻轻抓握着他的食指,露出没牙的小嘴咯咯直笑。
即便在梦中,司珏也能感受到与这小婴儿日夜相处的心情。
她虽然爱哭,还动不动就拉一裤兜,可看到她稚嫩的小脸时,就会产生:
“虽然父母已经离世,但我的家还在。”
这种欣慰的心情。
再后来,六个月大的小婴儿学会了爬行,会趁着他在料理台帮她冲奶粉时,晃晃悠悠爬过去,展开莲藕般的小手臂抱住哥哥的小腿,笑得眉眼弯弯。
在干净纯白的光线中,时间变得悠长缓慢,这个一开始丑丑的、皮肤皱巴巴像只小猴子一样的小婴儿,褪去了丑陋的蛋壳,抱着自己白嫩似蛋白一般的小身体从里面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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