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又陪小鸟玩了会儿飞盘游戏,一抬头,看见外面天色阴沉沉的。
厚密的乌云在天空中缓慢翻滚,看样子要下雨了。
这个念头一起,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银蛇,在半空中蜿蜒扭曲。
下一秒,滚滚落雷由远至近。
大雨倾盆而下,司珏听到了窗外行人的尖叫。
紫色小鸡被雷声吓到了,扑棱着翅膀对着窗外“啾啾啾”。
突如其来的大雨,出租车生意忙了起来。
司珏打开叫车软件看了眼。前面有十几号人在排队。
他想到萧阙在游戏里买了辆库里南,就停在外面开放式的车库里。
司珏给萧阙发了消息:
【车钥匙在哪。】
对方好像真如他所说很忙,过了大半小时才回复:
【要去哪。】
司珏:【话真多,钥匙在哪。】
又隔了十几分钟,萧阙才回复:
【玄关置物柜第二个抽屉。会开车么。】
司珏:【我十八岁时就拥有了人生第一辆保时捷。】
萧阙:【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要我给他买房子。】
司珏不想和他继续废话,找到钥匙,又给小鸡选了只蓝色羊羔绒包包,和窗外的大雨恰如其分。
平时上蹿下跳消停不下的小崽子今日窝在包里格外老实,只露个小脑袋望着窗外大雨磅礴。
雷声一向,小脑袋立马缩进去。
司珏怕它一个鸟在家害怕,便一起带去医院。
出了家门,来到停车库一看。
傻眼了。
车库极窄,库里南又是身架子极大的大型SUV,两侧后视镜几乎是紧紧卡在墙壁上,严丝合缝。
“怎么倒进来的……”司珏嘟哝着。
他固然十八岁就拿了驾照,家中座驾也不少,但出门都有司机助理接送,自己开车的机会很少,水平尚且停留在刚拿驾照那会儿,勉强能在宽阔大路上跑两圈。
但想起萧阙问他“会开车么”,文字没有感情,但他好似听到了刻意咬重的“会”字。
司珏捏紧拳头。这人好日子没过两天,倒是先学会揶揄人了。
司珏打开车门,门框卡在墙上,只留出侧身才能钻进去的小缝隙。
也真是难为萧阙这大块头了。
司珏钻进去,还算熟练地点火挂挡,小心翼翼将车子开了出去。
“咔嚓!”
左侧后视镜蹭掉了漆。
……
雨一下起来,往往都要堵一会儿,司珏慢悠悠跟在车流大队里,时不时看一眼副驾驶上的小鸟。
小鸟四仰八叉,半眯着眼满脸惬意,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走走停停的乐趣。
来到医院,没等进病房,就听到梁佳运悔不当初的哭嚎声:
“蓝老师,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治好你!求求你撤销对我的控诉吧,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蓝蕴青的声音冷冷冒出:
“出了这种事,如果你老婆孩子还能对你不离不弃,只能说你们是一丘之貉,我更没有原谅你的必要了。”
病房里人很多,更多的是警察。
正如司珏猜想那般,梁佳运手上挂着时尚银质手镯,跪在病床前给蓝蕴青咣咣磕头。
看到司珏,又跪着爬过来,一把抱住司珏的大腿,哭得脑门子涨红:
“司老师,我错了,我当初不该针对你,但我真的不能坐牢,我老婆孩子没我不行的……”
司珏踢了踢脚,梁佳运一个重心不稳滚到一边。
司珏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嗤笑:
“瞧你说的,这世界上谁离了谁不行呢,你是什么天仙大帅哥么,人都要牢底坐穿了,快放过你老婆吧。”
眼见着说不通,梁佳运是真急了。
给警察磕头,给蓝蕴青父母磕头,进来查房的小护士也得给人磕两个。
只是,如果磕头就能挽回受害人受过的罪吃过的苦,还要警察做什么。
梁佳运被警察带走了,蓝蕴青虽然暂时还下不了床,但气色看着好了不少。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司珏:
“这是哥你当初转交给我的治疗费,谢谢你,梁佳运已经赔了我不少钱,所以这些钱你拿回去吧,大家生活都不容易。”
司珏强行把银行卡塞回枕头下:
“不,我的生活易如反掌。”
回程路上,司珏不禁在想:
我是看起来很惨么,还叫蓝蕴青同情上了。
这孩子。
暴雨依然未停,车子夹在车流大军中缓慢向前蠕动。
天气不好加上已值初冬,不过六点钟,天已完全大黑。
小鸟憋着一泡粑粑,憋坏了,急得上蹿下跳。
司珏也急。
一会儿到家,他要怎么把这大家伙开进那一亩三分地,找邻居都没用,他没邻居。
司珏在想,如果停在车库门口,一人一鸟齐心合力往里推呢,可行么。
思忖的间隙,车子来到了独栋门口。
大雨滂沱中,门前一盏路灯照亮了狭小一块湿润地方。
橘黄色的灯光斜斜打在门口人影身上,勾勒出利落分明的身体轮廓。
司珏突兀地睁大了眼,唇角无法克制的向上扬起。
平静的内心也被惊雷吵得水花四溅。
他握紧了方向盘,喉结滑动着。
哼,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不是说不来了么。
司珏揉揉嘴角,把笑容按回去,打开车窗,紧绷着眉眼,对男人道:
“让开,我要进去。”
萧阙撑着伞,俯下身子,笑道:
“这边不好停车,我帮你开进去?”
司珏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一紧。
内心再次炸开漫天水花。
萧阙说他很忙,但得知自己要开车出门,并且车技不明的情况下,丢下那边忙碌的工作特意过来帮他停车。
司珏赶紧收敛了傻笑,扬起下巴,神情傲慢:
“巧了,我刚好在秋名山拜过师,或许,比我会停车的人还没出生。闪开,别挡我路。”
萧阙退后几步,退得并不远。
他指挥着司珏:“方向盘右打到底,嗯,现在可以回正。”
司珏忍不住出声道:
“别打扰我思路,我说过比我会停车的人还没出……”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整个车身向右上方微抬一下,旋即落下。
司珏立马踩了剎车。
他挂了空档,从车里钻出来。
看看车轮胎,又看看萧阙:
“我刚才轧到了什么东西。”
萧阙静静看着他,昏黄灯光下,萧阙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但似乎又与往常无异。
司珏绕着车子检查一圈,没看到轮胎下有任何东西。
他疑惑地直起身子,倏然,动作猛地僵住,像个忽然失去控制的提线木偶,就这样搞笑地顿在半空。
漫长的一个世纪过去,他的视线硬邦。邦地转向萧阙。
声音空洞:
“我……轧到你的脚了?”
萧阙高大的身形伫立在黑伞之下,一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适疏阔。
“没有。”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我明明轧到了东西。”
“可能是石头。”萧阙道。
司珏蹙起眉,眼底被雨水冲刷过,明珰乱坠。
他再次确认;“真没有?”
一声轻笑从黑夜中飘来:
“是不会开,故意拖延时间?”
司珏再次跳入萧阙的激将法圈套。
他鼓着腮帮子跳上车,挂了倒档:“瞧着,等我开进去,你等着端上拜师茶。”
萧阙还是笑:
“好~那现在,收起后视镜,保持方向盘平稳,倒进去吧?”
司珏抓紧方向盘,肩膀不由自主缩起来,真如科目二初学者一般,屏着呼吸,小心翼翼踩一点油门,再松一松。
一直到车子发出尖锐叫声,司珏一脚踩下剎车,挂档熄火。
他从小缝隙里钻出来,得意洋洋地翘着鼻子:
“怎样,完美停车。”
萧阙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举着伞的那只手,唇角挂着笑意:
“真棒,果然这世界上没有司老师解决不了的问题。”
司珏得意.jpg
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把车子倒进车库,以前开车回家,都是直接停在门口,钥匙扔给爸妈或会开车的保姆,让他们开进去。
萧阙看了看头顶徐徐不停的大雨,道:
“今天很累,不想做饭,我去买给你。”
“叫外送。”司珏道。
“天气不好,外送慢,碳水不及时,你又发火怎么办。”萧阙步伐稳健,踏过地面积郁的薄薄水洼,阔步出了门。
司珏瞪他一眼。
转身进了车库,在拥挤的缝隙里来回穿梭,举着手机照明一寸一寸仔细检查。
奇怪,刚才明明轧到了什么。
第72章
憋了半天的小鸟一进笼子屙了一大坨,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的,找司珏邀功。
“宝宝真棒。”司珏奖励它一颗榛子。
雨下了一整天,到现在也没有要停的趋势。
司珏托着脸颊,视线落在窗玻璃上。
萧阙说是外送太慢,可他也没快到哪里去,四十分钟了,还不见人。
司珏转过身,换了边脸颊托起。
那人要一手撑伞一手提着食物,会不会不方便呢。
司珏又换回那一边脸颊托着。
一抬眼,看到小鸟站在阳台窗户的围栏前,望着外面大雨,发出疑惑的“啾”。
雨点猛烈砸在玻璃上,刷啦啦地响。
司珏沉思许久,挠了挠胸口。那底下微微发酸,并不舒服。
索性,他翻出雨伞,揉揉小鸟的脑袋:
“在家等我回来。”
小鸟飞下来,跟在他脚后面颠颠地跑,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口。
司珏一出门,大雨带来的冷空气侵袭而来,他门出得急,只着一件薄毛衫,冷空气钻入皮肤,他打了个寒颤。
走到路口张望一番,独栋前的狭长小路反着雨水湿润的光,一直延伸到氤氲不清的黑夜中。
司珏抱着双臂,尽量把热乎气儿往怀里拢了拢。
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却马上讪讪放回去。
不能打,否则萧阙会以为自己真的很担心他。
司珏躲在路口的一处石像后,暗中观察.jpg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凉,冷风一吹,冰雨噼里啪啦往脸上打。
司珏重重叹了口气。
不等了。
他抬腿淌进积水中,出了门前小路,来到车来车往的大街。
依稀记得这附近就有家简餐店,百十来米,萧阙总不可能跑到一公里外的酒店买晚餐吧。
司珏越想越气。
该死的萧阙都不知道这天有多冷,买到东西就赶紧回家,是不是让推销健身房的小哥给迷住了。
倏然,他的脚下一顿,激起小小水花。
司珏撑着伞,怔怔站在暴雨中,视线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落在对面的公交站牌上。
椅子上坐着个高大的男人,脚边放着塑料袋,里面整齐摞放着餐盒。
那个男人撑着伞,低着头,似乎在沉思。
司珏一对秀气的眉深深敛起,泛着层层涟漪。
萧阙说那边工作遇到问题,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明明他以前,就算面对死亡,也永远古井无波。
司珏心头隐隐涌上一团苦涩的不安感。
因为眼前这落寞的画面,与一向从容的萧阙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司珏握紧了伞柄,抬腿朝着对面走去。
萧阙低着头,望着脚边不断堆积的水洼,头顶忽然传来冷冷一声:
“你以为你是霸总么,在这演什么伤春秋悲。”
萧阙抬起头,看到司珏怒气冲冲的小脸,笑了下。
他伸手扶着司珏的后腰,往前压了压,湿润微凉的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小腹上。
“你来找我了?冷不冷,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司珏听到雨声中这轻不可闻的一声,透着几分疲倦。
司珏推开他,捡起地上的外卖,转过身:
“自作多情,你继续淋雨好了,顺便清洗一下脑子。”
说罢,抬腿就走。
萧阙几步追上来,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回了家。
晚餐很丰盛,司珏这才意识到,萧阙为了让他吃顿好的,果真徒步一公里去了酒店。
但这些珍馐,吃到嘴里却极尽酸涩。
司珏闻了闻饭菜,没坏。
“不吃了,不好吃。”他放下筷子上了楼。
……
阒寂深夜,小鸟趴在软乎乎的小窝里,闭着眼,圆滚滚的小胸脯节奏的上下起伏着。
司珏在床上翻了个身。
躺床上俩小时了,饼烙了一箩筐,困意是一点没有。
脑海里总是莫名其妙浮现出,萧阙一个人坐在公交站的画面。
以及,自己倒车入库时,明明就是轧到了东西,但反复检查过,却连颗石子都没见到。
心中的不安和晦涩在胸腔内不断膨胀。
又疼又痒。
司珏挠了挠胸口,一个猛子,从床上弹起来。
他捞过手机,踮起脚尖悄摸摸下了楼。
站在楼梯口,他朝着客厅沙发探出半截脑袋。
萧阙盖着很薄的毯子,环着双臂,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司珏转回楼上,翻箱倒柜,找出最厚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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