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下巴一撇,几人心领神会,鱼贯离开。
司珏冲到化妆间,压制着还在颤抖的手。
他天真的以为,他和萧砚南的关系有所缓和,结果到头来,他在萧砚南眼中依然是个不入流的十八线,他从没瞧得起他过。
司珏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说他的,可那些人不过是在背后蛐蛐他的本事,见了面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萧砚南有的是资本,在这个圈子里,他若是看谁不顺眼,那人不光得乖乖挨着骂,甚至还要打他左脸,他立马伸出右脸,最后再讨好问一句“手疼不疼”。
因为萧砚南的话是真理,他说自己十八线,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在别人眼里,也一辈子摆脱不了这个标签。
司珏回想起萧阙的脸,眼睛倏然红了。
萧阙就从来不会说他是十八线,哪怕他毫无成绩,他也会在他虚张声势一般的自信自夸中为他热烈地鼓掌。
司珏使劲擦了把眼睛,挺起胸膛。
总有一天,他要将萧砚南的脸踩在脚底,大声问他:
“说说看,谁才是十八线。”
思绪中,司珏忽而竖起耳朵。
他好像听到了门外似有若无的求救声。
仔细一听,是语气淡淡却含着笑意的:
“不好意思,有人救救我么。”
司珏缓缓蹙起眉,这声音……似乎是萧砚南?
他轻手轻脚站起身,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下一秒,笑容蹦出来,不断扩大。
哈!
身形精健高大的男人被装饰柜夹住,装饰柜本就窄,左半边柜门似乎还坏了,只能容纳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通过。
而比一般人更壮实的萧砚南无助地窝在柜子里,看到司珏,伸出一只手:
“司老师,柜门坏了,帮帮我好么。”
司珏默默举起手机,打开录像:
“哎呀,萧老师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进去的?”
“被司老师那一耳光打得头晕,不小心撞进了柜子,出不来了。司老师帮帮我?”
司珏眉尾一挑,从化妆间拖来椅子,优雅一坐,翘起腿,抬起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看了一圈:
“我这种没世无闻的十八线脏了萧老师的手怎么办。”
萧砚南身形松弛倚靠着柜壁,长腿微微弯曲,故作疑惑:
“哪个混蛋说司老师十八线,你告诉我名字,我帮你报仇。”
“这么会装蒜,上辈子一定是蒜臼子吧。”
司珏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像一只得意的小狐狸。
“司老师。”萧砚南手臂一抬,撑着一边柜门,笑道,“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我已经深刻反省过自己,这次就帮帮我?”
司珏站起身,随手拎起椅子:
“怎么办,我现在很生气,一生气就没力气,你说我回家休息一下恢复体力怎样。”
隐匿在黑暗中的萧砚南,嘴角暗暗扬起。
“我不理解。”他道,“像司老师这种生来便在人生巅峰、美貌与能力并存、善良体贴的伟大神祗,怎么会产生这些负面情绪。”
司珏一听,嘴角弯了弯,马上又压下去,板着脸道:
“现在,怒气值少了百分之十,但还是有点生气。”
萧砚南继续道:
“不可能,司老师这种生来万事无忧的人,应该没人有本事触及到你的逆鳞,司老师该不会是在飙演技。”
司珏终于按奈不住唇角,高高扬起。
他轻轻“哼”了声,手指摩挲着手机边缘,漫不经心道:
“我记得刚才谁说我是十八线,十八线是什么意思呢。”
萧砚南思忖片刻道:
“十八是一个人最美好的年纪,而司老师永远伫立在十八岁这条在线,永远貌美,永远十八。”
“噗嗤。”司珏笑出了声。
他走到柜子前,检查下左侧柜子,发现木片卡在了螺丝板里,所以才打不开。
他从化妆间找了只眉笔,一挑木片,柜门弹出来。
萧砚南从黑暗中走出来,稍稍整理下衣领:
“谢谢司老师,没有你,我可能要在柜子里过夜了。”
司珏看也不看他,将眉笔拍进他怀中,语气漠然:
“你该庆幸,今天碰到的是我这种大度宽容的人,否则,就等着登上头条新闻。”
萧砚南:“什么头条。”
司珏:“名演员萧砚南被困柜子,呼救无果,窒息而亡。”
萧砚南嘴角抬了抬,立马用手指遮住,严肃地点点头:
“是,令人后怕,为表谢意,我请司老师吃饭怎样。”
司珏转身就走:“人该懂感恩,而不是恩将仇报。”
门口,司珏随手接过经纪人买来的柠檬水,上了车,打开刚才录下的视频,一遍遍欣赏着萧砚南的窘迫。
身后满园春色,百花争鸣。
看着看着,笑容忽然顿住。
司珏将视频某一帧截图,放大,手指测量了下柜门,又量了下萧砚南的肩宽。
在左侧柜门坏掉的情况下,萧砚南宽于半边柜门两倍的肩宽,是怎么“不小心”撞进去的。
就算出不来,侧下身子不就……
沉默良久,司珏抬手挠了挠脸颊。
哈。
司珏神魂失据地回了家,包还没放下,手机响了。
拿过一看,是本市的陌生号码。
但司珏一眼便知是萧砚南的号码,懒得给他加备注,碍不住他三五不时就要电话骚扰下,早就铭记于心。
司珏沉默许久,慢慢点下接听键。
萧砚南清润低沉的嗓音隔着听筒传来:
“司老师安全到家了么。”
“嗯。”
“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请司老师共进晚餐,如果不是司老师,恐怕明天,我就会以丢脸的方式上头条。”
司珏嘴巴张了张,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考虑考虑。”司珏挂了电话。
刚才一昧沉浸在萧砚南失态的喜剧中,后知后觉,萧砚南拿他当三岁小孩一样哄呢。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在乎他的感受了。
司珏呡着唇,忽然不知道这顿饭该不该去。
思忖的间隙,邢书瑶抱着她新买的包包下来了。
见到司珏,正愁无人炫耀她的限量定制款呢。
“小珏宝贝,你快看这只包包,是咱们照雪特意请人帮妈妈私人订制的,这设计师,据闻之前专为英皇室设计手提袋,妈妈这次也享受到了皇室同等待遇,照雪这小孩真是不错。”
邢书瑶一把挽上司珏的手:
“走,妈妈今晚请你去nova吃甜点~哎呀,还得提前打电话订位子。”
“我不去了。”司珏从妈妈臂弯里抽出手,“我有约了。”
有约只是个借口,司珏纯粹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看着他妈恨不得把包包挂门口写上“邢书瑶专属”,炫耀给每个人看,跟着丢人现眼。
邢书瑶笑容淡了淡,声音有点紧绷:
“你……不是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和谁约的呀。”
“我朋友很多。”司珏据理力争,“不是朋友,和同僚,萧砚南,你见过的。”
邢书瑶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她惶然无措地看着打扫卫生的保姆们,又看看玻璃花房里开得绚丽的花儿,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焦点。
“小珏,非要去么,我已经订好了nova的位子。”
司珏诧异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临时起意么,刚还说要打电话订位子。”
邢书瑶深深做了个呼吸,努力摆出微笑:
“不和萧砚南一起吃饭好不好,陪陪妈妈吧,你爸去国外好几天了,都没人陪我一起吃饭。”
司珏直直凝望着她,见她似是心虚,扭头看向别处。
“你以前从来不过问我和谁一起吃饭,但每次一提到萧砚南,你的反应都很奇怪,你以前认识他?”
邢书瑶咽了口唾沫,抱紧她的定制款包包,猛猛摇头。
司珏嗤笑一声:
“你真的很不会隐藏情绪。”
“我是为了你好。”邢书瑶猛然抬头,杏儿一般的双眸中积郁起薄薄一层水光。
司珏双眼睁大,被那薄薄一层水光禁锢住了思绪。
在他眼里,他妈就是个万事无忧的甜心阔太,每天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就算母子俩吵架,她也从来不会掉眼泪。
司珏有些慌了神,忙抬手蹭蹭邢书瑶的眼底:
“我说话有点重了,并没责备你。妈妈,不要哭。”
邢书瑶和司珏性子相像,受了委屈无人安慰还好,能够自我消化,可一旦有人靠前,眼泪就剎不住车了。
“小珏,妈妈真的好累啊,每天要想尽办法去瞒去藏,撒了一个谎还要再撒一百个去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邢书瑶无力地靠在司珏怀里,手里还没捂热乎的包包应声落地。
司珏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沉了沉:
“不要瞒了,和我说说吧。”
邢书瑶闭紧眼睛,眼泪像珠子一样噼里啪啦掉下来。
“你知道萧砚南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么。”邢书瑶嘶哑着问道。
司珏怔了怔。
他对萧砚南并不了解,对他的家庭背景更是一无所知,听到他父母双亡,还是有点震惊。
“他父母原来是当地最大黑bang的坐馆,贩。毒、走私军火,无恶不作,后来底下人造反,割了他父母的脑袋挂在帮会门口宣誓主权。”
司珏双眼骤然瞪大,震惊在心中掀起万丈波澜。
霎时间,整个世界好似都在旋转、扭曲。
背后炸开密密麻麻的寒意,席卷全身,灵活的指尖也在此刻生了锈,无法动弹。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黑bang这种团体扯上关系。
邢书瑶仰起头,双手捧着司珏的脸颊,眼神中流露出无助:
“他父母临死前,手上还有一份价值几十亿的毒。品交易名单,那些人一直找不到名单,怀疑是藏在他们儿子身上了。”
邢书瑶哽咽着:
“凡事和他家有关系的,哪怕只是简单说过话的人,都上了黑bang的调查名单,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为了钱会做出什么事啊。”
司珏勉强从涣散的意识中找回了焦点,声音晦涩:
“可那是萧砚南的父母做错了事,和他没有关系。”
“是,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那些人不会这么想。”
当年邢书瑶和司南风选择将同学的儿子送到英国,就是因为黑bang已经找上门,他们不想这个孩子出事,才出此下策。
尽管心痛,但为了他的生命安危,毅然将他送到了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异国。
他们祈祷这个孩子一辈子也别回来了,也希望司珏消失的这段记忆就让它永远的随风而去,可事实总是超出他们预料。
尽管那个孩子改了名字,可几十亿没到手,那些人不会善罢罢休。
前几天,那些人又来了,越是彬彬有礼、越是西装革履,却越是让人如跌落冰窖,从头凉到脚尖。
邢书瑶不希望司珏再和萧砚南扯上任何关系。
上个月她刚参加了朋友儿子的葬礼,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画面,一阵心悸,无法想象这种事要是轮到自己头上,她该怎么劝服自己好好活下去。
司珏努力摆出微笑,轻轻抚摸着邢书瑶的头发,亲亲她的额头:
“妈妈别担心,我本来就很讨厌萧砚南,也是他一直纠缠我。我不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和他一起吃饭。”
邢书瑶顶着通红的眼睛,像只小兔子。
抽噎着,半晌,才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他今天还说我是十八线,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和这种人一起吃饭,我陪你去nova,但你能不能别带你的包。”
邢书瑶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好,我就随便拿一只爱马仕好了。”
……
nova餐厅里,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外可以将海平面一览无遗。
邢书瑶的kelly doll被单独摆放在一张椅子上。
司珏从窗边虚虚收回目光。
妈妈选哪间餐厅不行,非要选nova,偏偏是……萧砚南帮他庆祝生日的地方。
“小珏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妈妈请客。”邢书瑶将蜡封的信封餐单递给司珏,笑吟吟道。
司珏抬起银质裁纸刀割开蜡封,有些心不在焉。
倏然,隔壁坐着的年轻男女引起了他的注意。
女孩子一袭改良版婚纱,改成了日常可穿的样式,发型也做得非常漂亮。
对面坐着的男孩子衣着朴素,经典的理科生方格花纹。
“小柠,今天怎么带我来这么高级的餐厅吃东西。”男生显得几分羞赧,双手不自然的在桌底搓了搓。
女生从一旁拿起一只蓝色系的水晶蛋糕盒子,往桌上一放,笑得如沐春风:
“当然是因为今天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
男生小脸一红,身体骤然紧绷:“你知道今天是我生……”
话没说完,女生从包里拿出ipad,找出一张图片,架在桌上。
男生的笑容瞬间消失。
照片里是当下大火游戏《我在世界尽头等你》中的男主之一陆锦溪。
女生没有理会男生的僵硬表情,自顾打开蛋糕盒子,插上心形蜡烛:
“今天是我们家小溪的生日,也谢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我一起为小溪过生日,我们小溪最喜欢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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