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醉喜欢这对夫妻,他们简单、快乐,可他们会迎接不幸,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苏醉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瑛娘的肚子,担忧地看着她。
瑛娘以为她是害怕,就笑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别看肚子这么大,孩子没有多大的,女人么总要经历这一天。我和我丈夫成婚十二年了,天天盼着孩子,终于,孩子来了!我要当娘了!哎呀~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如果,这个孩子对你不好,怎么办?”苏醉试探地问道。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瑛娘夫妻是她遇到过最善良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瑛娘笑了笑,“你呀,别看年纪小其实不是一般人。我也不瞒你,这孩子是我用命向神佛借来的。”她手上的活计没停,脸上的笑容自然,似乎早已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
“我可喜欢孩子了,但是命里没有呀!”瑛娘叹气,“看着别人家享受天伦之乐,我心里羡慕得紧。你是不是觉得我糊涂?”
苏醉点点头,她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舍得将本来就很短暂的一生缩得更短?只为了求一件事?旋即她又摇摇头,也许这就是欲望吧!因为太想得到了,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瑛娘夫妻俩各自奉上一半的寿命只为了换取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即将来到这个家里陪伴他们走完不多的岁月。苏醉一时间不知是该替她高兴还是难过。
让她更想不到的是,瑛娘夫妻仅剩不多的寿命竟然是因为她提前终止了!
过了几天,瑛娘的孩子出生了。苏醉看她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新生儿皱皱巴巴,眼睛也张不开,嘴巴张老大在那嚎着。
二壮欢天喜地,小心翼翼地从接生婆手里接过孩子,抱着宝贝一般抱在手上,“我当爹了!我当爹了!哈哈哈……”他小声兴奋地喊着,生怕声音太大惊吓到怀里的小孩子。
是个女孩,取名为月,极其珍贵的月。可惜长得好丑,苏醉在一边偷偷地摇头。
后来,瑛娘告诉她,“孩子一天一个样儿,过几天就好看了。”
果然,过了几天,那孩子竟然长开了,脸蛋儿粉嫩嫩的,嘴巴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小手小脚都好可爱~萌住了苏醉的心。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新生儿,喜欢得不得了。
瑛娘夫妻待她很好,她又无处可去,这段时间瑛娘坐月子,苏醉便主动承担了一部分瑛娘的活计,比如烧烧热水,摘个菜什么的小活儿。
苏醉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那是个与平时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上午。苏醉打了两桶水放在厨房门口留着备用,然后就拿起拨浪鼓去逗月儿玩。
院子里的知了没玩没了地叫着,月儿抓住拨浪鼓的一颗球不撒手,嘴巴里吐着泡泡,苏醉伸出手指去戳她的嫩脸蛋儿,忽地隐约听到了马蹄、嘶鸣和砍杀声,还有越来越近的哭喊、求饶声!
瑛娘也听见了,她让苏醉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往日里祥和的村庄早已变成了一片血海,村子的另一头闯入黑压压的一群恶鬼,它们见人就杀,杀死了便吞入腹中,鲜血顺着恶鬼的嘴角流了一地,一颗圆滚滚的人头从远处滚落到苏醉的面前停下。
看清那张脸时,苏醉吓得倒退两步,那是二壮的人头!二壮死了!
这些恶鬼为什么会屠村?它们是不是冲着她来的?从未有过的愧疚感袭上心头,她连累了整个村子!
脚步向前跨了一步却又退了回来!她此刻出去交出自己可以让恶鬼退散吗?它们已经在血肉的饕餮中迷失了,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那,她看向院子,瑛娘和月儿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苏醉冲进屋子告诉了瑛娘外面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能从这场恶鬼的屠戮盛宴中逃脱!
二壮死了!瑛娘抓着被子,强撑着坐起来。一场生产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又在月子中受到了惊吓,她已是强弩之末。别说逃走,就连走到门口都是问题。
她看着躺在婴儿篮里的女儿,求助的眼神看向苏醉,“苏醉,我知道你非凡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她!”
苏醉还太小,她背不动瑛娘。喊叫声越来越近,血腥味越来越浓,还在愣神的苏醉被猛地推了一把,“苏醉,带着月儿走!快走!”
走!苏醉抱起月儿从后窗翻了出去,朝着无尽的旷野狂奔。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了多远,只知道自己再也听不到人们濒死的痛苦声音,也嗅不到血腥气时,她才停下疲惫的脚步,她才感觉到疼。
一双鞋子都磨破了,鞋底儿不翼而飞,只剩下一片布绕在脚面上,抬起脚底板查看的是一片黑红色的混着血污的沙土。
再跑下去她这双脚怕是要没了。
“你受伤了?”突然有人说话,吓得苏醉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月儿,向后退了两步,死里逃生的疲惫让这两步退得很狼狈。
“别怕,我是正义的代表!玄门少门主陆星河是也!”清风霁月的少女从光中走来,一双眉眼温柔,带着阳光味道的风将她裹挟。
陆星河……
“陆星河!”苏醉倏地睁开眼睛,她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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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的小祖宗出关了!
此消息不胫而走,全玄门上下战战兢兢。许多刚入门的弟子都不曾见过这位常年闭关的、传闻中的小祖宗,不知她脾气如何?严不严格?
但为了庆祝小祖宗出关,食修们已经聚集在后厨开会,商议为小祖宗准备怎样的餐品合适?
“上次伺候小祖宗的膳食时……还是上次。”一位胖乎乎的食修捏着下巴煞有介事道,真不是他故意说废话,而是时间太久了,当时他还是刚入门的弟子,现在他都有曾徒孙了,这才第二次要伺候小祖宗的膳食。
“不知道小祖宗的口味如何?酸甜苦辣喜欢哪一种?”一位年轻的食修问道。
“这……”胖乎乎的食修陷入沉思,“我记得……”
那时候,他才入门,正赶上少门主继任大典,整个食修部全都忙了起来,锅铲声比隔壁的刀剑修的练武声都响,那可是他们食修最为骄傲的时候!
他负责捏面食,听说小祖宗是位天仙般的少女,便捏了许多可爱的动物型面点。
“以后,苏醉的食物不要做成可爱的形状”门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当时还是小胖子的食修一跳。
“为,为何?”他大着胆子问。
“‘做成可爱的粉色小猪她宁可放坏了也不舍得吃,这样怎么可以?身体怎么受得了?’”胖乎乎的食修学着陆星河的样子,“当时门主帅气的这样说。”
“我就问,‘那,要做成凶神恶煞的模样吗?’毕竟这动物形状的面点在民间广受欢迎,就连门内的玄师也都很爱吃,怎么这位苏上神如此难伺候?她是对可爱过敏吗?当然我也不敢这么问。谁知门主说,‘万万不可!谁要吃凶神恶煞的面点?那会影响食欲!’她说做成普通百姓家里的那种就好了,不要搞突发奇想的创新。”胖乎乎的食修猛一拍桌案,“就按照门主的叮嘱,按照民间百姓家的餐桌饮食准备就好了!”
站在门外的苏醉紧了紧掌心,她竟不知道这些事。她记得那次盛大的典礼。前一天,她捧着一只粉色的面点小猪放在袖子里偷偷带回了寝殿,摆在窗台上,因为太可爱而下不去嘴。第二天,她满怀期待地去赴宴,宴会上的面点变成了普通的白面馒头……钝感失望。后来,馒头小猪长毛了,被打扫玄师丢掉。
再后来,她在角落里捡到了一只更可爱的粉色灵石雕刻成的小猪,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心遗弃了它?苏醉把它摆在窗台上,每天都看一眼。它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之一。
可就在半个月后,小猪丢了!她找遍了玄门上下都没能找到那只小猪……
在她伤心时,前任门主带回来一只食铁兽幼崽,苏醉给它取名憨憨。憨憨很喜欢偷偷溜到后厨偷东西吃,很快就学会了食修,还会自己做饭,苏醉很喜欢观察它。可有一天她因为头晕走得慢了点,回寝殿晚了些,当时没看见憨憨,还以它又去后厨,便没去管。从那天起憨憨也失踪了。
啊~真的忘记了好多事,又想起了好多事,她被隐匿在玄门后山时,月儿她……
想到月儿,苏醉的头越发的痛,仿佛有东西要从脑壳里钻出来一般。有人封印了她的记忆让她想不起来这些往事。
为什么?是谁做的?
“为什么不救我!?”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苏醉闭上眼睛,一行泪从眼角落下。
第94章
第一次见苏醉的时候, 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乌黑的眼睛里尽是恐惧。
陆星河第一次见有人能跑那么快!而且是光着脚,而且脚底的肉都跑烂了居然不知道疼。
是知道疼的, 后来她停下查看自己的脚底板时, 疼得额头都冒汗了。
“别怕,我是代表正义的玄门少门主,我叫陆星河!你叫什么?”陆星河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 “这是止血的药膏, 你最好用水冲一下脚底, 擦上药睡一觉就好了, 不然你的脚要废了!”
“脚废了, 你可就跑不动咯!你就没办法保护你妹妹了!”陆星河的话起了作用。
苏醉接过药膏小心地涂抹了一处在被草割伤的脸颊的伤口上, 她在确认陆星河的话是真是假。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剑,席地坐在苏醉的对面, “你真傻,不怕这药烂了你的脸?”
苏醉不理她, 只是警惕地盯着她不放。
真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傻兔子!陆星河摊开手,“我真的好人啊!天地良心, 我陆星河行侠仗义、一腔热血、雷厉风行……”
苏醉看着有些疯疯癫癫的少女,心想她应该不是坏人吧,哪有话这么多的坏人?
脸颊上凉凉的, 药里夹杂了冰片来减轻疼痛, 她的血天生不畏惧毒,这药确实是上好的止血生肌药。
跑了这么久,月儿发出了第一声哭声, 她饿了。
苏醉哄过她, 但没养过孩子, 这种时候她都会去找瑛娘,可现在她去找谁?
“你妹妹饿了!这个泡了水给她喝。”陆星河递过来一只水袋和一块细腻的馒头,馒头上连个颗粒都没有,一看就不像是粗质白面制成。
“给,拿着呀!”陆星河的手往前递了递。
苏醉看了眼在怀里哭闹的月儿,像陆星河投去求助的眼神,“你,能帮帮我吗?”
我也没照顾过小孩呀!陆星河一脸茫然地配合着苏醉,用水泡开了馒头,用树叶做了勺子一点点盛起来喂给月儿。
月儿吃了大半碗后便不肯再吃,还是一个劲儿地哭。
“她是不是生病了?我妈说孩子生病就会一直哭。”陆星河收起水袋,探究的眼神打量起月儿。
“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难道,这孩子是你偷来的!?”陆星河抓起了放在地上的剑,“人贩子我见多了,还没见过你这么小年纪就偷孩子的!说!孩子的父母在哪儿?”
苏醉:……
陆星河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看着不太聪明。
“她,她叫月儿,是我救命恩人的孩子。”苏醉解释道。
听了苏醉的讲述,当然她隐去了自己的特殊身份。陆星河一跳三尺高,“什么?恶鬼屠村!?这么恶劣的事件,我作为玄师怎么可以袖手旁观!?你们真的太可怜了,我还错怪你,抱歉!”她冲着苏醉拱了拱手。
“你是大义之人,不忘恩情,带着襁褓婴儿跑出这么远,实在让人敬佩!”陆星河对苏醉大加赞赏,又说,“我陆星河下山就是为了解救民间疾苦,遇到不平事定要管一管,你且带着它去玄门避难,就说是陆星河的朋友就好了。玄门是天下第一大门派,是最正的正派,会护你和月儿小朋友周全的!”说得好像她是大人似的。
看着陆星河递过来的小布袋,苏醉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不确定这些名门正派是否就是最终的归宿,但就算她想沦落天涯,瑛娘和二壮肯定也不愿意月儿跟着她受苦吧?想起瑛娘最后的嘱托,她抿了抿唇,把布袋接到手中。
陆星河擦了一下鼻翼,傲气道,“这是百宝囊,里面装着我在玄门收集的月光,在黑夜中可以帮你照亮前路也可以指引方向,袋子上的星星是我妈妈给我绣上去的,算是信物,玄门上下无人不知!你去吧!等我为你恩人报了仇后,我们玄门见!”
说完,陆星河提上宝剑,意气风发地走入了夕阳中。
苏醉不知道,那之后她再也不曾在玄门中见过这样的陆星河。
那必然是一场恶仗,因为地府里丢失了一只不该投胎的鬼,恶鬼们冲破地府来到人间肆虐杀戮。陆星河凭一己之力大战恶鬼,在江湖扬名。
她带着胜利和骄傲返回玄门,迎接她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镣铐和地狱。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是玄门的长老推翻了她父亲?还是出了什么事?她母亲人在何方?
陆星河被丢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水牢,四周是镇守的凶兽,她却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被关押在这里?
直到她看见了被丢进水牢中的母亲的尸体。
“妈妈!”陆星河不敢置信地看着死去的母亲,“是谁?是谁竟然对我妈妈下毒手!?我要杀了他!”
“你要杀谁?”白衣飘飘的玄门门主从石阶上走下来,在被水浸泡的第二级台阶停下脚步,睥睨的眼神如同看着蝼蚁。
“父亲!?”陆星河抓着牢房的栅栏,目光从缝隙中越过,向唯一的至亲求救,“父亲,是谁害死了妈妈?父亲,为什么我被抓起来?”
“你母亲她不配为人母,她教育不好自己的孩子,放她随意下山。而你,不配做我的接班人,你太过软弱!居然对普通百姓产生了怜悯心!不够坚硬的心肠怎么掌管玄门?”父亲的话每个字陆星河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她怎么就不懂呢?
“父亲,母亲是您,杀死的吗?”陆星河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她知父亲并不喜欢她,可万万想不到父亲会杀死母亲!他们是结发夫妻,他顶着众多长老的反对迎娶了蚩尤族中仅剩的一位女性后裔,他们应该是相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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