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上坐着一个年轻女人,正不爽地盯着宋冉的方向,宋冉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总共四百零一十块,全部递了过去。
女人哼了一声:“你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我真的有急事……”
女人讥讽地打断了女孩的话:“就你有急事是吧?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急事?”
她不愿意帮忙,宋冉也没法强求,但又不甘就这样走了,正僵持间,她听到耳边传来许青禾的声音:“冉冉,你别回来,我没事的。”
明显是强装镇定的语气。
宋冉心里更慌了,扭头瞥了眼车外热辣的太阳,一咬牙,从车内冲了出去。
萨老师家住的小区离宋家大概有七公里,如果她能坚持跑下去,不出半小时就能到家。
但真的好累啊。
累到耳边的风声都沉默了下去,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脚步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最后几乎是踉踉跄跄地在走,只剩一点意志在撑着。
突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喊住了宋冉,宋冉回头看去,原来是刚才的出租车司机追了上来,后座的门被打开,刚刚那个拒绝她的女人用一种无奈加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算了,你上来吧,我跟司机讲了先送你。”
“谢、谢谢。”
宋冉感激地道了谢,伸手拿出那堆被汗水浸湿的现金,正要递过去,女人嫌弃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就当我做好人好事了,送你一程。不过你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啊?”
女人有些好奇地问。
宋冉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机,然而通话不知何时已经被挂断,这让她一下子慌了神,无措得简直要哭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害怕。”
说不出的害怕。不明缘由的害怕。
打从心底里就隐约知道答案的那种害怕。
剧烈地喘着气,宋冉在心里不住地祈祷着:快一点。
再快一点!
十分钟后,宋冉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家里很安静。
说不出为什么,宋冉感到这里处处都透着一种压抑的气息,让她莫名感到有些沉闷。
“王阿姨!”宋冉大声呼喊。
王阿姨是住家保姆,除非请假,她二十四小时都是在家的,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任何人回应,疑惑地看了下四周,宋冉没看到她胖胖的身影,忍不住又给许青禾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只响了两下就立刻断了,纳闷地看着手机,宋冉一边上楼朝许青禾的房间走去,一边喊;“许青禾,你在家吗?”
没有人回应,从窗外透进的光线里有灰尘在漂浮,正午的阳光亮得晃眼,按照家里的习惯,王阿姨应该早早地就要将窗帘拉起来,但此刻窗户却敞开着,楼梯的扶手上也有一层薄灰,这些都表明她似乎已经走了好几天。
可是如果妈妈还没回来,爸爸也不在家,王阿姨又走了的话,难道这些天许青禾都是一个人在家吗?
宋家很大,从小的时候起宋冉就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原本总是吵闹着要和母亲一起睡,但叶静雅有神经衰弱的毛病,受不得一丁点响,一年里总有大半年要去国外的疗养院做治疗,所以家里就多了个住家保姆专门陪宋冉。
后来许青禾来了,宋冉便立刻和她成了好朋友,这么多年里一直有许青禾的陪伴,这让她都差点忘了一个人待在别墅里是多么恐怖。
“许青禾!”
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宋冉大声地喊道,但也不知许青禾是不是不在家,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想了想,宋冉回到自己房间,熟门熟路地走到衣帽间的尽头,把挂在墙上的全身镜取了下来。
墙上有一个小孔,不大,也就一个龙眼大小,是一年前她偶然间发现的,当时一发现那个洞她就告诉了许青禾,许青禾说留着吧,她相信宋冉不会偷看她。
但她自己却总是透过那个孔和她说话。
许青禾起得早,有时候就是单纯地说一句今天天气怎样,有时候就是提醒宋冉要带作业——因为她总是丢三落四最后要请司机送过来——还有的时候,她大概刚看完什么煽情小说,会靠在她那边的墙上,轻轻地说:“冉冉,你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宋冉不知道,也不理解,明明她们大部分时间都可以见面,为什么她非要透过这个小孔和她说话,但许青禾要留,那就留着,宋冉也遵守承诺从来没有偷看过她一次,一直到现在。
慢慢蹲下身,宋冉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孔齐平,一开始,视野还有些模糊,但逐渐便聚焦变得清晰。
在宋冉的强烈要求下,许青禾房间的布局几乎和她的一样,她的衣帽间隔壁正对着许青禾的书桌,书桌旁边就是她的床,而那床边的天蓝色短毛地毯是叶静雅从国外带回来的,她知道女儿什么都想给许青禾一份,所以就连这条地毯两个人的房间里都各有一条。
此时此刻,许青禾就躺在那条地毯上,一只手被纤细的尼龙绳子吊在床脚,也不知被绑了多久,脸色苍白而憔悴。
一个男人蹲在她身前,正好背对着宋冉。
“青禾,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妈妈了。这样很好,叔叔很喜欢。”
男人的声音是骇人的熟悉。
宋冉僵在原地,眼睛越瞪越大。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男人弯腰将塞在许青禾嘴中的布条取出,声音依然温和,“叔叔也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喜欢冉冉,但你们都是女孩子,同性恋是没有未来的。”
“冉冉应该嫁给一个优秀的男性,而你一无所有,你什么都给不了她,只会害了她。”
许青禾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里闪过一丝痛色。
“叔叔,你放过我好吗?如果冉冉知道了,你让她该怎么办?”
宋冉一定会崩溃的。
许青禾根本不敢想如果被宋冉发现她最崇敬的父亲竟然一直在对她的好友意图不轨,她该如何承受这一事实?
“所以你乖一点,不要让冉冉知道,叔叔会对你很好的,只要你听话,叔叔什么都可以给你。”
一丝微风吹过,从紧闭的窗帘缝隙里划过一缕耀眼的阳光,光芒照亮了男人的侧脸,宋冉清楚地看见了从男人嘴角升起的得意微笑。
一瞬间,天地颠倒,她浑身一软,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退离,不愿意承认那个魔鬼一般的小孔中出现的场景都是真实的。
可是尽管眼睛看不见,从墙的另一端传出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我不会让你毁了她的。”
“你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该去毁了她。”
“来,让叔叔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吧,等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后,自然就不会有这些荒唐的念头了。”
男人的声音平和而镇定,仿佛一个谆谆教诲的长者在说什么人生道理。
可回应他的只有许青禾绝望的尖叫,只不过那叫声才刚刚响起就变成了闷哼,担心罪恶被人发现的宋威将布条重新塞进了许青禾的口中。
于是许青禾拼命地挣扎,手脚却被牢牢地按住。
她拼命地喊,嘴巴却被紧紧地堵住。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没有人知道她在经历什么,没有人知道她那时心里有多么的绝望……
她只能无助地看着靠得越来越近的男人,这个从前她同样感激的叔叔,此时此刻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眼睛里不再像以往那样温柔宽和,反而闪烁着野兽一般的炽热凶光。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女孩,宋威欣赏着许青禾凌乱的衣衫,满意地抚摸着他亲手送的又亲手撕裂的衣裙。
欲望就这样慢慢达到顶峰,他急不可耐地喘息了几声,接着开始解开皮带,眼看着男人的动作,许青禾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她只是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女孩子,还只有十五岁,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在这件事发生的那一瞬间,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对不起冉冉。
男人已经将裤子褪到了膝盖,属于男人的气息像毒蛇一样地缠上来,许青禾在心里暗暗发誓——在宋冉知道这一切之前,她会去死……
对,就是这样。
看着放弃挣扎的女孩,男人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就像在商场上看着那些垂死挣扎的对手,他倨傲地笑了,然后笑容僵在脸上。
砰!
砰砰!!
砰砰砰砰!!!
愤怒而剧烈的撞击声回荡在整个别墅,整个别墅里都充斥着他的女儿颤抖的哭吼声:
“宋威!!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第13章 “沉甸甸的现实。”
门开了。
男人站在门口,将先前的丑态像叠衣服一样收拾好,然后换上惯用的严厉脸谱,故作镇定地看向自己唯一的女儿。
“我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宋威皱眉,好像对女儿的不成器十分不满,但宋冉明明看到了那双与她如此相似的眼睛里——颤动着的浓浓的恐慌。
她只张嘴说了四个字:“你真恶心。”
男人脸上那张岿然不动的面具顷刻间破碎,宋威下意识张开嘴,艰涩地挤出一句苍白的辩解。
“冉冉,你误会了。”
宋冉没有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刚按下一个数字,宋威就彻底慌了神,他抓住女儿的手腕,大声质问:“你想告诉你妈?!”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宋威几乎立刻读懂了宋冉未说出的意思,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你疯了吗?我可是你爸爸!”
她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想将她的亲生父亲送进监狱?
宋威拽住了宋冉的手,力道大得简直像想把她撕烂。
当然,如果宋冉坚持要报警,坚持要将现在如日中天的他毁掉,为了他自己,宋冉想:他确实会不折手段。
因为他是个人渣,是只披着人皮的怪物,却道貌岸然地装了那么久的英雄——她小小的世界里唯一的英雄。
僵持了一会儿后,宋冉松开手,宋威趁机一把夺过手机,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在确保自己不再有威胁后,他再一次戴上慈父的面具,开始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冉冉啊,其实你真的误会了,是青禾想和爸爸玩游戏,爸爸只是在配合她。”
他甚至还叹了一口气,好像自己多么无奈,可是宋冉已经对他彻底失望,她厌烦地推开他,没有了他的阻挡,她终于看到了许青禾——她伤痕累累的许青禾。
她给她松绑,又将她嘴里的棉布拿出,许青禾麻木地注视着宋冉做着的一切,过了好久,才突然露出一个疲惫的笑,用沙哑的声音问:“你的比赛怎么办?”
宋冉愣了一下,心想许青禾该哭出来了吧?
可她没有,她若无其事地问起比赛的事情,就好像发生在她身上的遭遇不值一提。
宋冉当然知道她本应该今天下午就乘坐出国的飞机,当然知道她本应该拿着她最引以为傲的小提琴在那个落下聚光灯的舞台为自己的父亲赢得赞誉。
但这些与许青禾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第一次如此憎恶起流淌在她体内的肮脏血脉。
“疼吗?”
红着眼,宋冉想要抚摸许青禾手腕处破烂的勒痕,又害怕她疼,只好轻轻地在伤口处吹气。
“不疼的。”
许青禾说。
她抬手摸摸宋冉的头,就像从前一样安慰她、鼓励她,她知道宋冉的内心里是多么脆弱的一个孩子,所以明明自己比她还小两个月,却更像一个保护人,像把宽阔的大伞永远挡在宋冉的面前。
可是许青禾也会难过、也会害怕啊……
宋冉想起了十一岁那年,那时她们第一次见面,刚刚失去父母的许青禾蹲在被父亲责备过后闷闷不乐的宋冉身边,两手托着腮,满脸肯定:“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啊!”
她总是那么乐观,那么坚强。
所以才总是一个人把这一切苦难藏在心里。
宋冉深深地拥抱了一下许青禾,接着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朝楼下走去。
见状,宋威误以为宋冉已经妥协,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手掌搭上了女儿的肩膀。
“这才是爸爸的乖女儿嘛,待会儿爸爸给你零花钱,你想买什么都行。”
听着父亲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宋冉忽然感到无比的厌恶,她用力地将男人推向一旁,浑身的怒火都在这一瞬间炸开,接着毫不犹豫地跑到厨房拿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而当她拿着刀返回来时,宋威脸上的得意变成了惨白。
“你、你怎么敢……”
她疯了吗?
他可是她爸爸!
眼见着宋冉脸上几近疯狂的表情,宋威自知她已经失去了理智,连忙转身逃跑。
但宋冉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脑子里只剩下弑父这一个念头,手中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发出冷然的反光,硬是将宋威一点点逼到墙角,在这生死关头,宋威连声求饶。
“冉冉,冉冉!爸爸错了,爸爸知错了!你把刀放下,你快把刀放下!”
杀念和求生欲在一瞬间碰撞,但就在宋冉决定挥刀的那一刻,握刀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宋冉愣在原地,趁着她失神的功夫,宋威猛地从她身边蹿出,仓皇地逃离了这里。
看着宋威逃跑的方向,宋冉沉默了许久。
“许青禾,你不应该拦我,就算你现在拦我,我迟早也要杀了他。”
许青禾没说话,一只手握住宋冉的手,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地固定在怀里,她试图将宋冉手中的刀拿出来,但宋冉死死握着刀柄,怎么也不肯松手。
“冉冉!”
许青禾有些焦急地加重了语气。
可宋冉避开了她的视线,脑海中反复回忆着先前看到的那一幕。
她不愿意相信那种丑恶的事情是她的亲生父亲所做,所以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原本的父亲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只是一只披着她父亲皮囊的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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