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宴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没有什么波澜。
这些还比不上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在他病床前流泪时来的难受。
所以……
那个男人是谁?
那个男人每天都在为了自己奔波,已经几宿几宿地没有合拢双眼,心脏密密麻麻地痒,痒的他浑身难受,迫切地想要睁开眼。
然后告诉男人不要哭。
不要为他难过。
这很不值得。
“宴宴……”
记忆如潮水般涌过,又瞬间消失,江昭宴眨了眨眼,再一次努力尝试睁开双眼。
耳旁聒噪的蓝色小球变得越来越虚弱,最后“叭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算了,我重修吧。”
少年终于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他对上了一双凌厉的双眸。
少年嘴唇轻动,发出极轻微的气音:“陆先生。”
下一秒,他被轻轻地抱住了。
有热泪打在他的肩头。
好烫。
……
热搜仍旧在持续发酵。
关于真假少爷的讨论愈演愈烈,豪门秘事本就格外吸引人的目光,更何况两个主角都是娱乐圈最近名声大噪的演员。
舆论像脱缰的野马一般狂奔,江家已然成为了网友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夫人主导换子?”
“江逸尘才是假的少爷?”
“江昭宴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
“江氏公关造假,江逸尘陷入风暴核心!”
标题一个接一个地蹿上热搜,短短几个小时内,“江母”、“换子门”、“真假少爷”等词条轮番登顶,吃瓜群众一边吃,一边又有新的瓜冒了出来。
就在网友们纷纷怒骂江家凉薄无情,江母恶毒狠辣之际,江逸尘的公关团队紧急召开了一场直播发布会。
少年穿着家居服,脸色惨白,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风一吹就倒,记者蜂拥而至,闪光灯此起彼伏。
“江先生,请问你对换子事件有什么解释?”
“你是否承认自己并非江家亲子?”
“……”
江逸尘坐直了身子,在所有镜头面前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几个字。
“我的确不是江家亲生的孩子。”
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哗然。
尽管早有耳闻,但这可是当事人亲口承认的事实!
一时间,摄像机纷纷对准了江逸尘,势必要从中挖到一份独家新闻,好让自己升职加薪。
江逸尘知道大众想要听到什么。
他抬起头,眼圈泛红,声音哽咽:
“我也很痛苦……我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江家的其他孩子不一样。江太太,我不再叫她妈妈了,她从来没把我当真正的儿子。”
台下的记者愣了一下,迅速捕捉到关键词:“你是说江夫人对你不好?”
江逸尘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丝苦笑:“我现在想来,她对我的好,其实是为了掩盖真相,小时候我犯错,她会当着佣人面笑着原谅我,然后在回到房间后让我跪上一整夜,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她常说,我是捡来的孩子,一定要懂事听话,不然就会被送走。”
他顿了顿,抬起手背抹了一下眼泪,“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这些,因为我怕,怕被赶出去,怕连现在这个假身份都保不住,我只是太想有个家了。”
全场一片静默,镜头闪烁的光却愈发疯狂,弹幕飞快滚动。
【天哪……江夫人真的这么狠?】
【不太信。】
【虐待?那他怎么还不搬出去,非要留在江家?】
【一个能养你十几年、捧你进圈、给你资源的女人,说翻脸就翻脸?】
面对质疑,江逸尘显然也早有准备。
“我承认,她供我吃穿,用江家的资源把我捧上来,但你们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吗?”
他猛然看向镜头,眸子里带着恨意,“她一手换子,假惺惺地把亲生儿子接回来,然后让我像宠物一样乖乖地站在一边,衬托江昭宴的一切,就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求过她,我说我愿意让出所有的资源,只求给我一个正常的身份,别让我再当小丑了,结果她说……”
“她说,我不配。”
话语落下,全场静默几秒。
江逸尘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然而舆论并没有如他预料那般倒向自己。
【他在胡说八道吧?江夫人虽然有问题,但虐待?谁信?】
【现在事情败露了就开始倒打一耙?洗也洗太急了吧。】
【以前采访时他不是说“妈妈是我最敬佩的人”吗?】
【说白了就是捞完资源,现在发现捞不下去了,开始甩锅了。】
【有点疯魔了,江逸尘这是要跟整个江家同归于尽?】
一些路人摇摆不定,更多网友却开始觉察到异样。
尤其是其中提到的“虐待”,既没有证据也过于离奇。甚至有人扒出他小时候生日宴、亲子游的合照,江夫人一手抱他、一手拿蛋糕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虐待的模样。
舆论很快迎来反噬。
【就这一点演技全用在这儿了,但凡对花花心思都不会演的那么假。】
【有点恶心了……江昭宴躺医院都没说话,你倒先出头洗白了?】
【真把大家当傻子了。】
江逸尘看着评论区一条条冷嘲热讽的文字,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他明明已经说得这么可怜了,为什么大家不信?
为什么不站在他这边?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521节日快乐~
第63章 后悔
江母坐在客厅中,全程观看了江逸尘的主播发布会,一口老血呕在胸腔中,不上不下。
小尘可是自己当亲生儿子疼爱到大的宝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江逸尘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把她一脚踢开,甚至还反咬她一口,造谣自己污蔑他。
“养了个白眼狼!”
女人喃喃,心里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现在最紧急的是稳住局势,联系江氏集团的公关负责人。
无人接通。
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她急匆匆地冲进公司,却发现江父正一脸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
桌上的文件乱七八糟地摊了一地,还有几份盖着“冻结通知”与“调查令”的红章。
“到底怎么回事!”
江母冲上前去质问,“为什么没人接电话?为什么连公关部都联系不上?江氏出什么事了?”
江父抬起头,面容憔悴,“集团的资金链断了,账务问题被查了出来,那几个海外账户也被盯上了,现在风声紧,没人敢出面帮我们说话。”
“什么?!”江母脸色大变,声音尖锐。
江父摇了摇头,脸上的恐惧甚至多过困惑:“明明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很多年前的事情,怎么会被扒出来?”
江氏集团早年并不干净,江老头那一辈开始渐渐转型,直到江父接手,集团基本上已经走入正轨,那些陈年往事也早就尘归尘,土归土,化为虚无。
然而想要赚钱,赚大钱,干正经事赚不到,又因为江父从接手江氏集团后就一直顺风顺水,他的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
偶尔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从来没有暴露过,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冥冥之中保护着他。
挪用工程款、通过人脉操作政府项目、暗箱收购竞争公司股份……
这些事情从未有过失手,久而久之,就连江父自己都相信了,江氏集团是受天命保佑的家族企业。
直到现在。
他神色扭曲地望着满桌的狼狈,办公室里的电话源源不断地响起,一接通就是要取消合作,无论他如何挽救,江氏集团的股份已经开始不断下跌。
再这样下去,宣告破产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江夫人也显然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她有些茫然地追问:“那现在怎么办?”
就在江总陷入沉思的片刻中,两人的耳边突然齐刷刷地传来模糊的电流声。
“烦死了!就这样吧我下学期再也不选小说编撰课了!”
“那个江逸尘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我那么用心地扶持他结果还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我彻底摆烂了……等会跟江昭宴告个别吧,真是顽强的生物……要不要送他个礼物呢?”
这声音来的太突如其来,以至于江父江母齐齐愣住,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多年来的夫妻经验让两人在一瞬间就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幻听。
如果不是幻听……
江泽到底在商场驰骋多年,做决定时也毫不手软,一拍桌子,冷冷吐出几个字:“现在去找昭宴。”
“且不论那什么奇怪的声音,只要陆家愿意高抬贵手帮帮我们,江家就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少年坐在病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他原本只是闭目养神,却忽然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
门被推开。
两道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江父一脸死灰,西装皱巴巴的,江母眼前浮肿,妆容也未补全,整个人像是被这几日的风波抽干了精血。
“昭宴。”
江父眼里浮现出一丝愧疚,“我们是来向你道歉的。”
江昭宴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江母已经眼眶一热,擦了擦眼角,“妈妈以前是糊涂,你回来的这些年,我们没好好待你,你愿不愿意……原谅我们一次?”
江昭宴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像是在打量两个陌生人。
江父厚着脸皮走上前,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只厚重的文件夹轻轻放在病床上,又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支票,递了过去。
“这里是一亿现金支票,还有江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转让协议。”江父像是真的在悔过,“昭宴,江家需要你的帮助。”
江母连忙接话:“妈妈也给你在市中心买了十套房子,最好的地段,最豪华的装修,你想住哪套就住哪套,要不你都拿着也行……”
说完这话,她试探性地朝前走了一步,眼含泪花:“昭宴,妈妈错了。以前是妈妈看走了眼,把错的当成了宝,把真的当成了草,你别和爸爸妈妈计较,好不好?”
江昭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江知许一身干净的白T牛仔裤,倚着门框,手里随意晃着一串钥匙,看到屋里居然有那么多人,惊讶道,“哟,这么热闹?”
他走过来,直接把钥匙甩在江昭宴手里:“我刚新提了辆玛莎拉蒂,但是突然不喜欢了,你先拿着开,别再天天开你那辆二手车了,出去我都不想说你是我江知许的哥哥。”
说完,还不忘瞟江父一眼:“爸,我刚刚又去扫了江家名下几个闲置车库的豪车钥匙,一会儿让人送过来,哥哥随便挑。”
江昭宴:“……”
江父:“……”
江母:“……”
江父面容扭曲了一下,他给出的那张支票已经是江家所有的现金流。
他赌的就是江昭宴心里仍有一丝对亲情的幻想,而且少年不会立刻使用,只待等会再卖卖惨,就能顺理成章地拿回来。
但现在,他的小儿子居然把家里的好车全都给了江昭宴。
这个逆子!
江知许却恍然味觉,笑嘻嘻地靠近江昭宴,一口一个“哥”、“身体咋样”,完完全全地将江父江母忽略在一旁。
江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紧攥在身侧,江母刚要开口训斥江知许,却被他一个眼神冷冷挡了回去。
“行了妈,装什么慈母呢?哥又不是傻子。”
他冷笑一声,“现在公司完了,才想起哥?晚了。”
江母脸色一僵,张嘴想解释。
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轻轻咳嗽了几下,顿时打断了所有人的话。
他望着手里那串钥匙,目光从江知许身上滑过,最后落在对面那两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上。
江昭宴从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的平静。
他望着面前泪水盈盈的两人,一股巨大的荒唐感涌上心头。
五岁时,他在孤儿院里发烧,喃喃叫着爸爸妈妈,却无一人搭理。
十岁时,他被人校园霸凌,关在厕所里暗无天日,同样被霸凌的人已经有父母找来,而他只能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一直等到天亮。
十五岁时,他已经成为了很厉害的小孩,脑子不错,打架也很厉害,但因为没有父母,性格又老实,还是会有很多没长眼的跑来欺负他。
“你个没爹妈的野种!”
“有娘生没娘养,怪不得脾气那么怪。”
那个时候他一边跟人打架,一边又觉得委屈,如果有爸爸妈妈在就好了。
他不要爸爸妈妈做些什么,只要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一小会儿,然后抱着他,说一声“宴宴很辛苦,宴宴已经成为了很优秀的大人了。”就好。
“我曾经是期待过你们的爱的。”
他轻声道。
几个月前,他意外得知自己其实并不是孤儿,有着亲生父母的时候,他是有过期待的。
他其实并不在意亲生父母到底有没有钱,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不需要父母的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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