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行车不要了吗?”
“……送给野人吧。”
“这里才没有野人呢。”
“笨蛋宿亭云。”
“我才不笨!”
为了阻止鹤延继续说下去,宿亭云干脆伸手捂住鹤延的嘴,自己则把刚才的两句笨蛋统统还给鹤延,“笨蛋鹤延,笨蛋鹤延!”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他的掌心感受到了鹤延嘴角弯起的弧度。
后来自行车平安地回到了宿亭云家中,他没再去夜骑,也放弃了美术这条路。
录取通知书如预料的那般落到了宿亭云手里,是妥协后的工商管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然而正是这时,鹤延忽然拿着那张与他相差无几的录取通知书,摆在了他的眼前,是同样的工商管理。
一个他自己不喜欢,鹤延也不会喜欢的专业。
那时候的宿亭云满脑子只剩下了五个字。
——他们完蛋了。
不过此刻,得知鹤延没有被他引入歧途,宿亭云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他问出了那个迟来已久,又或许曾经的他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鹤延,你那时候是怎么找到我的?”
“善鬼。”
鹤延答道,“他们为我指了路。”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作为北派捉鬼师,却对善鬼有了改观。
第44章 44 宿亭云,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不得不承认, 高中对于宿亭云来说,也算意义非凡的三年,他尚处于不成熟的年龄, 自然也就做过不少调皮捣蛋的事情,得益于一张漂亮而又人畜无害的脸蛋,以及善良的同学们为他打的掩护,宿亭云做坏事被抓到的时候很少。
整个夜晚,他们都在聊高中时期的趣事。
大多是宿亭云说,鹤延静静地听,时不时会给上一些回应。后者看向他的目光实在太炙热, 每次视线相交时, 宿亭云都会感到很不好意思。
在他看来, 鹤延好像一团炙热的火焰。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爱意,快要将宿亭云给淹没了。
时钟的指针停在了凌晨一点的位置,不知不觉他们竟聊到了深夜,明明高中已是那么遥远的事情,可不论宿亭云说什么,鹤延都能对答如流,那些记忆好像化作一本厚重的书籍, 储存在鹤延的脑海里, 后者时不时就会将这本书拿出来翻阅, 所以记得很牢。
小团子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床头柜上的台灯散发着微弱朦胧的光, 将他和鹤延笼罩在内。他忽然很好奇,故而开口道:“我很难追吗?”
不然为什么,他们的恋爱关系会在告白后的两年才确定?
“嗯, 很难追。”鹤延伸出手,碰了碰小团子的爪子,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握住,“我向你告白之后,你不大愿意理我了。”
那时,宿亭云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鹤延,只有友谊没有爱情,他确实为鹤延做过的事情很感动,可感动是一回事,爱情又是另一回事。
他在心底就认为他们只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他不想给鹤延一种错觉,认为他对鹤延的关心,是出于喜欢,事实上那只是维系友谊长久的拉扯,鹤延对他好,所以他也会对鹤延好。
一旦察觉了鹤延的照顾是出自于爱情,宿亭云回应不了,便不自觉地与鹤延疏离,慢慢割却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鹤延哪是这么轻易就会放弃的人。
他铺垫的那几年,全都是为了让宿亭云看清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同时也是为了让他自己更加了解宿亭云。
他有太多太多合适宿亭云的“圈套”,哪怕鹤延摆明着去布下这些陷阱,他也很清楚,以宿亭云的性格会毫不犹豫地踩下去。
不过没关系,
陷阱之下不是蓄势待发的利箭,而是铺了厚厚一地的玫瑰花瓣。
就算宿亭云不理他也没关系,他会默默地跟在宿亭云的身后,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宿亭云去哪,他就去哪。
他会在宿亭云没带伞的时候,把自己准备好的伞送出去,会在宿亭云忙到忘记吃饭的时候,将打包好的饭菜放在宿亭云手边,会在宿亭云坐在图书馆里学习时,让宿亭云的水杯始终是满的。
他会在宿亭云聚会结束之后,骑着摩托车等候在餐馆门口,然后把宿亭云平安送回家,假如宿亭云不肯上他的车也没关系,他只需默默跟在出租车后面,亲眼看着宿亭云回到家中即可。
他会在有人骚扰宿亭云、硬拽着宿亭云要个联系方式的时候,抄着棒球棍出现,把那群街边小混混的腿打断。
告了白,他做事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可情到深处,在宿亭云没有同意和他谈恋爱之前,他也只会轻轻地吻一吻宿亭云的指尖,像对待稀世珍宝那样。
那两年,他话说得不多,但对于宿亭云的喜欢,全都在行为上表现出来了。
再后来,
一张电影票由宿亭云之手,递到了他的面前,“这个给你。”
时光好似倒流,二十岁的宿亭云,和十二岁的宿亭云,站在他的面前,说出了同一句话。
八年的暗恋加追求画上了句号。
他们之间有了新的篇章。
恋爱后和恋爱前的宿亭云很不一样,但这种不一样,只会让鹤延心动得更加厉害。
亲吻、拥抱,不管鹤延究竟是如何突如其来地想做这件事,宿亭云永远都是片刻的错愕后,就给予最温柔的回应,他的双手会环住鹤延的腰,会在鹤延紧紧抱着他的时候,也回应一个紧紧的拥抱。
知道鹤延不喜欢聚会,不喜欢太过喧闹的环境,宿亭云定下的约会地点大多是山庄,是幽静的林间小道,是海浪声声、一望无际的大海。
宿亭云不会为了鹤延就疏远其他朋友,不会为了爱情让他们变成一座孤岛,但他会筛选自己身边朋友,留下一些相处起来令人感到很舒服的,他会和那些朋友有分寸地交往,不会有过于亲密的举动,他会在那些朋友的面前,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些夸赞鹤延的话,仿佛在他眼里,鹤延真的很好很好。
宿亭云给鹤延带来了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温暖、充满阳光,而又不会喧闹嘈杂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他真的好爱宿亭云。
可惜两年真的好短。
分手后,他不敢再去打扰宿亭云,日复一日地刷新着宿亭云的动态,很害怕他所让出来的空位,有新的人会顶上。
然而兜兜转转,
宿亭云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能让他不欣喜若狂?
鹤延揉了揉小团子的爪子,情不自禁地说出那句,“宿亭云,我好爱你。”
夜色浓重,月影朦胧。
宿亭云往上飘了飘,很轻的,与鹤延碰了碰额头。
不管是和鹤延分手的原因,还是宿有钱的结局如何,好像都只差最后一步。
他不知道他接下来的梦,究竟会是哪一段记忆,可宿亭云私心想要先记起后者。
或许这样,他和鹤延就还能待得更久一些。
老天爷大概听见了他的心声。
这一夜的梦境里,是有关于宿有钱的。
捉鬼师走后,宿江林带着他去见了心理医生,关于宿有钱的事,他只字未提。他清楚这一切不是梦,清楚地知道宿有钱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那名捉鬼师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想说,能帮到他的,绝非是心理医生。
最后,宿亭云哀求地看着宿江林,“哥,我想回家。”
宿有钱受伤了,蜷缩在角落里疼得正落泪,他不想再待在外面,他想带着宿有钱回家。
再后来,宿江林把他带了回去,给他放了七天假。
鬼有一定的自愈能力,可那实在太慢太慢。
宿亭云每天都要反复确认,宿有钱的状况究竟怎么样了,每天都要量一量那道剑伤,直到确认它真的在一点点愈合,才稍稍松一口气。
人的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明明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被一只鬼给缠上了,却在朝夕相处中,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把对方当成了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
他碰不到宿有钱,但这也阻碍不了宿亭云抬起手,虚虚地抚摸着宿有钱的脑袋,他柔声说道:“受伤了,就不要工作了,好不好?”
心意是能够传达的。
宿有钱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而不是什么都不懂。
那两行泪顺着宿有钱的脸颊落下时,宿亭云清清楚楚地听见,那道沙哑却透着几分理智的声音再次响起,“……好。”
电脑消失了。
宿有钱化作一团黑气,飘到了那个贴着数张百元大钞的小盒子里,流着眼泪把自己团成一团。
一道空灵的少年音忽然响了起来。
“喂,你就这么想帮他吗?”
宿亭云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就见他房间里的窗户不知何时大敞开来,那窗台坐着一名奇怪的少年。
青丝如墨,以银冠高高束起,一身玄色锦袍,云纹藏于其间。剑眉星目,唇角带笑,张扬而又热烈。
他的周身裹挟着浮动的黑气,落地后,缓步走向宿亭云,最后在相隔两米的位置停下。
少年稍稍倾头,唇角笑容愈发灿烂,“宿亭云,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占据他身体的,
好像不是这个时代的鬼。
第45章 45 我今天,想回家住。
“所以后来呢?”
“你答应他了吗?”
三个活人将宿亭云团团围住, 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宿亭云双手抬起,抵住太阳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但不论他怎么去回忆, 都只能回忆到那句“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剩下的则是一片空白。
他抬眸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们,无声地给出了回答。
对于他究竟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里一事,另外三人似乎比他更在意。
宿亭云的关注点反而落在其他事情上,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们说他是不是生前很喜欢cosplay?我听说二次元都很善良!”
“……”
“啊,又或者说!他其实是古代穿越过来的人?”
“……”
“我看他那个打扮,颇有一点武侠小说里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感……唔!”
宿江林捏住宿亭云的脸, 打断了他的话, 并咬牙切齿道:“宿亭云, 你是什么颜控吗?看他一眼就胳膊肘往外拐,替他说话了?”
“我们现在要……”宿江林下意识转向在场唯一对鬼神之物有了解的鹤延,就见后者和纪闻礼这俩死东西正拿着熄屏的手机充当镜子,专注地打量着自己的外貌,看能不能达到让宿亭云“控”的地步。
“……”
宿江林顺手抄起一本书,“咣咣”就给鹤延和纪闻礼的脑袋来了一下。
二者放下手机,抱着脑袋, 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打完这俩死东西后, 宿江林又拿着那本书很轻地拍了宿亭云的额头一下, “你这家伙,知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就这样把自己的身体交出去?”
“可是, 他说宿有钱投了个好胎。”宿亭云,“假如他真帮了我,那么我借身体给他完成某件事, 不也是合情合理的吗?”
“你怎么确定是‘借’而不是‘给’?还有,他说宿有钱投了个好胎,难道就真的投了个好胎?人不是只会说真话,他先前还说你不想活了呢,我问你,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此话一出,三双眼睛立刻紧紧地盯着宿亭云,神情凝重而充满担忧。
虽然记忆断断续续,但是就以他想起来的那些,宿亭云能很肯定地说——直到交易发生前,他都没有寻死的念头,他只是想帮宿有钱而已。
“我没有不想活。”宿亭云答道。
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未松到底,他们就又听见宿亭云胆大妄为地说道:“我想去找他,一个人去。”
三只手同时摁住宿亭云,异口同声道:“不行!”
比军训还整齐又果决的声音。
宿亭云不想就这样放弃,顶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软了声音问:“真的不行吗?”
“不!行!”
“绝对不行!”
“我不可能让你独自去见他的!”
眼看着劝说一事行不通,宿亭云便假意妥协,嘴上乖巧地应着自己不去了,实则在心里偷偷盘算着如何在不惊扰三人的情况下,去找位奇怪的少年。
可惜他显然低估了这三人对他的了解程度,他只抬一抬眼,他们就清楚他要干什么坏事。
宿江林直接指挥道:“把他捆起来。”
鹤延听话地取出一张符纸,纪闻礼无事可干但又不想被排除在外,于是郑重地“嗯”了一声。
“等等!我不去,我真不去了!”宿亭云立刻化作小团子,飘到了接应他的小白的背上趴好。
宿江林重新坐好,敛神沉思片刻,他明白凭鹤延的疯性,谅宿亭云也逃不出这房间,他捋了捋事情发生的时间线。
他当初给宿亭云放了七天假,没收了宿亭云的所有通讯工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把宿亭云关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与宿亭云交流。
事实上,他每天下班的第一时间,就是找宿亭云散步谈心。
开始发觉不对劲的时间,是假期的最后一天。
而宿亭云所描述的记忆里,见到那鬼是在假期的第四天。
宿江林理了理思绪,说道:“他现在连演都不演了,既不来公司,也时常夜不归宿,从早到晚不见人影。”
“你最近几天不许出门,就算要出去,也必须和鹤延一起。我先设法找到那人聊一聊。”
说到这儿,宿江林转向鹤延,“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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