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时,季淮感受到了淡淡的水汽,甚至哥儿身上好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哥儿头发还湿着,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季淮接过盆子,错开了眼睛,自己去打水。
沈云清进屋铺好了被子,看着并排放在一起的枕头,他微微有些脸热。
只有一床好被子,自然不能让季淮睡他那床破被子,今天两个人要睡一个被窝。
沈云清脸红红的,坐在炕边拿着干帕子慢慢擦头发,想找一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看向炕梢空空的,想着一会儿告诉季淮明天把木箱搬过去。
没多久,门吱呀一声,季淮进来了。
他穿着一身很多线头的中衣,头发散在背后,手里还拿着一个破旧的钱袋子。
他直直地向沈云清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钱袋子递给了他。
沈云清一愣,不明白这要干什么,抬头看向季淮,满眼疑惑。
“给你,今日买东西一共花了三两四钱,还剩下五两六钱。”
当初季淮从军中回来一共攒了二十五两,从南到北,一路上也没苛待自己,吃吃喝喝花了十两,回家后乔桂兰从他要钱,他留了个心眼,留了十两。
除开之前给乔桂兰的一两,今日花了些,还剩下这么点。
沈云清慢慢伸手接过,他没想到季淮会把钱给他管。
接着季淮又把另一只手里拿着地契递给了沈云清。
沈云清识字,发现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
他这下可真是震惊了,急急忙忙地问季淮:“你这上面怎么写的我的名字?”
当初怕季家人胡搅蛮缠,这份地契是特意去镇上弄的红契,上面写的是沈云清的名字。
面对沈云清的慌乱,季淮就显得淡定多了,“都是一样的,你保管就好。”
写都写了,又不能再改,沈云清只好拿去保管好。
等他回来放好,季淮还在炕边上坐着。
沈云清想起了要交待季淮的事:“明日咱俩把箱子搬到炕梢去,我自己搬不动。”
季淮点了点头,应道:“好。”
“那好,睡觉吧。”
沈云清先进了被窝,等了好一会儿,季淮才进来。
汉子的身上有些热气,存在感也非常强,让沈云清忽略不了,他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次和汉子离的这么近。
两人开始还有些距离,等了一会儿,季淮就凑了过去,沈云清的心跳了起来,对汉子的靠近有些不自在。
最后一只手搭在了沈云清的腰上,季淮将他轻轻地抱在了怀里。
沈云清的身体僵硬了起来,季淮发觉到,用拇指轻轻地抚了抚他的手背以做安慰。
等了好半天,季淮都没有了后续动作,呼吸也平稳了起来,沈云清才慢慢放松了下来,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云清醒时,天已经亮了不少,这次季淮没有起那么早,还睡在他身后将他圈在怀里。
沈云清的脸红了红,他想挣开季淮坐起来,但是季淮搂的紧,他没挣动。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声音,季淮醒了半天,只是没舍得怀里的温软,所以闭眼躺着,因此声音很是透亮,“醒了?”
沈云清听着身后汉子的声音,不禁有些羞恼,“那你还不放开。”
听着哥儿状似撒娇的声音,季淮心情很好,放开了手。
沈云清坐起来穿衣服,先出去了。
季淮看人都出去了,他也穿上衣服,叠好被子跟了出去。
昨天买回来的肉和野菜都剩了一点,今天沈云清直接像昨日一样炒在一起,又和面蒸了几个糙馒头。
他和季淮现在没什么家底,不能天天吃那么好的东西,白米得留着。
吃饭时季淮提出还得去镇上一趟,要买点明日回门带到沈家的礼,顺便再买点吃的。
但家中就那么些银子,沈云清跟季淮说不要买吃的了,昨日买了米面,山里什么都有,等他回来一起去山里挖点菜就好。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季淮确实忘记了可以去山里挖菜。
“正好明日回去可以从家里要点种子,院里不能闲着。”沈云清想着院子这么大,不种点菜两人没得吃。
“我看柴房里什么工具都有,倒是不用再买了。”季淮昨日砍柴的时候就发现很多用具柴房里都有,并没有被拿走。
许是他阿爷去世时,季德才只把明面上的能用的东西拿走了,没进柴房去看。
他亲娘生他时难产去世,季德才一个大男人又要干活,没时间带他,还是季淮阿爷给他养到了三岁,直到他阿爷去世才被季德才领回去。
那时候他喝的奶水都是他阿爷拿钱买的羊奶。
吃过饭,季淮就要去镇里,要不晚些时候日头起来了,赶路会热。
但没忘了沈云清昨日晚间说的,先把箱子抬到了炕梢才走。
一共就八两六钱,沈云清给他拿了一两。
吃早食前,沈云清比了季淮的身量,等季淮走了,沈云清收拾好灶房,才进了屋子把绣线和布都拿了出来,准备给季淮做衣服。
他一个人不好上山去,要等季淮回来两人才能上山。
汉子穿的衣服没有那么多花样,比较好做,沈云清先做的中衣,等季淮回来时,沈云清已经弄好了一半。
听见动静,他把东西放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出去找季淮。
季淮提着不少东西,沈云清看了有些吃惊:“怎么买了这么多?”
季淮把东西放下,“这是应该的,不多。”
他买了两罐酒水,两斤猪肉,两只鸡并两只鸭,把背篓塞的满满当当。
“酒水花了160文,猪肉70文,鸡120文,鸭100文,一共花了450文,还剩下550文。”
他一文也没留,直接全给了沈云清。
沈云清接过钱,看了一眼日头,时间还不算晚。
“你饿不饿?”他问季淮。
季淮摇了摇头,喝了口水,早食吃的多,镇上来回才用了一个时辰多点,他还不饿。
“那你歇一会儿,一会儿咱俩上山去,屋里还有几块喜糕,怕饿先垫一垫。”
季淮放下水碗,点了点头说:“好,歇一小会儿就行。”
昨日季淮去镇上时,特意买了两个竹篮子,沈云清想采点蘑菇,正好带过去。
季淮歇的差不多了,先去把买来的鸡鸭扔进柴房里关着,剩下的东西也好生放起来。
季淮将背篓背了起来,跟着沈云清往门外走去,沈云清提着竹篮子锁门。
看沈云清手上拿着竹篮,季淮想接过,沈云清手一闪,躲了过去,他笑笑说:“这又不沉,我自己拎就好。”
沈云清将钥匙好好揣在怀里,跟着季淮一起走,这时候太阳正晒,他不乐意说话,季淮又是个闷性子,所以这一路上都只有脚步声,没有话语声。
第9章
等进了山,有了树冠的遮盖,就凉快了许多。
季淮走在沈云清前面,手里拿着树棍开路,山里什么都有,沈云清胆子没那么大,他怕蛇虫鼠蚁什么的吓到沈云清。
沈云清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看着前面汉子的背影说:“咱俩往里走走吧,外面没什么了。”
大多数人进山都赶着早上凉快的时候,他俩这个时候来,外山自然没有什么了。
平时沈云清是不敢往里多走,只不过今日跟着季淮,胆子大了些。
季淮应了一声“好”,带着沈云清慢慢往里走。
沈云清也捡了个小树枝来回扒拉,突然他眼睛一亮,叫住季淮,“这有一个草帽哎!”
草帽是一种蘑菇,形似草帽而得名,这是乡下叫的土名。
季淮回过头去看,沈云清蹲下身子,将那一枚草帽蘑小心翼翼采下来放进了竹篮中,他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一个蘑菇怎么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怎么这么高兴?”他笑着问道。
“这可是我今年采到的第一个蘑菇,当然高兴。”
两人说说笑笑往里走了一会儿,季淮突然停下,沈云清疑惑地看向他,“怎么停下了?”
季淮转过身来,让开了一点,用手中的棍子指向前方,“你看看那是什么?”
沈云清往前一看,是榛蘑,而且有一大片,“这么多!”
两人一块儿上前去采,不一会儿沈云清的竹篮就装满了大半。
沈云清看着刚刚被他不小心踩碎的蘑菇,有些心疼,“可惜了。”
季淮安慰他,“没事,一会儿说不准又遇见一大片,”他看着沈云清手里的篮子,又问:“沉不沉?”
沈云清晃了晃脑袋,又开心了起来,“才这点东西,不沉!”
季淮见他开心,微微笑了一下,想哄人开心,于是问道,“我知道哪有黑瞎子果,想不想吃?”
沈云清听见这个,咽了咽口水,有些馋了,他好久没吃到过这个东西了。
“想吃!”
“那我带你去。”季淮带着沈云清去采。
靠山吃山,整个村子里都靠着这座大山过活日子,像野果子这种东西,少有没被人摘走的,小孩子又多,慢了一步就可能摘不到了。
“咱们来的这么晚,不会被人摘走了吧?”沈云清问。
“不会,”季淮回答道,“那地方很隐秘,我以前没什么吃的,嘴馋了就会去那里摘,一直没人去。”
他两岁时乔桂兰嫁到了季家,不过那时候他还小,舍不下阿爷,直到他三岁阿爷去世才被带回季家。
那时候季瑞还不到一岁,乔桂兰嫁过来不久,明面上也不敢苛待他。
可是后来季瑞渐渐长大了,又被送去读了书有了出息,乔桂兰在季家又没有公婆管束,气焰也就越发高了起来。
她开始不让季淮上桌吃饭,让他不停地干活,季德才好歹是季淮亲爹,一开始会管,可乔桂兰不听他的,只要他为季淮说话,乔桂兰便会掐着腰骂他:“他一个人吃了家里多少东西,吃了饭凭什么不让他干活?”
她指着季德才的鼻子嚷道:“我嫁给你可是头婚,还给你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瑞儿将来可是要考秀才的,你就这么偏帮那个死了娘的,你脸上过得去么你?”
后来乔桂兰的所做所为也就没人管了,她给季瑞吃零嘴,季淮只能看着,甚至季瑞会故意拿到他面前馋他。
他平日里吃的都是剩饭剩菜,根本就吃不饱,季瑞还这么馋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土豆不好时时偷,只好趁着白日上山背柴时找点吃的藏起来。
无意中发现了那丛黑瞎子果,摘回去晚上饿的不行时放嘴里吃几颗,或者馋零嘴时放嘴里一颗,那是那时他嘴里尝过的唯一的甜味,就这么挨了许多年。
不过这些没有必要说给沈云清听,都已经过去了。
那里的黑瞎子果很繁茂,一直没人摘,季淮先摘了一颗递给沈云清。
沈云清接过用袖子擦了两下,放进嘴里,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吃!又酸又甜,”他也摘了一颗,擦了擦放进季淮嘴里,“你也尝尝。”
“确实不错,这时候刚刚好,不会太酸。”季淮说,他看向沈云清,“喜欢就多摘点回去吃。”
沈云清重重点了点头,“好!”
摘完果子,俩人又去采了点扫帚蘑和木耳。
弄了些马齿苋、地皮菜和婆婆丁等野菜带了回去。
由于上山晚,两人最终也没装满背篓,倒是沈云清的篮子装满了新鲜的蘑菇。
下山时,沈云清想起家里没有装水的竹筒,就跟季淮去砍了竹子。
季淮本想砍成一节一节带回去,可时候不早了,两人还没吃午食,怕沈云清饿,只能拿出绳子绑了拖回去。
季淮背着背篓,拖着竹子不好走,沈云清本想把背篓拿来自己背,季淮没让,想着里面装的都是野菜,确实没那么沉,沈云清只好做罢。
他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等着季淮,季淮见他手里还提着东西,担心他会累到,等下了山,便让他自己先走,正好早点回去生火,能早点吃上饭。
沈云清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没刻意等季淮,可也保持个不远的距离。
过了拐角就是季家,沈云清心里膈应,加快脚步好快点走过去。
可谁知,好巧不巧,乔桂兰正好推门从院里出来。
她脸上的伤还没好全,青紫青紫的,看见沈云清,眼里像着了火,她觉得都是因为沈云清,她家亏了钱,又没了干活的劳力,还把儿子的事宣扬的到处都是,让瑞儿说不到人家。
她上前拦住沈云清,“站住,”她扫了一眼沈云清,又看向他手里的篮子,夹着嗓子,“呦,你个小贱蹄子,见了婆母连这点破玩意都舍不得孝敬,你娘教没教你规矩,没教养的贱东西。”
沈云清瞪大了眼睛,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皮的人,他骂自己就算了,还刮带自己娘。
他忍着脾气,好声道:“前些日子你们已经签了断亲书,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可谁知乔桂兰“切”了一声,嚷道:“那又怎么样?季淮他老爹还活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以后他还得养他老爹呢,你说不认就不认了?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肖的儿夫郎!”
一听这话,沈云清也冒了火,对乔桂兰这种人就不应该给她好脸色,“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不要你那张三尺厚的老脸皮,还要季淮养他爹,我呸,怎么不让你家那瘸子养呢,做人有点良心吧,你们家怎么对季淮的自己心里有数,还敢想着这茬,做什么美梦呢?一家子臭鱼烂虾,没一个好东西!”
乔桂兰听见这话,指着沈云清的鼻子,咬紧牙齿地恨骂道:“你个小贱蹄子,嘴巴这么不干净,我今日非撕烂你的嘴皮不可,替你娘收拾收拾你,”她挥着手就要往沈云清身上打,“你个小狐狸精,和我儿子婚都成了却不消停,还勾引季淮那个遭了瘟的娶了你,小娼货。”
沈云清哪里打得过乔桂兰这个老泼妇,看她伸手过来,转头就跑,乔桂兰见他跑,跟在后面追着跑,嘴也没闲着,污言秽语连珠串似的往外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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