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屿自小就很优秀,今年二十八岁,比他大六岁,早就成了独当一面的人物。
这几年陆运集团在国内物流运输业独占鳌头,特别是在冷链运输方面甩了同行一大截。近年来陆运集团还致力于慈善事业,他出面帮了不少偏远地区的发展,从捐款建学校到当地支柱产业建设,都是他的手笔,得到了一致称赞。
他长得好看,能力出众,如今已经成了陆氏对外的代表和话事人,说话的份量比他父亲陆震霆也不差多少,大众关注度很高,不输给一些流量明星,风评更是极好,是公认的国内年轻企业家的风云人物。
田荟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姜汀州好看聪明又厉害,有一个优秀的恋人也很正常,但谁让陆白屿这种人确实厉害得过分了,不像人,像是个神仙。
他们两个都很好奇,但是一看姜汀州的表情,两个人又默契地不再往下问了。
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且听刚刚的对话,这样干脆利落的分手,对方又是那样的人物,许多细节不好对外面说。
两个人还怕他说这件事不高兴,很快就转移话题了。
可姜汀州坐在那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更多。
就算没有恋爱关系,陆白屿是他人生里很重要的一个人,给他留下抹不掉的痕迹。
陆白屿的工作履历大众都很清楚,但姜汀州知道更多别人不知道的。
他一回来就听到自己父亲十句话里面能有五句提到“陆家”,就知道陆家是自家拼命巴结的靠山,两家人有一些特别的交情。
陆家刚巧有两个孩子,陆白屿比他大六岁,彼时正在国外留学,隐隐约约听说过,那是个很厉害的人,陆嘉和是小儿子,和姜汀州姜柚年纪差不多。
陆嘉和同姜柚关系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对姜汀州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但陆白屿不一样。
素未谋面的陆白屿却在自己回家的时候送了很多礼物过来,那是自己尺码的数十套换洗衣服,有些还是定制的,比姜家人准备的还上心,至少在外表上帮他完成了这场过渡。
上门给他量身的师傅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说是陆白屿陆大少爷特意叫他们过来的,温和地告诉他,不要紧张。
“陆大少关心你,放心,你不管怎么样都会过得好。”
姜汀州当时没有多想,觉得是这是因为两家有些交情对方的好意,心里只有感激。
转学之后,姜汀州在新学校成绩垫底,请来的补课老师也是陆白屿找的,老师很厉害,只是他基础实在太差,拼命学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弥补差距,但他心里始终记得有个人会关心自己,便一直没有放弃。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机也很巧。
姜汀州很努力地适应了新生活,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还靠着选拔加入了篮球社。
他长得高,身体素质还很好,有机会训练一下就表现不错,但是好景不长,两个月后,他在学校被污蔑偷了社团的经费,两万块的篮球队活动经费不翼而飞,摄像头拍到了他出入,又在他的柜子里找到了钱。
姜汀州一看就知道这八成又是姜柚做的,他靠着打篮球稍微在学校里混了一点人缘,姜柚就看不下去。
但别人不信。
陆嘉和彼时还是篮球队的队长,也是十分怀疑,一群人在教务处闹到晚上,七嘴八舌的,就要给他定罪,这件事要是请家长,姜父来了一看这群同学的家世,估计就要不管不顾直接认下,并强迫姜汀州道歉。
但来的人是陆白屿,他此时仍然在国外留学,只是恰好休假回来几天,顺路接陆嘉和回家,进了学校听了这场闹剧,第一句话就是:“不是他。”
陆家有这家贵族学校的股份,是校董会的成员之一,他讲话是有分量的。
有同学愤愤不平,回怼一句凭什么,这所有人都没有人缺钱,大家都不把这两万块当回事,只有姜汀州小家子气,平时一点钱都要省着花,整个队里只有他有动机偷钱。
但面对陆白屿,他的嗓门也越来越小,底气也渐渐不足。
“节省就会偷窃吗?你们不差钱,姜汀州难道就差这两万块吗?”陆白屿道,“三个月前我知道汀州进了篮球队,送给他一块运动手表,那块表二十万,他自己查了价格,死活不敢收,硬是给我送回来了。陆嘉和,这件事你明明是知道的。”
“摄像头拍到他是上午,你们在柜子里找到钱是下午,中间四个多小时的时间,学校可不是封闭式教学,他蠢到不知道把钱转移走吗?就等着你们来查?体育室的柜子一撬就开,谁都能放进去,这就算是证据?”
他这样的气势,整个办公室的人也不敢讲话,篮球队里有人心虚,不敢再反驳。
姜汀州却呆愣愣地抬眼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擦了擦自己通红的眼眶。
原来这就是那位送自己东西的陆白屿。
他来的时候穿一件墨蓝色的大衣,风尘仆仆地进来,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圈子里提到这位没有人不夸的。
一个完美无缺的、比他的想象还要更好的人。
这许多话姜汀州也解释过,但是没有人相信他。
这里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比姜家更有钱,校务处知道有蹊跷,可不敢报警闹大,只想息事宁人,甚至还和他说背个处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陆白屿开口就不一样了。
他来之后,两万块钱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学校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遮过去了,还一直道歉。
姜汀州知道查下去也找不到真相,能这样还他一个清白就已经是很好了。
他这个时候不再像刚回来那样不依不饶,已经学会了许多事情追究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不如到此为止。
“之后我会和学校再谈,”陆白屿安慰他,“他们不敢说你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在学校气势如此强大,面对姜汀州便收敛起来,显得很是温柔。
车里,陆白屿和姜汀州坐在一排,姜汀州不敢看他,低头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陆白屿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本来就是陆家欠了你的。”
陆嘉和在后座嘟嘟囔囔:“哥,你别老说这个,这么多年不是早就还清了。”
姜汀州这个时候还不太明白什么叫陆家欠了他的,他有点紧张地抠着手指,不敢多问,但陆白屿一听弟弟这么说话却生气了,严厉道:“陆嘉和,闭嘴。就算没有以前的事情,汀州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同学,这是你作为篮球队队长处理问题的方式吗?谁教的你这样的心性,一点判断力没有,脑子动都不动,就跟着别人一起欺负人?我在校门口等了你半个小时,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没有解决好,还敢犟嘴?”
陆嘉和在他哥面前不敢说话,挺大一个子,就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喏喏着认错,最后小声说了一句:“我回头肯定处理好,你别告诉爸爸。”
陆白屿道:“你现在和汀州道歉。”
“对不起,”陆嘉和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转头就老实道了歉,“姜汀州同学,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事实真相不明的情况下这样对待你,以后不会了。”
姜汀州愣了好一会儿。
他张了张嘴,想说“算了没关系”,但这是陆嘉和这种人第一次低头和他道歉,他心里压抑的许多情绪一下子涌上来,鼻子发酸,一下掉了眼泪。
他之前被人冤枉的时候都一直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现在反而忍不住了。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偏爱,哪怕是失而复得的家人也从来没有给予过,但是众人眼里高不可攀的陆白屿却给了他。
这件事刻在他心里,一辈子都没有忘记。
第9章
姜汀州很快伸手揉了揉脸,擦掉了眼泪,压着嗓子道:“他们、他们都更喜欢姜柚,我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
他第一次可以和人抱怨这些。
陆白屿给他拿了纸巾,安慰他道:“我听补课的老师说过你的情况,汀州,你很努力,一时做不好不要紧的,你刚回家不久,这不是你的错。”
“我会相信你的,汀州,你也要相信自己,你不比别人差,陆家有责任帮你回归原来属于你的生活,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以后自然会好的。如果还有哪里过不去的,就尽管来找我。”
经历过这件事之后,暗恋陆白屿,对姜汀州来说简直和呼吸一样简单。
但也是因为车上的对话,他也由此觉得奇怪,为什么说陆家欠了他的。
姜汀州为此偷偷调查了很久,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为什么陆白屿会特意关心自己,为什么本来和姜家云泥之别的陆家会成为姜家十几年的靠山。
别说他自己,就算是整个姜家,在国内高端餐厅行业有头有脸的姜氏企业,论资产规模,做陆家小弟都不是很够格。若不是陆氏的帮扶,姜家说不定都倒闭了,绝不会有这样的发展。
陆氏有姜氏食品40%的股份,一手把姜家做顶级餐厅的人脉提了上去,对于姜家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这样的帮扶和链接,很大程度源于姜汀州的走失案,因为姜汀州五岁时候不是意外走失,算是替人挡灾。
多年前,五岁的姜汀州随着家长去参加陆氏的宴会。
姜家不过是宴会上最普通的客人,要不是因为姜母和陆夫人有一些同学的情谊,他们家是不可能进得了这样的圈子的。
偏偏是在那天,陆家的竞争对手想趁着人多眼杂,把陆家小儿子陆嘉和绑走。
但是请的绑匪职业素养不太过关,有勇无谋,并没有见过被陆家保护极好的小儿子,只有几张模糊的照片,当天陆嘉和因为感冒,根本没有出房间门。
阴差阳错之下,这帮绑匪把跟着家里人来参加宴会又落单的长得和陆家小儿子有那么几分像的姜汀州绑走了。
等到勒索信息发到陆家的时候,这场绑架的乌龙才被发现。
陆家很快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不仅迅速报警还一直和绑匪电话周旋,但几个绑匪先是负隅顽抗,后来发现不对劲之后开始四散奔逃,最终只抓到一个绑匪。
但他并不知道逃走的其他两个绑匪把孩子扔到哪里去了,只说孩子发烧了,实在累赘,便丢掉了。
那时候的刑侦手段有限,也没有那么多摄像头,信息传输不发达,姜汀州就这样没了下落。
没有人知道他高烧一场后失去记忆,被屠夫捡到收养,甚至还在之后被养父阴差阳错地被带回了永青,一直在老城区艰难生活,他住的地方和姜家的别墅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但是两边的圈层差得太远,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
当时的追查的结果定了失踪,一个五岁的孩子存活的几率实在不大,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这样的结果传来,陆家对姜家自然愧疚,特别是姜母身体不好,已经不能生育,姜家就这一个唯一的孩子,结果就这样没了。
就为着还这一点愧疚,陆家那滔天的富贵,随便甩出一点,就足够姜家脱胎换骨了。
那时候姜氏是最困难的时候,姜父手艺不怎么样,根本没有上一代的水平,就剩老店一家店了,其余的店关的关倒的倒,唯有一点“御厨”的名声支撑着,还能维持这个家,有了陆家的帮助之后,简直就是飞升。
不提大笔的注资和帮扶,陆家的进出口和运输本就是国内一流,姜家在那个时候能轻松拿到国内外的顶尖食材。
鲜活的澳龙、帝王蟹、深海甜虾,顶级的菌类蔬果……有这样的供应链,甚至不需要太好的厨艺,最简单的做法就已经是一流的味道,更何况还有陆家带来的高端餐厅的客流和背书,姜氏便一下扶摇直上了。
姜汀州的走失,某种意义上是姜氏的幸事。只要有这样一个因挡灾而“死去”的孩子,陆家和姜家的联系就一直存在。
从这个方面来说,姜汀州回到姜家,对姜家来说,未必是好事。
姜家并没有主动找过他,是陆家一直没放弃,这几年公安的刑侦手段也进步了不少,遍布全国的天眼系统硬是把那两个绑匪逃犯抓了回来,凭着两个人的供词,一路找到了姜汀州的下落。
这许多事情姜汀州因为幼时到的高烧全都忘记了,直到了回家之后才慢慢弄清楚,他就明白了自己作为亲生的孩子回家之后反而不受待见的原因。
姜家除了母亲对他的关心算是唯一的温暖,剩下的全是算计。
姜父姜益生一直是个利益大于情感的人,可能孩子刚没那时候,有一点身为父亲的难过,但是和后续得到的补偿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了。
亲情在陆家面前又算得上什么?
甚至,姜汀州继续了解下去,才发现姜柚的领养也不简单。
他并不是从福利院随意带回来的孩子,同样和陆家息息相关。
姜家失子大约半年后,陆家又出了一件事。陆夫人,也就是陆嘉和的母亲,姓秦,叫秦如霜,秦家和陆家是商业联姻,关系亲密,当时突然有个远房亲戚找上门来。
说是亲戚,血缘关系已经很淡了,实际上算是同村同姓,谁家都有几个穷亲戚,但来人多年前曾经对秦如霜有恩,间接救过她的命,如今是穷途末路,不得已求人来了。
就是这么巧,来人带了一个五岁半的男孩,和失踪的姜汀州一个年纪。
这孩子说是亲生父亲打架失手杀人,已经进去了,母亲吸、毒死了,他这唯一的爷爷重病缠身活不了多久,想求秦家收养这个孩子——姜柚就是这个孩子。
他当时看起来像是个烫手山芋,毕竟这样的混账父母养不出什么正常的孩子,他看起来脏兮兮的,反应有点迟钝,说话都说不清楚,哭也不敢大声哭,只会睁着眼睛流泪,像是痴呆一样,稍稍被惊吓到就突然下跪磕头,还会大声尖叫,大概是他那对混账父母留下的心理阴影。
秦家倒是愿意偿这份恩情,但是有钱人家不缺孩子,缺孩子的家庭也未必愿意养这样一看就有问题的孩子。
唯有在这半年吃到陆家天降大饼的姜益生听说之后,主动把孩子接过来了。
三年之后,姜柚就换了个样子,足以见得姜家对他的用心。
且因为以前的事情,秦如霜也对他多有关照,姜柚便也顺理成章地和同龄的陆嘉和成了玩伴。
这两个孩子,就这样让陆家成了姜家最大的靠山。
姜柚这个孩子来到姜家,并不意味着抵消姜汀州走失的亏欠,而是一来一回陆家就欠了两份人情,建立起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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