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德伊的黑暗所在之处,就是你妹妹的位置。】
【再努力,更加讨好那位公爵,他自然会为你做到一切。】
风声吹打着窗户,玻璃凝出水珠,像人滴落的眼泪,庭苑中化雪的土地在灯下泥泞。
“……做到一切吗?”伊洛里喃喃。
索菲娅和一无所获地离开这里,如何抉择才是最佳选择?
看似有两个选项,但对伊洛里来说,其实能选的从来只有一个。
听着壁炉内的木柴燃烧声,他眼神一点点暗下来,也一点点浮现出坚毅,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伊洛里去洗了澡,换上衣柜中最轻透的那件衬衫,下摆在空中微微摆动,堪遮过胯部。
伊洛里端量着落地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地卷翘起来了,又被浴室的水汽沾湿,眼睛因为情绪激动,所以隐约透出点绯红,五官俊秀温润,但不如纤细的美少年们一般漂亮精致。
这样的他在狄法眼中会足够有魅力吗?
伊洛里不知道答案。
他咬了一下嘴唇,把衬衫的扣子又解开两粒,露出更多皮肤,暖黄的灯光中腻白得过分。
伊洛里的心也紧绷。“试试吧。”伊洛里对着镜子说。
镜子里的俊秀男人也对他说:“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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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法捻了捻手指,好像如雨后森林,清新又温润的林木气息还萦绕指尖。
他又想起在伊洛里脖子上那道刺目的鲜红,不快地皱起眉。
伊洛里没有做错什么,而做错事的人还没有为此付出代价。
狄法拿起放在桌边的银盒,镂空的铃兰花纹盒盖底下是厚厚一沓名片。
小小一个盒子,承装着亚瓦尔帝国内整个上层社会的联络网,不管是宫廷命妇还是商界巨贾,都能在其中找到他们的名字。
狄法翻了一会儿,找出纽波加城市长的名片,放到烛火上点燃了,点点闪光从火焰中迸溅,然后光点构成一串音符。
音符轻轻抖了一下,一个诚惶诚恐的人声出现,“公爵大人,您有事吩咐鄙人?”
狄法:“你的城市中的一个占卜师在昨天上午伤害了我的人,并且从他手中抢走了一条魔石项链,我要你把他找出来。”
“啊、啊这……”
“你最快能够用多长时间把那个人押到监狱里?”
纽波加城市长满头大汗,“一、一个月可以吗?”
没有回应。
市长心里惶恐,说话更结巴,“不行的话,那、那么三个星期可以吗?”
狄法从容地旋着翡翠扳指,道,“有点慢了。如果能在一周内抓到人,卡斯德伊将会在四个月后,公开宣布在纽波加城的市长选举中支持劳工党。”
“届时源源不断的资金和宣传资源都会向你们倾斜。”
“您说的是真的吗!”纽波加市长激动得声音都变形了,魔法音符抖动得几乎要碎裂。
“哦,天呐,我向您保证会做好的,我现在就让人去查,保证一个星期内会给您带来好消息。”
魔法音符在空气中漾开一圈圈波纹,渐渐黯淡,纽波加市长的声音也逐渐减小,消失不见。
狄法坐到躺椅上,手放在身侧,闭目养神。
他想着,等捉到那个人,就把项链重新给伊洛里,至于那人要受什么判罚的事还是不要跟伊洛里讲了,他只要因为项链回来而高兴就好。
狄法思索:贵重的宝石虽然不错,但别人很容易会抢夺,下次还是给伊洛里送一座四季常春的庭苑好了,他那么喜欢植物花草,肯定也会喜欢这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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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宵禁,走廊空无一人,仆人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楼。
这次伊洛里没征询房内人的同意,轻轻推开了门。他怕一听见狄法的声音,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气会坍塌得一败涂地,连视线都没办法对上就退缩回自己的房间。
恍如初次见面的场景,淡蓝色的烟雾在轻薄的帷幔间飘荡,堆叠成云雾的形状,在云雾的最深处,身材颀长的黄金大公正在躺椅上憩息,戴满宝石戒指的右手搭在扶手上。
呛烈的烟草、红酒以及长久的闭目沉思,这是狄法休息的方式。
伊洛里心跳如擂,每一步都仿佛走在钢丝上。
“阁下……”颤着声喊出来的,紧张得喉咙都痉挛。
“伊洛里?”狄法睁开眼,看见跪在自己脚边的人时,罕见地愣了神。
第30章
伊洛里脱了外套, 衬衫贴在身上,敞开的领口里一抹白夺人眼目,他栗色的卷发湿润了, 眉睫也沾染上水汽,自下而上地望着狄法, 碧绿的火焰在他眼睛里跃动, 又隐晦地燃烧。
伊洛里羞耻得脊背发毛, 想要立刻从这个房间里跑出去,跑到不会有人看见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此时展露的丑态。
狄法的声音隐约发哑, “伊洛里,你在做什么?”
伊洛里咽下一口唾沫,托起了狄法的右手,“您曾说过,卡斯德伊从来不会对救命恩人吝啬。那么现在,我能够问您再要一样奖励吗?”
狄法没说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伊洛里,好像在看一个太超过的梦,里面有着最大胆和最光怪陆离的光影。
狄法:“……你想要什么?”
伊洛里握紧狄法的手, 强忍着颤意接着道:“我既不需要金币,也不需要昂贵的钻石, 我唯一想要的只有、只有……”
伊洛里真的有在努力,但声带就像被砂砾压住, 舌头都发僵, 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自己爱慕狄法。
沉默中,狄法的蓝金眸色都沉郁成深不见底的黑色了,却还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告诉我,伊洛里,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伊洛里出神地看着狄法的手,骨节分明,过分白的皮肤下,手筋鲜明地突出,透出极淡的青色。
与之相比,他自己的手可谓小巧,狄法的手宽大到足以把他的手完全包握。
真的没关系吗,能够承受得住吗?
……可是已经到这地步,他并没有反悔的余地。
伊洛里低下头,像是要为神明献祭的纯洁羔羊,无挣扎地吻上了狄法食指上的卡斯德伊之戒,微凉的金属摩擦着嘴唇,他尝到生冷的铁味,一如心底的苦涩。
伊洛里闭了闭眼睛,气息低得近乎痛苦的呻吟,“我、想要你……”
短短四个字,重得伊洛里身体发麻。他觉得不是自己在说话,听起来好遥远。
无言的静默仿佛只有短短一秒,又仿佛漫长到有一个世纪。
吱呀——
躺椅发出细微的响声,狄法俯下身,慑人的气息近在咫尺。
狄法喑哑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狄法嘴角无声地上扬,一丝浅薄的笑意在脸上和眼神内延开:“原来一向聪敏的教授也有犯傻的时候。不要金山银山,却要守护财宝的龙,这龙的名声可谓狼藉,难以讨好又顽固古怪。”
如果被这些话吓到,那就不是伊洛里了。
伊洛里轻轻道:“我只要自己追求的事物,其他钱币不过是些冰冷的金属块。”
伊洛里竭力稳住声音,征询着:“那么,我可以拥有你吗?”
狄法的眉眼弯起,仿若一尊完美雕塑突然鲜活了起来,沾染上人的温度,“想拥有我?呵,口气真狂妄。”
“你别后悔。”
他怎么会说不,这可是伊洛里唯一主动向他索求的事物。
狄法搂住伊洛里,吻下去。
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狄法并不熟练,牙齿撞到了伊洛里的嘴唇,伊洛里还没来得及痛呼,下一秒狄法已经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狄法的吻愈发深入,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尖锐的犬齿划伤伊洛里的舌尖,腥甜的血味顿时在两人的口腔里弥散开来,血液与唾液交织在一起。
伊洛里耳鸣了,除了从嘴唇上传来的不容忽略的热度和重量,他根本感知不到其他事物。
他从来不知道接吻原来会是这样的感觉,好像连灵魂的最深处都要被陌生的气息触及。
“哈、唔——”伊洛里勉强发出一点声音,试图补充岌岌可危的氧气。
狄法压得更深了,伊洛里全身都过电般发麻,他收紧了揪着狄法衣服的手,艰难地透一口气,说:“去床上,床上再继续好吗?”
狄法依言把他拦腰抱起,放到床褥上。
伊洛里最后的一件衣服都被脱下来,狄法冰凉的金属指环碰到伊洛里的腰。
“太冰了。”伊洛里瑟缩了一下,然后看见狄法停下来,他摘下手上的全部戒指,放到床边的桌上。
狄法分开伊洛里的双腿,伊洛里看不到身后,心跳如擂鼓般急促,每一下心跳都跟着恐惧一起敲打着他的神经。
忽而,一阵怪异的压迫感侵入体内,伊洛里忍不住叫出来,“等、等一下。”
不对,这跟想象的不一样,太不一样了,他承受不起这份重量。
伊洛里慌不择路地往前爬,但才爬出一小段,就被狄法抓着脚踝拖了回去,“我已经给过你反悔的机会,现在不能再反悔了。”
伊洛里疼得直冒冷汗,手在床上乱抓,狄法扣住他的手指,牙齿咬上他的耳骨用力碾磨,“伊洛里,听话,身体放松点……让我进去。”
伊洛里脚弓绷紧到极致,泪水从他鼻尖一滴滴落在床褥上,他听见自己在失控地尖叫,“我做不到,太紧了。”
伊洛里绝望地意识到性与窒息竟如此相似,他是要溺水的人,被狄法推到濒死的边缘挣扎。
下一秒,伊洛里的痛吟被强行的进入终止了,他瞪大眼睛却再吐不出一个字。
极端的烫热以一种能撞出淤青的力度自下而上鞭笞着他,狂暴得像是要将他的大脑都搅成一团浆糊。
狄法把伊洛里翻过来,掐开他的嘴巴亲上去,两个人舌头更激烈地纠缠在一起,血腥味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
带血丝的唾液从伊洛里的嘴边淌下来,伊洛里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接吻,而是在舔舐一块血腥的肉块。
“睁开眼睛看着我。”狄法说。
伊洛里只能被迫睁开双眼,生理性的泪水接连涌出眼睛,在模糊的泪光中,狄法的脸完全被森冷的阴影覆盖,眼窝内金红的黄金瞳不可思议地发亮。
伊洛里意识到,狄法握住自己的手时露出的笑意不全是无害的,它掺杂了一种对猎物的宣言,仿似猛兽在亮出兽齿,对爪下的草食动物说“抓住你了。”
好可怕。伊洛里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然后被狄法搂进怀里。
狄法低声说:“感受到了吗,你已经完全接纳我了。”
冷戾的、高傲的、为世人惧怕的,你接受了。
狄法搂住伊洛里,就像是一条得到最珍贵的宝物的龙,专注得仿佛其余物件都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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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缱绻的费洛蒙气味已经取代原本苦涩冷烈的烟草味。
伊洛里试着动了动,搂在他腰间的手相应收紧。
伊洛里仰起头,但是看不清狄法的表情,只是依稀感觉到他的眉眼似乎在冷峻中掺入了些许温和。
“阁下。”伊洛里一开嗓,就觉得喉咙刺痛,声音也变得沙哑。
微凉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咽喉上,狄法的声音和着心跳声传入伊洛里的耳中,“不要勉强说话。”
狄法拥抱住伊洛里,抚摸过他的肩头,心满意足,才明白为什么描写从一见钟情到互通心意的爱情故事会那么受人欢迎,纯粹的爱真的有令人向往的魔力。
伊洛里听着狄法的心音,咚——咚——咚——
很平稳地跳着,从容不迫,恰如他本人。
伊洛里出神地想,真的做了,真的被接受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在此之前,他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事,不过就是拍着桌子跟学院里的教务处长争论自己的学生不应该因为晚归就被开除出校。
狄法察觉到伊洛里的情绪有点低落,摸了摸他汗湿的额角:“伊洛里,你感觉还好吗?”
伊洛里瓮声瓮气:“……我很好,只是后腰有点疼,但没有受伤。”
他反过来问狄法感觉怎么样。
狄法摸了摸伊洛里的嘴唇,“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狄法:“自从……以来,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平静的时刻,这都是因为你来到我身边,伊洛里。”
伊洛里的眸光沉了一下,没有接这个话题。
他心知自己不会成为狄法的支柱,也不会成为治愈他的药。
沉默了一会儿后,伊洛里伸出手,轻轻触摸狄法的脸。他的手指从狄法突起的眉骨开始,沿着高挺的鼻梁滑动,最终凭借触觉找到了他的右眼睑。
就在他的指尖轻轻触碰的瞬间,狄法的竖瞳绽开了,露出了一抹堪称绮丽的纯然金色。
伊洛里轻语:“黄金热……那是怎么样的感觉?”
即使在这种黯淡的室内光中,狄法也依旧能借着黄金瞳清晰地看见伊洛里的迟疑,黄金家族的诅咒是如此广为人知,伊洛里会知道也正常,往常狄法确实反感这种打听,觉得这是一种冒犯,但此时,他愿意稍微坦诚自己的感受。
“你想知道?”
狄法拉过伊洛里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道:“黄金热发作时,先是鼓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恶魔的语调诱惑,不断有糟糕的想法浮现,催着我把看见的所有事物都据为己有,头痛到无法理性思考。”
接着,他拉着伊洛里的手往下,摸到胸口,“然后是心脏,不停、不停地被不知名的压力挤压,压缩到极致,血管都好像要崩裂,血液流出来。”
伊洛里觉得自己在摸着一团跳跃的火,心惊胆战。
他没经历过黄金热,但只要见过狄法发热时的表现的人都能知道,那滋味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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