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年纪就很大,显然不是他家季蓝。
听到声音后,谭秉桉先前还抱有一丝期待的心被泼灭,语气冷冷的,“不买车,不买房,不投资,不理财,不贷款。”,对面显然沉默了几秒,他急着去找季蓝,不耐烦的问:“请问还有事吗?”
随后便听到对方问:“您是季蓝的家属吗?我们看到他给您的备注是'亲亲老公',他坠江失忆了。”
“......”,谭秉桉冷笑一声,“前的。”
现在的诈骗技术含量也太废了,他的季蓝坠江?简直胡扯。倒是'亲亲老公'有几分可信。
季蓝最怕水,连水上乐园都不愿意去,怎么可能会走到江边并跳下去呢。
对面又沉默了,被当成骗子谁都不好受,但出于职业道德还是耐心叙述。
“我们在病人的手机上找到了您的联系方式,他不久前在渡江水库意外落水,被附近钓鱼的群众发现紧急拨打了120,送到了渡边第一人民医院。”
不等谭秉桉张口,又说道:“但是他怀孕了,我们不得不抓紧联系上病人家属。”
闻言,谭秉桉瞳孔猛地一缩,不由得想到一个月前的那晚,他缄默片刻,蓦地伸出左手将车门推开,下了车,往大厅狂奔,朝着电话那头着急问道:“在哪?”
刚刚说是在渡边第一人民医院,正是他从精神科出来的地方,只是不清楚楼层。
“急诊科五楼,南边503病房。”
*
此时此刻,病房内,季蓝依旧不相信谭秉桉就是那个搞大他肚子的男人,因为他说的虽然属实,但也不全部属实。
他怕会赖错人。
谭秉桉正在门外和医生交谈,门虚掩着,刻意避着季蓝不让他知道。
毕竟是有关自己的事情,不得不上心。
季蓝朝着门外喊道:“开户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他话音刚落,谭秉桉便推门走进来,他的小火苗瞬间灭了,不再叫嚣。
季蓝一直紧盯着他,视线落在他身上没有移开一分一秒,眼看着对方给他接了水,递到了面前,他却迟迟没有接过。
季蓝仔细打量着站在他面前这个如兰芝玉树的男人,他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略显锋利的下颚线,狭长的双眸,左眼下还有一颗小痣,眉骨处有一道很小的疤痕,面对其他人总有种生人勿近的冷峻感,可季蓝总觉得对方看他神情有些古怪。
却也是正正好好的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见季蓝不肯接过水杯,谭秉桉也不勉强,把水杯放在床头边的桌子上,看了一眼已经被季蓝摘掉的氧气罩,细心问:“怎么摘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季蓝不说话,因为男人的动作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至今为止,他还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周边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对方看出了季蓝的顾虑,垂眸看上他脸上微皱的五官,虽然精神一直绷着,没发作,但给人的感觉也是一个有脾气的犟驴。
男人轻轻开口,声音很温柔,如空谷幽涧。
“我叫谭秉桉,是你的未婚夫,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年。”
这话说的十分肯定,不容置喙。
季蓝盘着腿坐在病床上,往后挪了挪屁股,和他保持距离,直逼重点:“之前你怎么不和我结婚,你是看我怀孕了才想结婚的吧?”
现在骗婚都能这样了吗?拿结婚当噱头,其实根本不想跟他结婚,而是想利用他的肚子生孩子吧?
谭秉桉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忖什么,就在季蓝以为他被堵的哑口无言时,他突然说。
“你今年才满法定结婚年龄。”
他又补充道:“你二十二岁那天我提出去领证,你拒绝了。”
法定结婚年龄是双方都要满二十二岁,谭秉桉今年二十七,季蓝则刚过了二十二岁的年龄没多久。
季蓝伸出食指挠了挠嘴角,不好意思的问:“那我们是还没结婚就住在一起了.....还做了那种事情?”
可他才刚满二十二啊,也就是说自己十九岁就跟了这个男人?!
谭秉桉点了点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你情我愿。”
那他们这算是先婚后爱吗?
不对,他们只是同居,没结婚。不算。
季蓝有些紧张,咬了咬手指,偷偷抬眼看了谭秉桉一眼。
“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结婚?”
事出必有因,肯定是发生了某些事情才导致了后续一系列悲剧。
“这个啊?”谭秉桉垂下头,勾了勾嘴角,在季蓝期待的注视下,抬手指了指自己左眉骨上的伤疤,问:“你还记得这个吗?”
那是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锋利的东西刮的。
季蓝能想起来的记忆不多,觉得那个疤痕很刺眼,没多看就撇开了视线。
“不记得。”
谭秉桉放下手,垂在裤缝旁,轻描淡写道:“你觉得我出轨劈腿,拿碎了的烟灰缸砸的。”
这也是为什么不愿意结婚的原由。
六百六十六,遇到渣男了。
季蓝震惊的抬眼,没想到这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没失忆前的季蓝,做的好!!
季蓝原本就皱着的小脸,如今带上了愤怒,愤懑道:“你活该!”
明知自己是个混蛋,做了下流的事情,还要和他结婚祸害他!
他坚决不能生下这种人渣的孩子!
可还没等季蓝当上正义法官,便听见谭秉桉直截了当的否定了这一点。
“我没有,我没有出轨,更没有背叛你。”
“......”
季蓝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被抓到的小偷会承认自己偷了东西吗?
谭秉桉解释道:“同公司的同事来家里送材料,当时你也在家,发现他用的杯子跟我是情侣款,说我跟他有一腿。”
“因为我的杯子是粉色,他的是蓝色。杯子是公司统一发的,只有这两个颜色。”
谭秉桉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我的杯子是你给我挑的,你用的蓝色,我用的粉色。”
因为第三个人用了蓝色,所以自己觉得他们有一腿。
季蓝心想,自己有那么小心眼吗?
在没有搞清失忆前的记忆时,季蓝决定不会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
至少不会和他结婚。
“我们还有孩子。”谭秉桉骤然开口,像是找到了能让季蓝安心的东西,“我们都是孩子的父亲。”
他不提还好,一提季蓝就心里窝火,这个孩子来的莫名其妙!
季蓝既羞耻又气愤,指责道:“你你,你明知道我们没结婚,为什么不戴t!!”
谭秉桉彻底沉默不语,但想到季蓝失忆不记得先前的事情,还是好心回答道。
“是你,是你不让我戴的。”
季蓝:“......”我的发!
这难道是他们之间的情趣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话里话外都感觉是他的问题,他有那么作死吗?
这孩子....这孩子难道是他们疯狂后的产物?
季蓝欲哭无泪地抬手拍了下床,造孽啊!
谭秉桉怕他情绪激动会出事,赶忙安慰他:“没事的,别担心,无论想不想要这个孩子都由你来决定,是我的错。”
“好了,别再说了。”季蓝觉得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将他打倒,他认命了,“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不在乎。”
一觉醒来他变成了失忆准爸爸。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加让人绝望的吗?
谭秉桉明白,此时此刻再提以前的事情无非是火上浇油,既然季蓝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倒不如重回新开始。
季蓝失去了记忆,那就由他来做季蓝的记忆。
*
凌晨,季蓝蜷缩在病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全部包裹起来,病房里安静的要命,自从谭秉桉来了之后,他就被转到了VIP单人病房,整个屋子里只有他自己。
他不记得之前的生活习惯是如何,至少现在是无法一人入睡的,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那个男人好像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季蓝不喜欢他,所以在办理完所有住院手续以及转入单人病房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季蓝面前。
他消失后,门外时不时会响起打火机的声音,平均五分钟一次,季蓝数了数,一共响了十一次,每响一次外面的声控灯就会亮一次。
像是在安慰季蓝,安心睡吧,有人替他守着。
这声音听的季蓝心里痒痒的,在纠结了几分钟后,彻底忍受不了,他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迅速朝着门口走去,拉开了门。
谭秉桉果然在外面,在走廊的长凳上坐着,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怕黑。
听到开门声,男人惊讶地转过头,见季蓝光着脚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问:“怎么没穿鞋?”
说完,便站起身,下意识想向以前一样抱着他去床上,但还没来及执行,他便反应过来季蓝会很抗拒。
声控灯蓦然亮起,照亮了长凳上空了一半的烟盒,季蓝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忍不住问他:“你以前也这样抽烟吗?”
一根接着一根,根本不知道停。
谭秉桉没回答,将烟盒收了起来,以为季蓝有事情找他。
“睡不着?”
季蓝撇撇嘴,把门口让出来,命令道:“进来吧。”
对方乖乖照做。
季蓝跟着进去,反手关上门,指着旁边的空床说,“你睡这儿。”
谭秉桉很诧异,不等他问为什么季蓝这么快就接受他的出现,就听见季蓝理直气壮地说。
“我怕黑。”
第3章 心惊
翌日,季蓝一睡醒紧接着被送去做了一系列检查,空腹抽血后不知道是晕血还是饿的,人都蔫了,脸色苍白。
季蓝是坐在轮椅上被谭秉桉推着去做的检查,他觉得别扭,却又阻挡不了头晕,只能老实坐在轮椅上。
没一会儿,嘴巴里面被塞了一颗水蜜桃味的软糖,季蓝下意识用舌头舔舐,口腔里瞬间被甜丝丝包裹。
季蓝抬头仰望,看到谭秉桉刚取完彩超诊断报告单回来,站在他旁边,手里还提着一杯豆浆,插好吸管后递给他,“喝吧,放过糖了。”
“噢。”季蓝有点不自在的接过豆浆,他还是无法迅速带入到已经怀孕的准备爸爸角色里,也无法承认这个男人会和他扯上关系。
谭秉桉将彩超报告单放在季蓝面前,腹中的胎儿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嫩芽,只见胎芽未见胎心,医生说因为太小看不出来,等几天可以再来检查一次。
季蓝盯着上面一团黑黑的有点恐怖的小东西,不由觉得生命好伟大,他的肚子里,竟有一个正在生长的小孩。
就是有点丑。
喝着豆浆,谭秉桉推着他去做脑部检查,对于他的失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原本季蓝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自从发现谭秉桉也不像是无恶不作的坏蛋后,他反而放下心来。
脑部检查显示并无异常,医生的诊断是选择性遗忘。
这种失忆是一种心理机制,和外力无关,出于大脑对身体的保护,个体在遇到心理方面的过度焦虑、压力和痛苦后选择遗忘掉这段经历。
在经受心理压力后,随着时间潜移默化,并不代表能够彻底遗忘,当情绪累积积压到一定程度时,会产生自我保护。
之所以季蓝能够记得家庭住址和兴趣爱好,是因为这些东西并没有给他带来压力。
但是,他忘记了谭秉桉。
“谭...什么桉。”季蓝觉得他的名字很拗口,生硬的喊他。
“谭秉桉。”男人重复了一遍。
季蓝问:“都检查完了吗?”
“嗯,都差不多了,医生一会会来查房,估计会问你一些小问题,不要紧张。”他说。
季蓝点点头,吸了吸已经喝完的豆浆,将空的递给他,“我想回去躺着。”
落水还是有些后遗症的,比如眼睛十分干涩,即使滴了眼药水也很不舒服,季蓝揉了揉,瞬间红了起来,痒痒的,他本能的又想继续揉,但被一股力量拽住了手腕,夹带着令他很不舒服的声音,“不准揉了。”
季蓝侧了侧目光,眼见着谭秉桉从口袋里拿出Drieye眼药水,作势要往他眼珠上滴,有点烦躁的拂开男人的手,嘟囔道:“我不滴这个,滴进去疼死了,跟针扎的一样难受。”
眼睛又干又痒,难怪季蓝想回去躺着,闭上眼睛能舒服不少,他似乎很厌恶眼药水这种东西,直往边上躲,在轮椅上扭来扭去,像只毛毛虫。
反抗无效,谭秉桉沉默片刻,随即强硬地掰过季蓝的头,不顾他的反抗:“你再乱动如果没滴进去,就得再滴一次。”
这话有点威慑力但不多,许是怕得疼两次,季蓝不闹腾了,但哼唧了起来,“疼。”
冰凉的液体落在眼珠上,滴完一只眼还有另一只,季蓝察觉到疼,死活不愿意睁开,就算他想睁也睁不开,眼药水还没滴进去他便条件反射的闭眼,最后还是谭秉桉掰开他的眼皮才将眼药水成功滴进去。
两只眼睛都有刺痛感,季蓝疼的睁不开,整个脸上都是水痕,也不知道是眼药水还是泪。
季蓝闭着眼,两只手在前面焦急的乱摸,男人似乎明白是在找他,离季蓝近了些。
在摸到实物后,季蓝先摸了下衣服料子,确定是他了之后才猛地一推,嚷嚷道:“你走!我不用你了!”
谭秉桉拿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水痕,然后道歉:“对不起,蓝心。”
季蓝趁着这次直接把这两天积攒的小脾气全发泄出来,根本没顾得上听谭秉桉说了什么。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是不是觉得我失忆了,又有了你的孩子就可以不对我好了?我偏不让你顺心,我要赖着你,永远赖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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