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开口道:“你们不是天渊派的人。”
镜外的人发现了一件事,他们什么都听不到了。
趴在地上的两人也注意到了结界,劫后余生后他们赶忙掏出自己的玉牌来:“盛大小姐,请放过我们!”
“先回答我的话。”盛清看着两个人,手上还凝着灵力。
“我们有不得已的理由,回答不了。”两人紧紧捏着玉牌,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捏碎,但兵家争得就是这一秒。
“回答不了?”盛清冷冷地看着二人,如果江熄在这的话,应该会告诉这两人,还是赶紧说得好。
这两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能靠玉牌逃脱,结果两道水柱从地下喷涌而出,瞬间就将两人从头到脚包裹住,并夺走了他们刚才想捏碎的玉牌。
“是谁让你们混入天渊派的,圣火派还是陆尧生?”她问道。
“救救……救命!我的天奶奶!”一个修士在水柱里呛咳出声。
另一个修士使劲憋着气,脸都憋红了,最后朝盛清投来求饶的目光,求饶道::“我说……咳咳咳,我说!”
盛清俯视着两人,静待。
“我们是江熄请来的死士,替代天渊派的人。”
盛清的眉毛紧皱,江熄确实像是能干出这种蠢事的人,他就当真不怕这些人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
“盛大小姐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们之所以替代那些人,是因为江熄说这次大比很危险,他不想自家门派受损。”那修士越说越为自己道出真相而感到愧疚,找补道:“你可能觉得他想了个馊办法,但如果我们当年能遇到这样的少宗主,也不至于在门派中被欺凌甚至被冤枉后逐出门派。”
另一个修士也插道:“盛大小姐,或许我们在这里遇到你就是为了传达给你这个消息,这次大比危机四伏,天渊派这第一大门派得到的消息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盛清看着两人一人一句给江熄辩白,竟然觉得场面有些滑稽。
这么多年了,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江熄曾经也是为人称赞的有贤有才之人,只知道辱骂和鄙夷他。
“所以天渊派来的人都是假的?”盛清想起江熄身边的向还寒。
一人说:“那个姓向的弟子应该是真的。”
另一人说:“他自己眼巴巴追上来要求换回来,我要是火灵根就好了,扮演姓向的弟子真是美差,但我觉得江熄和这人关系不对劲。”
两个人自顾自聊天,忘了盛清还在身边,于是觉得两人关系奇怪的修士思考了一下后说道:“他俩的目光……像我那弟弟和弟妹的眉来眼去。”
“不可能。”盛清打断他的猜测,表情严肃中掺杂着无人察觉的担心:“江熄的艳名你们都没听过吗?”
两人异口同声:“听过。”
“他喜欢女子,所以不可能。”
盛清的表情太吓人了,两个人点头如捣蒜。
镜外的长老看见盛清将两人放了,一个个顿感不解,不过一个小宗门的长老倒是很赞同此法:“盛清这孩子天赋极高,但水灵根人数多,此幻境又抑制灵根发挥,不杀而化为同盟,不失一个好计策。”
其他人也欣然同意了这个说法,只是灵霄派的话事长老却眉头不展,他们大小姐让这俩筑基后期弟子做自己的同盟还要秘密言说?那不是大家上赶子求才能得到的?
仿佛印证那个小宗门长老的话,盛清带着两个“天渊派”弟子一起就地打坐开始凝气。
此时大比的七个幻境中,多数幻境都形成了稳定的阵营,尤其是杂灵根那边,宋子竣领着剩下四个天池派弟子打坐,而圣火派的一名弟子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接近。
木灵根和金灵根已经各出局了两个人,其余人也在韬光养晦。土灵根的修士更是隐蔽的好手,各自凝气,想必两个时辰内在外面是看不到一个人。
火灵很……火灵根打起来了。
那名偷袭向还寒的弟子见陆寻没动,胆子也大了起来,吹了个口哨后,林中又窜出了两个人。
圣火派的灵力稀薄,若是换成天渊派,向还寒觉得自己不会凝气这么久才只有这些功力。
一对一还尚可,一对三属实困难。
流星锤、刀和钩轮番袭来,向还寒咬牙接住,猜出对方也是灵力不济,才会以武器攻击为主。
向还寒并不恋战,于是剑走偏锋,逃为上计。
三人明显没有料到这个走向,但梁子已经结下,若是等人恢复功法再打,怕就是一场鏖战了。
“这三个弟子倒是聪明,先找落单的人。”有长老笑道。
“我倒不这么想,他们现在如此耗费灵力,等过会其他弟子凝气完,他们可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周北墨先是看着陆寻的背影叹了口气,又去看追着向还寒三人中领头的圣火派弟子,这个人穷追猛打、势在必得,应是灵力不俗。
他记得圣火派参加大选的每个弟子的面容,他们凭借对后山的了解,九人中有七人进入第二轮,除了双灵根有两人外,其余每个队都有一人。
是巧合还是早有规划?
向还寒的御剑速度明显要快许多,进入林间后三人差点跟丢,但只是差点。
用火编制的网堵住了向还寒的路,也烧干了滴落的雨滴,只剩林间蒸腾起一片白茫茫。
三道赤红火光穿透雨幕,在积水的落叶层上烙下焦黑的痕迹,直冲向还寒而去。
她衣袍已被雨水浸透,感受着不多的灵力在灵脉中流动。
三团火球来势汹汹,细雨仿佛被阻隔,向还寒侧身避过第一团后,完全分不清背后是雨还是汗。
他手握秋离剑,找准方向判断身旁的树,轰然倒塌的树阻隔了第二团火球,他翻身避开热浪,直接用剑劈开了第三道火球。
周围火星四溅,点燃了潮湿的松枝。
三人见状也没停下来,将剑化成道道剑影,在林间紧紧咬住向还寒不放。
他们也没料到,随便选中的天渊派弟子身法诡秘,借着蒸腾的水雾掩护,踏着积水的洼地疾行,翻身在树与树之间,他们的剑影相撞散去,剑剑近不了他的身。
向还寒这几年在林间也不是只采药,偶尔要捕捉兔子和野鸡来饱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精准踩在剑影攻击不到的地方,三人一开始的自信也慢慢崩塌,不时捏几个火球干扰向还寒的动作,向还寒挥剑砍树,溅起的水花混着泥浆甩向三人身上。
其中一人掐诀的手势因避开倒下的树而微滞,向还寒趁机从其身后将剑没入他的右手掌心灵力运转的节点。
“啊!”疼痛蔓延在这人身上,他抄起自己的钩就要给身后的人一击,不料胸口的玉牌先一步被抢走。
身影消散,从一对三变成了一对二。
另两人怒吼着催动火蛇,向还寒立即跃上树梢,引着火蛇转向逆风处,让夹着冷雨的东风不断削弱火势。当圣火派那人掐出火龙诀时,向还寒御剑到半空,一只手收拢,半空的结界化成了一个球,包裹着大量的雨水朝火龙袭去。
林中白汽弥漫,只剩下雨水敲打树叶的声响,这时林中灵力耗尽的弟子才想起来,进入林中后就没有听见这恼人的声响,原来是这人一早就在上空放下结界存着雨水,等灭他们的猝不及防。
灵力耗尽的他捏碎了玉牌,自己看来还不到火候。
向还寒打量着四周,应该还有一人才对,那个流星锤。
他御剑在被砍得七歪八倒的林间,却没有找到那名弟子的踪迹,只好作罢。
还有一成功力,如果再来一个人,他必输无疑。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身后的树上落下一个人来。
此刻的向还寒想到的只有逃,要比刚才更快得逃。
“你比我印象中厉害很多。”
陆寻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师兄不是说同门遇险,不会袖手旁观吗?”向还寒的脸上滴着雨水,他已经分不出灵力来给自己张开结界,或者说,他不觉得陆寻会在这里袭击自己。
所以只是淋点雨的话,无妨。
“大比而已,不是遇险,你斗不过可以捏碎玉牌。”陆寻淡道。
“师兄不想让我进入下一轮?”向还寒抬脸,雨水灌入他的领口。
江熄喜欢这人什么,皮囊吗,还是身上这股直率不认输的脾性。
“是。”陆寻直率回答。
“师兄,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是因为柴久还是因为小比?”
太过于直率了。
陆寻看着树下的人,落下一道结界来。
镜外的长老们:又不让听?
这些长老均已过元婴期,陆寻和盛清不过是金丹期,结界等级并不能阻止这群长老听见,这两人也清楚这点,所以陆寻也是一层又一层地加结界。
把结界用到这种地方真是浪费啊。
不过这也能理解,这个火灵根小弟子貌似情商不高,当真忘了还有这么多人在外面看着吗?不过实力上佳,看得出是个好苗子。
不过这弟子是谁,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周北墨回了身旁一个长老的问话:“是向正雁的弟子,名叫向还寒。”
“向正雁啊,听闻他这些年身体孱弱,现在可好了?”
周北墨点头:“已无妨。”
“可惜了,他本可以名留修道界的,所以找同性道侣还是不长久啊。”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周围不少人都若有所思。
这会儿幻境中一片安静,长老们也慢慢活络开了,天池派的长老问灵霄派长老:“蔚师弟和他那同性道侣如何了?”
“早散了,他那弟子不过是一时有孺慕之情,见过外面世面后就心野了,重新喜欢上了女子。”
“唉,曾经我家师妹和蔚师弟在大比中配合得天衣无缝,结果一段好姻缘就这么没了。”
灵霄派长老点头:“谁说不是呢,两家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可惜了。说白了我们修道之人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寻常人家讲究阴阳调和,不调和则家不安啊。”
“所谓修道的,不过是多了些本事,与俗人到底一样,谁不是追求老婆孩子热炕头。”蓬莱派的长老也附和道。
其实大比也是一场相看,小门派想借大门派的联姻乘上东风提高威望,大门派则是想要通过姻亲生育更有才气的下一代,而大比能够让这些青年才俊聚到一起,或许来日便能成就一段佳话。
想到这里,周北墨的目光落到了校场上江熄的身上,他正与向还寒背对背靠着。
他这人并不喜欢猜忌,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个叫向还寒的弟子就一直围着江熄打转。
从流火县到未阳城,从小比到今日,他感谢向还寒在方才第一局时救了江熄,可什么人会不顾生死地为了另一个人这样做?
周北墨闭上眼睛,心口压了一座巨石。
结界中,陆寻张口回答:“我对你没有意见,只是觉得你不该在江熄身边,你与他不过是因为双修在一起,这种事对他来说只能是被人指摘的错误。”
向还寒被雨水打得闭了下眼。
陆寻也知道了。
“我们是两情相悦。”向还寒想起江熄说的话,“陆师兄误解了。”
“两情相悦?”陆寻像是在听天大的笑话,他从高处落到向还寒的不远处:“那你说说他最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给我讲讲他十岁时候有什么高兴的事和糗事,告诉我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以及你能不能满足他。”
向还寒按着剑的手如握冰一样凉。
“他想要安稳的生活。”
说完后,向还寒再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江熄总是吃得市井,如今想来是在照顾自己的口味。他见过江熄喝酒,但不知道哪款是他最喜欢的。江熄讲过他的猫,其余的过往在他脑海里都是空白。
他没有见过十三岁之前的江熄,他知道那时的江熄应该比现在更骄傲,那时的他有珍珍,有宗主父亲,饱览群书,剑法超群。
江熄想要的生活可能也不是安稳,只不过事已至此没有选择。
“你什么都不知道。”陆寻面无表情:“你们两个,不过是被□□之欢迷了心窍。”
“不是。”向还寒反驳得很快,他绝不是因为这些。
情感这种事情说不清,他问了自己很多次为什么要在意江熄,但就是忍不住在意,他做什么都在意,逃不开地在意。
已经没有雨落在他脸上了,指尖也开始回温,他看着陆寻:“我不知道师兄说的那些事情,但我知道他的勤勉、苦楚、脆弱,也知道他的不甘,虽然知道的不是他的全部,但我总有一天会慢慢知道。眼下,只是开始。”
陆寻冷笑出声:“所以,你在跟我讲可笑的一见钟情?”
向还寒从陆寻脸上读出了他对此事的鄙夷,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一见钟情不可笑,可笑的曾经心仪却做不到钟情。”
陆寻:……
丹田处的灵气有些乱窜。
他捂了下肚子,深吸一口气。
向还寒至少能说出自己喜欢江熄什么,自己呢,他知道江熄的过去,却对现在的江熄慢慢不了解。
他喜欢江熄神采奕奕的过去,却鄙夷江熄废柴无能的现在。不知道一个人的全部也可以喜欢的话,不喜欢一个人的全部能不能算是喜欢?
这里是大比,他应该和向还寒协力,进入第三局的自己人越多越有利,但他还是不想看见这个人风光的模样。
他期待江熄仰慕和依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可是这种目光有多久没看到了,或者说一开始有过吗?
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期待江熄的目光……至少不要落到别人身上。
所以他讨厌向还寒。
没有误解,讨厌他真正得到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却不曾争取的人,讨厌他明明一无所有却如此通透的内心。
心仪却做不到钟情……陆寻打断了脑中思绪,闭眼道:“打坐凝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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