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姜角这辈子都不忍去看不愿去想的画面,但它就扎穿脑海后于心脏生根,让他记忆尤为深刻。
一辆卡车与一辆轿车相撞,火红的枫叶与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额角上的血迹颜色几乎成为了一个度,新鲜的血液从伤口源源不断流出,如果不去看伤口和鲜血的话,姜角感觉他就是那样静静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在满地的树叶上浅眠,被颜色衬托着,林廷玉的脸色早已苍白,连上次姜角看见的浅淡的唇上也没了血色。
姜角刹那间感到巨大的恐慌感压垮他最后内心的顶梁柱,甚至好像连带着呼吸系统都要罢工。
姜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原地移到林廷玉身边的,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在林廷玉身边蹲下了,他遏制住自己的慌张,努力去制止住颤抖的手去探alpha的鼻息,微弱到几乎没有的呼吸扫过自己的手指关节,他蓦然跪倒在地,在短短一时间内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万念俱灰与失而复得先后出现,把姜角那股气又从嗓子眼按了下去。
“救护车呢?你们叫救护车了吗?!”姜角对着人群喊道。
“这位先生,您放心,我已经通知林家救援马上到了。”那名开车的司机右手支撑紧握另一手的小臂,他或许没有那么幸运,他的胳膊被被碎玻璃划伤了,姜角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小臂心里满是后怕。
救援很快就来了,下来了三两个医护人员把高大的alpha抬起并放在担架上,推上了救援车的后面,司机也跟着一起上了车,姜角觉得自己上去不太合适但又心里十分担心林廷玉,再三犹豫后终于与司机提议让自己陪同,司机问他原因,他随便扯了个谎,说自己是他的同班同学。
于是姜角坐上了救援车的后面。
他挑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去光明正大地偷看日思夜想让自己不能寐的人,姜角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像一只躲在阴暗下水道里的耗子,去贪婪地垂涎担架上面那块香甜可口的奶酪,在暗处不知道用眼神不知道舔舐了多久。
或许是林家救援的工资很高,效率十分快,姜角明明感觉自己坐在原地不到十分钟,就有人把后车厢的厢门打开,他们动作轻缓地把林廷玉所躺着的担架飞快地抬起,每人鞋底上都仿佛涂了油,抬着担架火速进了医院。
姜角被他们的速度所惊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旁边表情带着痛苦的司机提醒的他:“小同学,下车吧。”
姜角这才从中缓过神来,缓慢地点头。
二人一起走到医院里,姜角四处打量着抬着担架的几个身影却发现毫无踪迹,司机看着姜角如此急迫的样子,勉强冲他扬起一个笑容,“少爷的伤不能耽搁,所以他们直接把少爷抬到里面,检查、挂号这些都是他们负责的范围之内。”
姜角听着这番话,又看了一眼司机手上鲜血淋漓已经看不出原貌的手臂,眼神略微复杂,欲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抿唇。
鲁奇文直到姜角担心林廷玉,于是安慰他道:“放心吧,林家的救援就是这所医院所评选出来的优秀员工,不会出事的。”
姜角闻言,缓缓的点了头,他也不知道林廷玉目前在哪,只能跟着司机。
他的目光落在了司机还在流血的伤口上,因为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就陪着他挂了急诊。
司机对他十分感激,或许是因为伤口太痛想要分散注意力,又或者他本来就是一个健谈的人,在一路上与姜角交谈起来。
他告诉姜角自己叫鲁奇文,没什么本事但却娶了一个温柔贤惠的beta做老婆,两人生下了个beta男孩,生活不算太富裕但胜在家庭温馨和睦,他说因为有这样的温暖的家所以他觉得是老天这辈子厚待了他。
在鲁奇文每句话的字里行间里都能感受到家庭于他的意义,姜角一边帮着忙去给他挂号,一边脑袋放空去思考原来因为有了羁绊就会像这样幸福吗?
姜角并不知晓准确的答案,可他却从鲁奇文充满痛楚的面孔上提取到了他在描述自己的家庭的时候,脸上出现的幸福和满足。
或许结果就该是幸福的。姜角在思考之后得出了自己的总结。
姜角在期间给丁诏发了消息简述了一下自己在哪,又为什么在哪。
丁诏只给他回了个“……好”。
二人在大厅来回穿梭,几乎要把厅内逛了个遍,在经过大概两个小时后,鲁奇文的小臂放在操作台上,护士已经小心地把血肉中的玻璃残渣取了出来,又拿起一旁桌上的碘伏,把棉球完全浸泡在里面之后,复又拿着夹着棉球的镊子去给对方消毒,伤口的刺激让鲁奇文不由得脸上抽搐了几下,可能他自己觉得因为这些小伤呼痛太丢脸,倒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在鲁奇文长达护士手下长达五分钟的消毒折磨后,对方终于停止酷刑,并给他缠上绷带,嘴里说着一些相关的注意事项。
鲁奇文生无可恋的点点头。
就在二人准备走出病房外时,刚打算要与对方说去看望林廷玉伤情的时候,鲁奇文的电话铃声突然作响,在安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尖锐。
姜角只能闭口把话咽了下去,随后看见鲁奇文接起了电话放在耳边接听。
“什么事?……嗯,对……”
姜角静静看着他。
“什么?少爷他……!”
鲁奇文的语气从原来的平淡变成到后面的惊恐。
第3章 失忆
姜角听到鲁奇文的话立马竖起了耳朵。
鲁奇文后面的样子不似作假,等对方挂断电话后,姜角心急如焚地追问起林廷玉的状况。
鲁奇文听见姜角询问起来,面色徒然怪异起来。
姜角被他看得一怔,不由问到:“怎么了?”
鲁奇文先是叹了口气,“同学,你跟我一起吧。”
他知道对方这样说是可以让他跟着的意思,姜角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在电梯嗡嗡作响的声音中姜角窥探着鲁奇文的神色,妄图想从他的表情中发现点什么,但很可惜的是鲁奇文除了一瞬的怪异后并没有其他的神情,姜角只好作罢。
电梯停在了五楼,鲁奇文率先走下点头,姜角紧随其后。
鲁奇文带着姜角走到了右侧走廊的尽头,姜角四处打量一番,发现这里并不像大厅一样吵闹,反而安静得很,这里的每个房间都单独标明了单间,姜角知道,这是独立病房。
鲁奇文敲响了尽头边上的那一扇门。
里面虽没有动静,但鲁奇文还是推门进去,姜角也紧跟着,他恨不得立马闪现到病床前。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雪做的美人,浓郁的五官配合着苍白容貌,因为已经用纱布缠绕上了额角的伤口,黑色发丝从纱布中蔓延出,一点不显得滑稽反倒是衬得alpha更加脆弱了,姜角怕人家一个脚步声踩重都能让床上的人碎掉。
瓷娃娃。姜角心想。
“少爷。”鲁奇文走到床边,目光担忧看着床上的人。
林廷玉的睫毛颤动,然后缓慢地睁开双眼,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
姜角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一个童话故事,它的名字叫睡美人。
林廷玉从床上挣扎着要坐起,鲁奇文忙不迭地去扶着这位大少爷,生怕一不小心二度昏迷。
林廷玉在鲁奇文的动作下终于倚靠着床头坐起来,饶是这样,alpha依旧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气势,他挺直了背部,双手自然在被子上交叠在一起,表情淡漠又疏离,一双眸清冷无比,他像个皇室贵族,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保持着自己的仪表体态。
姜角觉得那双清冷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过,对方的目光让自己的心颤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显眼,床上的人言简意赅开了口:“你出去。”
姜角已经知晓林廷玉身体无恙,听见这话只是微微抿唇,感情也如潮水退潮一般散去,随即转身就走。
“站住,”姜角的脚刚迈出一步就停顿在原地,他不解,疑惑为什么让他走后又让他留下,于是转头看向林廷玉,他只见那人微抬头,下巴冲着自己的方向,“你留下。”
看见人乖巧地待在原地,林廷玉便收回视线,冷淡地瞥了站在床头的鲁奇文一眼,“你走。”
鲁奇文满头问号,伸着脖子问林廷玉,指着自己,“少爷,你说我啊?”
不是说你又是在说谁。
林廷玉淡淡瞟了一眼他,懒得再跟他多费一句口舌,直接“嗯”了一声。
鲁奇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一口气如鲠在喉上不上下不下,可他不敢多说什么,对着床上的人为马是瞻,不再多留,点头后就走了,走前甚至贴心的关紧了门。
姜角直接与林廷玉面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房间里静默又沉寂,像是屋内的两个活人压根不存在。
“过来。”林廷玉这气氛中突然开口。
像是叫宠物的话。
姜角略微皱眉,但脚步还是动了,迈开几步后在林廷玉床前站稳。
林廷玉的双眼简直就像个没有激光的扫描仪器一想,把姜角从头顶的头发丝到鞋子的边缘都看得仔仔细细。
这有如实质的视线好比审判。姜角轻咬着下唇,浑身不自在。
“你看起来似乎很熟悉……”
林廷玉的话意味不明,而姜角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那双笔直的腿上。
身材好,腿挺长。林廷玉想。
“林同学似乎忘了,我们曾一同参加过一场比赛。”
腿上的视线实在是难以忽视,姜角不由得出声打断了他。
“……比赛?”林廷玉沉吟,嘴里嘟囔着这两个字。
姜角眸子一闪,alpha这个样子倒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似的。
于是他拐弯抹角地问,“你觉得自己的头还疼吗?”
林廷玉闻言把手轻轻放在额角上,微微摇摇头,“只是稍微有一点痛感而已,并不怎么太疼。”
“你不记得那场比赛了?”
林廷玉看着beta,对方眼里焦急,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嗯。”
失落的情绪铺天盖地的袭来,像是一桶冰凉刺激的雪水把自己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姜角紧闭着唇,不语。
没有听到追问,林廷玉把视线在姜角的脸上环绕一圈。
良久,姜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继续问,”你失忆了?那你还记得什么?”
林廷玉觉得这人很奇怪,自己只是觉得从对方身上感觉很熟悉才把他留下,对方却神情发愣。
“我记得我是在a大读大二。”
姜角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死咬嘴唇,一颗心疼得揪起,连带着面上也变得稍微苍白。
偏偏,偏偏就是林廷玉忘了与自己参加比赛的事情。
姜角生活到现在从小到大几乎从没争取过什么,他的家庭中除了他哥的每一个人都告诉自己,”要对alpha对oga好”,“你哥作为一个alpha你自然不许跟他抢”等等诸多类似言语,姜角在这环境中逆来顺受了十多年,一朝一夕全在这些中度过,直到遇到了林廷玉。
虽然姜角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对方的脸,但大部分吸引他的是林廷玉周身的气质和他在赛场上的自信张扬。对方如明月,不,于姜角来说,对方就是明月,那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足以照亮下面的黑暗,也可以让姜角看清自己有多么的肮脏。
连林廷玉失去的记忆也与自己相关,他不知这是不是老天在挑弄耍他。
姜角如果心中有一个水杯的话,那里面必然是装满了苦水的。
对面的人身上的难受和痛苦几乎要从身上溢出来,林廷玉尽管与他之间有一定的距离,虽然是两个独立的躯体,但还是能感觉到床前人的情绪凄入肝脾。
这是一种连林廷玉都无法形容上来的滋味。
但他偏偏就能感觉到。
于是他说出了事实,或许其中夹杂着丁点安慰的成分,“虽然我记忆中没有你的影子,但是……”林廷玉的目光恬静地落在对方身上,“但是,我觉得你让我很熟悉。”
姜角低垂着睫终于像被他的话吸引到,却依旧沉浸在情绪余韵中,慢慢地抬起眼皮。
他的心情无比复杂,是痛苦、不甘,是欣喜、庆幸,种种情绪交织糅杂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球,轰的一下把姜角砸得清醒。
他缓慢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即像听到了什么让他极为震惊的言语似的,唰的一下立刻抬起头,双眼紧盯着林廷玉,目光灼灼。
林廷玉看得清楚,他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一泉寒凉的水中窜起一团火光,他直觉与自己有关,但对方的眼神几乎能穿透他的身躯,连一向淡漠的自己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林廷玉听见他轻轻地询问:“我让你感到熟悉?”
林廷玉点头。
林廷玉看到面前的人勾起嘴角,一双眸子含情似水地看着自己,对方眯起双眼,对着自己绽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让林廷玉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像是笑中带苦。
姜角对林廷玉道:“谢谢你。”
谢谢什么?林廷玉具体并不知晓,他直觉与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关。
他看着姜角这样,感觉仿佛即将要失去什么,一时间不由得心中焦急,他手撑着床,带着急促道:“我是说真的。”
说完,他自己在原地一愣。
姜角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头脑发晕,感觉四肢和身体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了,都在发飘。
心里的苦楚被喜悦冲刷走,他露出一个真心十足的笑容。
那应该是知足。
那轮明月的光还是照到了自己身上。
明明只是张清秀的脸,只是面容笑容微深,可林廷玉就像是被蛊惑住了,他竟然有一瞬看愣了神。
“你叫什么?”林廷玉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问到。
姜角微微弯下身,一双眼里满是对方,他靠近床上的alpha,“姜角,生姜的姜,角度的角。”
林廷玉能感觉到姜角的气息,说话时的呼吸在自己的面容上拂过,最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竟然对姜角的近距离接触并没有做出排斥,明明姜角是个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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