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在外面的世界,就是应该这样的。他作为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就是应该这样称呼职场里的前辈,虽然……这位前辈看起来好像也很年轻,好像并不比他大多少的样子。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开口,这些女孩还不知要说些什么他无法回答的东西。
于是他抿了抿唇后,对着露露乖乖巧巧道:“姨。”
女孩子们没想到他真能叫出口,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林羽安就算是再迟钝,也知道她们是在笑自己,可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站在原地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窗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露露平白被抬了一个辈分,当真有了几分长辈的担当,不忍心看他这样,拦在了林羽安面前:“逗你呐,我可没那么老,你以后叫我姐就行了。这以后就是我弟弟了,你们可都不许欺负他!”
其余人也都看出了林羽安的窘迫,便不再开他玩笑,三言两语把话题引到了别处。
林羽安总算松一口气,谁也不敢去看,小心翼翼将手中的窗花展开来贴在窗户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窗花上,谁都看不见似的,只是耳朵仍旧微微泛着红。
一群人一边笑闹一边干活,许是觉得林羽安一个人也不说话,看起来有些孤单,露露便想让他也参与进话题中:“小林,你今年多大年纪啊,看起来还应该在上学呢,家里人怎么就舍得把你放出来工作了?”
林羽安从头到尾都在红着脸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插嘴,骤然听自己被点名,像被老师点了名的小学生,着急忙慌:“我……二十一了。过了年……就二十二岁了。”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林羽安的年纪比露露还大了一岁,再次哄然笑着打趣起来。
正好对联贴完了,陈姐另外几个男员工一道走进来:“聊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有人大着嗓门喊起来:“露露给她找了个比她年纪还大的侄子!”
“以后小林可要把露露叫姨了!”
陈姐一看就知道这帮人在闹谁,表情看起来严肃泼辣,却也跟着起哄:“姨是白叫的吗?大过年的,不用给压岁钱啊?小林,问她要钱,不给钱以后别搭理她!”
林羽安哪敢要钱,流了一脑门的汗,快要语无伦次了:“不……不用……不用压岁钱……”
露露是个性子豪爽的,拉着老板娘就开始撒娇:“陈姐偏心!以前陈姐最喜欢我了,这下小林来了,陈姐就开始向着小林了!我要生气了,必须给压岁钱才能哄好!”
陈姐绷不住地被她这撒娇耍赖的样子逗笑,在露露脑袋上点了一下:“你啊。”
林羽安这才听出来刚刚大家都是在开玩笑,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傻乎乎,这都没听出来的同时,心底不由又有几分暖意。
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他不小心迟到几分钟就大发雷霆,没有人会因为他不小心做错了事就对他大加责难,也没有人会用极尽严苛的标准要求他,稍有不足就要受到惩罚。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好。
这样被纳入集体的感觉……真的很好。
却见笑嚷间,陈姐抵不过一个个女孩子的央求,居然真的从包中变魔术一般掏出来许多红包来。
周围再没人顾得上去开林羽安的玩笑,一声声惊叹之后,纷纷开始笑闹着去抢红包,一个个都要争着去抢最大的。
林羽安知道,这红包肯定是陈姐早就准备好了的,只是借着被大家起哄的机会掏出来而已。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虽然饭店过年不打烊,但是有不少员工明天都请了假,人凑不齐,所以陈姐才会今天把红包拿出来。
不过林羽安才没来几天,陈姐看他可怜,已经提前预支了他一个月的工资,想必不会提前准备他的红包。
于是林羽安非常识趣地没有上前争抢,老老实实退到一边,仔仔细细地去挤窗花里的小水泡,力求让窗花以最平整的姿态贴在窗户上。
却就在这时,一道成熟的女声在背后响了起来:“瞧这帮没见过世面的,还是我们小林懂事。”
林羽安被吓了一跳,立即整个人都站得笔直,老老实实看向老板:“陈……陈姐。”
陈姐笑着将一个厚实的红包递给了林羽安:“诺,你的红包。”
林羽安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份,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推拒道:“不……不……我不……”
“给你你就拿着。”陈姐不由分说把红包塞进了林羽安口袋里:“年前店里人手不够,你过来帮了大忙了。你手艺不错,好好干。咱店里这两个大师傅都是A城大饭店回来的,跟着他们好好学,等你手艺上去了,姐给你涨工资。”
林羽安捏着口袋中鼓鼓囊囊的红包,鼻头忽的便有些发酸:“谢……谢谢陈姐。”
不只是感谢这一个红包,更是感谢陈姐话语中描绘出来的,那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陈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便紧接着去招呼其他人。林羽安看着近在眼前的热闹人群,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是真的离开顾淮了。
而原来,离开顾淮是一件这样容易的事。
B城物价水平没有A城高,房租也要便宜很多。林羽安胆小,不太擅长和旁人相处,便忍痛租下了一间一居室。
可他身上实在没多少钱,想住一居室,就不得不降低对房子本身的要求,因此他租的是一间老破小,屋子里没有暖气,冷得厉害。
好在房东留下了一个小太阳,勉强可以用来取暖。
晚上回到家,林羽安洗漱过后插。上小太阳,便钻进被窝,打算等把被窝捂热再关掉。
可今晚似乎格外冷得厉害,暖了半天,还是手脚发凉。
林羽安摸着身上的薄被,心想看来这笔钱是省不了,他还是得抽空去买一床厚点的被子。
不过今天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边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一边忽的想到一样东西——衣柜里,还有那件他从A城带来的,顾淮买给他的羽绒服。
顾淮买的东西都很贵,林羽安觉得穿太贵的衣服去饭店打工不合适,便收了起来没再穿过。
当然,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那件衣服会让他想起顾淮,想起在A城时,被关在顾淮的别墅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么一个小小的房子的孤独感。
那样的生活,林羽安不想再回去,所以不想再看到任何和顾淮有关的东西。
但今晚太冷了,而那件衣服保暖性能又是真的很好。
于是林羽安纠结片刻后,还是拿出羽绒服盖在了身上。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便有什么东西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羽安不记得自己在这件衣服的口袋里放过什么,打开了灯弯下腰定睛一看,登时呼吸微微一窒——掉在地上的,竟然是一枚钻戒。
第42章
林羽安傻眼了。
他小心翼翼将钻戒捡起, 对着灯光可以看出这是一枚全新的钻戒,上面甚至连一个多余的指纹都没有。
是一枚男士钻戒,即便是林羽安,也能看出这枚戒指绝对价值不菲。
这么贵重的东西,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口袋?
鬼使神差地, 他拿起钻戒, 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正好合适。
这样的合适其实并不寻常, 因为林羽安的手指相较于其他同龄男子要更细长一点, 而男款钻戒很少有做成这样尺寸的,未免太小了一些。
可它套在林羽安的无名指上时, 却又偏偏这么合适。
就好像, 从一开始就是为这只手指打造的一般。
居然……很好看。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林羽安被自己吓了一跳, 忙将戒指摘了下来。
他脑子里乱作一团,什么都想不明白,只能先找了一个盒子, 用纸巾小心翼翼将戒指包起来放进盒子, 想想又不放心,便锁进了抽屉最深处,这才重新躺回床上,仔仔细细捋了起来。
他最后一次穿这件衣服, 就是离开A城的那天。那天上午他和江阿姨一起出门去医院的时候, 曾因为手冷而将手放入了口袋,那时口袋里绝对没有这样的东西。
而后来, 从顾淮接上他开始,一直到被顾淮带入宴会厅中,整个过程不是在车上就是在家里, 或者就是在餐厅和会馆,都是很暖和的地方,他便也没有再将手放入过口袋。
即便是后来抵达火车站,林羽安也因为手中始终拿着车票和身份证,而没顾得上去探究口袋里到底有什么。
再后来,他乘坐火车来到B城,一路上几乎没有人靠近过他,直到他进入B城宾馆脱下这件衣服,这件衣服便再也没有被任何人碰过。
所以,这枚戒指一定是在他被顾淮接上之后,到他离开会馆前这段时间被放入口袋中的。
而这段时间,唯一接近过林羽安身边并且触碰过他的,就只有顾淮一人。
一些细节发生时或许不会引起什么关注,可若从头细想,所有细节便都会变得清晰。
如今再去回想那日发生的一切,林羽安才陡然意识到,顾淮的确有过一些反常行为——在车上的时候,他突然拉了林羽安的衣服一下,并在林羽安回头看去时,吻上了他的唇。
这样的举动,在顾淮身上从未发生过。
而当时的林羽安刚刚知道了那样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心绪烦乱复杂,根本没有去关注顾淮当时的举动有多么奇怪。
难道……这枚戒指是顾淮放入他口袋的吗?
可是……为什么?
林羽安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睁大眼睛盯着被小太阳照成一片红色的天花板,心底泛起一阵阵茫然的酸楚。
做这样的事情,是为什么呢?
在顾淮心里,他不应该是害死他妹妹的仇人吗?
他不是恨他吗?他们之间的情侣关系……不是假的吗?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又为什么要买钻戒?既然想要给他买钻戒,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悄悄塞进他的口袋,甚至都不让他知道?
万一他永远都发现不了呢?这样小的东西,万一他不小心弄丢了呢?
顾淮到底在想什么?
浑浑噩噩想了一晚上,也没理出什么头绪,林羽安只好带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继续去饭店上班。
他今天整个人都很不在状态,好在今天散客少,来的客人也大都是在店里定了年夜饭。
年夜饭规格高,里面许多菜色以林羽安的水平暂时还做不了,因此店里几个大师傅今天格外忙,林羽安反倒是闲了下来,只需要帮忙备菜,准备一些简单的菜色。
忙活小半天后到了饭点,正好一半的服务员今天都请了假,有些忙不过来,便叫了林羽安帮着一起上菜。
他正站在桌前理菜时,一个小孩不知从那里突然窜出来,撞在了林羽安腿上。
小孩速度快,冲劲也大,一下撞得林羽安一个趔趄,连退好几步才站稳,那小孩却是直接被弹得摔倒在地。
林羽安昨晚没睡好,今天状态不好,反应有些慢,茫然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弯腰想要将那孩子扶起来。
谁料他才刚伸手,那小孩便哇一声大哭起来,尖叫着指着林羽安。
一对夫妻瞬间从一旁闪出,女人连忙抱着孩子问宝贝怎么了,男人则一把推在林羽安肩头,推得他腰侧猛的撞上了存放菜品的桌子,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翻倒下来,瞬间浇在了林羽安腿上。
这碗汤出锅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温度仍旧不低,当场便烫得林羽安发出一声痛呼。
那男人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不依不饶指着林羽安的鼻子大骂:“干什么呢?啊?是不是你把我儿子推倒的?是不是你把他弄哭的?怎么当服务员的!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好看!”
大腿上被烫过的地方突突地跳着疼,林羽安扯着裤子,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又被男人推搡了好几下。
一道女声适时插。了。进来,是方才一直在旁边的露露:“好好说话动手干什么!谁推你儿子了?我在旁边亲眼看着的,是你儿子乱跑撞到了人!小林,你赶紧去后面换条裤子,看看有没有烫伤。”
男人闻言愈发怒火中烧,撸起袖子一副想动手的样子:“你什么意思?没看到我儿子哭了吗?没人推他他哭什么!”
林羽安看看露露,又看看凶神恶煞的男人,虽然腿上的确疼得厉害,但这种时候怎么好将一个女孩子单独留在这里,便还是上前一步,将露露拉到了自己身后,摆手示意她先走去叫人。
“您……要……要讲道理的,我……没推他,是他突然跑出来……”
“别他妈跟我说废话!”男人见林羽安一副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提起衣领便将人抵在了墙上:“你说你没推就没推了?伤到了我儿子,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赔钱!必须赔钱!”
“喂!你放手!”露露原本想去叫人,见状担心自己一走,林羽安就要挨打,便上前想要将男人推开,却被一旁的女人一边哭嚎一边拉住动弹不得。
林羽安被衣领勒得有些喘不上气:“有……有监控,你……你这样……要报警了……”
这阵动静已经引起了不少客人都注意,偏这里离前台有一段距离,后厨声音又嘈杂什么也听不见,才没引起店里其他人都注意。
林羽安这话一出,男人明显微微一顿,连女人不知在喊什么的声音也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又再次气势汹汹地收紧了手,对着林羽安破口大骂。
露露忙趁机甩开女人,跑开将陈姐喊了过来。
陈姐带来了店里几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男人的气势瞬间平稳了不少,再没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依旧高傲地昂着头:“你是老板娘吧?你店里的人伤到了我儿子,还不愿意道歉,这事你看着办吧!”
陈姐已经听露露讲过了前因后果,看了林羽安一眼,道:“小李,你陪着小林先去换裤子,看有没有烫伤。不严重的话,我抽屉里有烫伤药,严重的话看需不需要去一趟医院,你陪着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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