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似乎对此毫不避讳,一点也不介意被他这样的陌生人知道,自然到这仿佛是一件和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的事。
这给林羽安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让他震惊,也让他羡慕。
阿俊瞬间炸毛:“谁谁谁说我去外面偷吃了?我这不每次都把你包的抄手吃完了吗?你有没有证据啊,没证据不要随便污蔑我!”
“刘记抄手的老板娘都认识你了,每次你去都额外送你两个抄手。”宁哥的目光隔着镜片冷冷瞥向他:“要现在去找老板娘对峙吗?”
铁证如山,阿俊一张脸憋得通红,却还是死不认罪,梗着脖子抵赖,逗得林羽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这么三言两语引开了话题,没有人再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林羽安身上。
秦禹见林羽安放松下来,不由也跟着松一口气,一掌拍在宁哥背上:“喝的都放哪了?我去取。”
“院子里。”宁哥说着,瞥了阿俊一眼:“某人非说现在院子里温度低,为了省电费把喝的全部放外面了。为了出去取饮料,已经感冒了好几次,不知道多花了多少医药费。”
“合着这半天没人取,都是怕感冒是吧?”秦禹笑骂了两句:“行,我不怕感冒,我去拿。”
旁边一群人又起哄起来,连声说着禹哥身体好,禹哥不会生病,催着他快些,竟然没一个人上前搭把手。
林羽安倒是想帮忙,总觉得把这样的活交给一个人去做不大好,但他才刚刚被开过了和秦禹之间的玩笑,此刻也不大好意思和秦禹独处,便生忍着没有动。
谁料不过出门取个饮料,秦禹竟半天没有回来。
阿俊怪道:“禹哥这是酿酒去了?东西不都在窗根地下放着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话音未落,屋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
林羽安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热油溅到手背都浑然不觉。
一行人慌忙推门而出,带着凛冽寒气的山风瞬间扑面而来。
屋外,秦禹正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扭打在一起。
那个男人,正是顾淮。
月光下,两个高大的身影死死纠缠在一起。秦禹的指节已经见了血,顾淮的西装领口被扯得七零八落。
满地都是散落的碎玻璃和啤酒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地上的花草更是被祸害得一片狼藉。
不知是谁被地上的玻璃片划伤,地上似乎还混了些不明显的暗红。
秦禹的拳头擦过顾淮的颧骨,却被顾淮闪身躲开,一拳便砸在了秦禹脸上。
“你他妈——”秦禹喘着粗气死死扯住顾淮的衣领,不甘示弱地猛力挥拳。
“别打了!”
“快住手!”
一群人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可在场的都是秦禹的朋友,自然向着他,因此这拉架的过程也不免充满偏向性。
所有人都围在秦禹身边,关心他有没有受伤,而顾淮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味。他的目光越过秦禹,直直望向站在秦禹身后的林羽安,嘴唇苍白半分血色也无,整个人狼狈不堪。
林羽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衣摆。
顾淮的西装裤膝盖处沾着雪泥,昂贵的手表镜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这个永远体面的人,此刻却是如此的狼狈。
“什么情况啊?”阿俊一脸防备地看着顾淮:“这人谁啊?禹哥,你就出来拿个喝的,怎么就跟人打起来了?”
秦禹擦掉唇边的血渍:“我看他车停在这门口,就过去问了问,结果这孙子招我……”
不等秦禹说完,顾淮便喘着粗气,冷声打断:“我只是在我的车上休息,是你突然让我下车,才会产生冲突。”
“你他……”秦禹很显然想说脏话,看到林羽安在场,这才生生忍下:“脑子正常的人会在车上开着空调睡觉?你不怕死啊?故意把车停在这里,你想打什么主意?”
“在车上睡觉是因为附近已经没有可以住的地方,把车停在这里,是因为其他可以停车的地方都明确表示,必须要住宿才可以停车。”
顾淮虽然面色苍白,却依旧逻辑缜密:“有问题吗?”
“扯吧你!”阿俊嗤笑一声,拿出手机打开:“我们这儿可是旅游热门景区,你知道附近有多少民宿酒店吗?怎么可能……”
话说一半他便愣住了——手机页面明明白白显示,附近所有住处的确都已经被订完了。
顾淮的目光就那样越过人群,落在了林羽安身上,眼神里暗含着期待:“我没有想打扰你,我只是实在找不到住处了。我连在你门口的车位上睡一觉,都不行吗?”
因为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集中在了林羽安身上。
林羽安手指再次微微颤抖起来。
顾淮会真的没有住处吗?
但怎么可能。
他一定……一定是想利用自己的同情。
不应该同情他,顾淮这样的人,根本用不着他的同情。
于是,在顾淮期待的目光中,林羽安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轻得像雪:“在车上……开着暖气睡觉……可能会有危险。”
顾淮的眸光因为这句话而瞬间亮起,仿佛落水之人看到了浮木,踉跄着向前半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林羽安还是关心他的!
然而下一刻,那柔和的嗓音便说出了冰冷的话语:“你……别停在这里睡觉,会给我朋友带来麻烦。你……重新找个地方吧。”
“我不想让他们有麻烦。”
第62章
分明是那么柔和的声音, 可说出的话,却为什么这么残忍。
这句话比秦禹的拳头狠百倍,砸得顾淮大脑一阵阵发懵,半晌也反应不过来, 怔愣地看着林羽安, 像是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太冷了。”林羽安突然出声:“大家……快回去吧。”
末了, 他又对着顾淮补充:“你要是再不走, 我们……就要报警了。这里是别人家, 报警的话……你就是强闯民宅。”
曾经,顾淮用报警这样的话威胁过林羽安, 是想让林羽安回到他的身边。
如今, 一模一样的话语, 被林羽安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却是想让他走。
顾淮胸口疼得厉害,疼得他腰都直不起来,太阳穴亦是突突直跳, 疼得像是有人想要掀翻他的颅骨。
他努力地仰着头, 看着林羽安逐渐模糊的背影被一群人簇拥,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如同正被一把顿刀一刀一刀从五脏六腑里刮过。
有温热的液体从额角和手臂上缓缓滑下,大约是方才打斗间不慎被玻璃碎片划伤, 又或者是被那个被林羽安亲昵地称为“禹哥”的男人打伤了。
可心口疼得太厉害, 这些身体上的伤口的疼痛,顾淮竟只觉得麻木。
夜风卷起顾淮散落的领带飘向不知何方, 他望着亮起灯的窗户,看着从窗口流泻而出的温暖的橙黄光晕,身形晃了晃, 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顾淮的咳嗽声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撕心裂肺。他扶着车门想要站稳,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雪地突然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屋内,林羽安正被众人围着坐在汤锅旁。
这下大家都看出来,林羽安心情不佳,可谁也没有多嘴问什么,这不由让林羽安松了口气。
宁哥加了几片煮好的牛肉放在林羽安碗里,阿俊喋喋不休地嚷嚷着,非要让林羽安尝尝辣锅里的肉。
秦禹则拿了湿巾过来,想要帮他擦掉手背上的油渍。
林羽安瑟缩了一下,从秦禹手中接过湿巾:“谢……谢谢禹哥,我……自己来。”
秦禹微微一愣,轻笑一声:“没烫伤吧?”
“没……”林羽安说着,忍不住打量秦禹:“禹哥,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放心吧,我可是从小就在街头和人打着架混大的。”
他身上虽然沾了些血渍,但没有明显的伤口,进屋换了身衣服之后,便已经看不出狼狈了。
如果他没有受伤,那么……地上那些血渍,便只能是顾淮的。
他被伤到了哪里?
夜色下,林羽安其实并没有看清,但印象中总还是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血。
很多血,不知得是多么深的伤口,又是伤到了哪里,才会流出那么躲的血。
林羽安内心感觉十分割裂而矛盾。
一方面,他并不真的希望顾淮出事。
尽管他希望自己的余生都不要再看到顾淮,尽管他想要躲着顾淮再也不要见到他,尽管他们之间有着那么多不堪回首的过往,但他从来都没想过让顾淮出什么不好的事。
他并未恨顾淮到,真的希望他去死的地步。
可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些被锁在别墅里的日日夜夜,想起和顾淮在一起时候的痛苦。
他曾那样疼,那样冷,却都换不回顾淮的关心和不忍。
那么今天的顾淮,即便受冻又能怎样?
在生命不会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顾淮凭什么不能去体会他曾经吃过的苦,受过的罪?
林羽安被这样的矛盾感拉扯着,胸口一阵阵发闷,逼得他快要喘不上气。
他上辈子一定欠了顾淮不少东西吧,否则,为什么他都已经离开,顾淮还能让他如此辗转难安。
一众人在屋内热火朝天地吃着火锅,谁也没有提刚才出现的插曲,但实际上,谁也无法真正忽略那个始终站在屋外的人。
氛围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宁哥踱步到了窗边,朝外看了一眼。
“那人还在外面。”他突然皱起眉头,镜片反射着雪光,“好像不太对劲,这小子别是高原反应了吧。”
林羽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杯被捏得变形,杯中的饮料溢出,洒在了手背上。
小李也跟着趴到了窗前。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秦禹有着无条件的信任,觉得他禹哥就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好人。
既然如此,那么会和秦禹打架的肯定不是好人,于是不屑地嗤笑道,“这家伙装得还挺像。”
小叶也凑到了窗前,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他真的倒了诶。我们真的……不用管管吗?”
林羽安的筷子“啪嗒”掉在了桌上,皱眉扭头看向了窗外。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被棉花堵住,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想起了坐在屋外等顾淮回家的那个雪夜。
那天那么冷,冰凉的白雪在他肩头蓄积,他被冻到手脚都冰冷麻木,半分也不能移动时。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顾淮才总算回家。
这么看来,他确实应该恨顾淮,也不应该再去管他的死活。
可是……他同样忘不了后来,顾淮回到家看到那样的他时关切的眼神,以及后来那个温暖的怀抱。
那时候的顾淮大约也是恨他的,可却从未想过要他的命。
在看到那样的他的时候,顾淮也在真切地担心着,着急着,生怕他真的出什么意外。
往事就像刀锋,深深扎在他心里,即便如今已经被拔出,留下的伤口却也无法愈合,日复一日撕扯着他。
可偏偏那样的刀锋里,却又隐藏着丝丝缕缕的温柔,让人无法不管不顾地全然狠下心来。
秦禹看到了林羽安的眼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去看看吧,别真出了什么事。”
“我和你一起吧,万一有什么事,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也能搭把手。”
宁哥说着,在林羽安肩头轻轻拍了拍:“我们在这里开民宿时间长了,这种事情经常遇到,不会有大事的,放心好了,你们接着吃。阿俊,招呼好小林师傅。他第一次来这边玩,你们都照顾着他些。”
两人推门而出,屋外的寒风只挤入一瞬便又被关在了门外。
林羽安哪里还有继续吃饭的心情?
目光虽始终落在那不断翻滚的红油锅子里,却忍不住去细听窗外的动静。
“我……我吃饱了。就……先回房间了。”他说完,逃也似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
顾淮的情况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严重。
县医院急诊室刺眼而惨白的灯光下,医生翻看着顾淮的检查报告,眉头越皱越紧。
“病人情况很危险,高原反应引发脑水肿,加上一氧化碳中毒和低温症,需要立即手术。”
秦禹一开始还以为顾淮只是装给林羽安看,没想到真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家伙,但肯定也不希望人真出点什么意外,不由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就赶紧手术啊!”
宁哥在后面补充:“辛苦您,手术费我们这就去缴齐,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他。”
否则他有预感,这个人真要出了什么意外,一定会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医生推了推眼镜,回想起病人身上可疑的大小伤口,狐疑的视线打量过这态度诡异的两个人:“你们是他什么人?”
宁哥和秦禹面面相觑。秦禹啧了一声,从顾淮口袋里摸出手机,用顾淮的手指解锁后翻找通讯录。
可打开手机后,秦禹的表情却逐渐变得古怪。
整个通讯录里,居然只有林羽安一个联系人。
宁哥像是担心秦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在一旁提醒:“先救人要紧。”
“妈的!”秦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足足十秒,最终还是咬牙拨通了电话,在等待接通的时间,还是忍不住怒骂:“这家伙肯定故意的吧!安排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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