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妈妈……南识的心绪一顿,父母的感情如何,他好像根本想不起来,他从未有过父母恩爱在一起的画面记忆。
倒是听过爸爸走后,妈妈偶尔抱怨几句他也不怎么对她上心,南识那时候甚至还庆幸过妈妈因此很快从丧夫的阴影中走出来。
“所以小识,你怎么能和我儿子在一起?”白惜苑起身走到南识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只要一看到你这张脸,就会想到我这二十多年遭遇的不公,我对你不好吗,你又凭什么这样对我?”
“阿姨我……我……”南识头脑一片空白,“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喜欢北……”
“住口!”白惜苑怒呵打断南识。
南识吓的肩膀缩了缩。
身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梁云阶还是因为白惜苑的信息折回来。
“小识?”梁云阶快步上前,“怎么跪在地上?”
他过去扶南识起来,问他怎么突然回家,也没提前说一声。
梁云阶看南识的目光永远慈爱,言语温柔。
南识将手臂抽出。
“怎么了?”梁云阶愣了下,突然看向白惜苑,“你有什么气冲我来,你跟个孩子……”
“心疼了?”白惜苑自嘲笑起来,“北迟长这么大都没得过你这么多心疼吧?你对他这么好,到底是真想当他长辈,还是想跟他做那些龌龊事?”
“白惜苑!”梁云阶吼道,他从南识恐惧不安的眼神中明白什么,质问白惜苑,“大人的事你何必牵扯到孩子身上?”
白惜苑问他怕什么:“怕南识也发觉你对他那些过分的疼爱不正常,毕竟连北迟这个儿子都不曾享有过?”
“够了!”梁云阶指责她,“你说我没对儿子上心,那你自己呢?你对北迟上过多少心?”
白惜苑笑的声嘶力竭:“我是没上心,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他生下来!往后余生看到那张脸我就会想到你加注在我身上的耻辱!梁北迟就是我一辈子耻辱的印记!”
“阿姨!”南识惊叫着爬过去拉着她的衣袖,哀求她,“别这么说,求求您别这么说。”
不能这么伤害北迟哥,不能这样。
在梁家那些年,在他承欢梁云阶夫妇膝下时,南识感觉得出梁北迟也很渴望父母之爱。梁北迟只是不善表达,他不是不在意。
“求求您,别这样说他。”南识抑制不住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不该生出那样的痴心妄想!全是我的错!我会乖乖回嘉城去,毕业留在那工作,我今天没有来过这里,好不好?我没来过,我没来过……您别在他面前说这些话,求求您!”
梁北迟明明是他最珍视的宝贝啊。
怎么能说后悔生下他,怎么能说他是耻辱的印记?
疼,他的心脏好疼啊。
“南识!南识!”
南识艰难抬头,路边的阳光刺眼,他恍惚看到了梁北迟的脸。
他喃喃叫了声:“北迟哥。”
那是后来他等白惜苑平复心情,勉强陪她吃了饭离开老宅后,他浑身疼的走不动路,在路边蹲了很久,他以为他等到梁北迟回来了。
但不是的。
是追着他出来的梁云阶。
南识很想问问梁云阶,这些年他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是南识,还是爸爸南宇凡的替身?
这个问题他到最后也没勇气问出口,只觉得那一刻梁云阶一贯的温柔也变得十分恶心。
他第一次在梁云阶面前发了火,他让他滚开,还说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
这个他当爸爸敬佩多年的人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
他伤害白惜苑,让梁北迟被亲生母亲厌恶。
而且以后北迟哥知道了真相,他看到他的脸也会不断想起梁云阶带给他们母子的耻辱吧?
梁北迟会像白惜苑厌憎他一样厌憎南识的。
可他们明明彼此相爱过啊。
一想到这个,南识就难受的坚持不下去了。
压在胸口的委屈像是终于爆发,腥甜涌上喉间,他盯住眼前这张梁北迟的脸猛地呛出一口血。
“南识!”
梁北迟抚着南识脸的手抖的不行,方硕言和几个医生冲过去试图拉开梁北迟。
梁北迟紧拽着南识的手,扭头大喊:“直升机还有多久到!”
塔里克被吓住了,梁先生醒来就断定他们遇到的不是方医生,就是南识,不论塔里克怎么劝说,梁先生都执意要来基地。
他们的运气很好,在撞上沿途搜寻他们的反派之前,先遇到了来找他们的政府军,政府军一路把他们护送来基地。
结果他们刚到就听说南识病了,无缘无故的高烧,严重的贫血,各种身体机能下降,情况不容乐观。
可他刚才明明醒了啊,梁先生还拉着他说了好一会的话,人怎么能突然吐血呢?
南识浑浑噩噩,始终觉得周围好吵。
说话声很吵,轰鸣的巨大引擎声也好吵。
他的身体很疼,很难受,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四年前他就应该去死的,那次要是没有被抢救回来就好了。
他不会知道那些不堪的事,不必做出心碎的选择。
南识想到此,整个人放松下来,呼吸渐缓,平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南识!”
“南识,你睁眼看看我。”
“你不要吓我,南识!”
梁北迟的声音一遍遍在耳畔循环。
明知道是假的,但它听起来居然那么真实。
那就当它是真的吧,要是在他临死的时候,梁北迟真的这样心疼在意他,南识死而无憾了。
原来等待死亡也是这样漫长的过程。
南识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那些虚幻出来的梁北迟的声音始终不绝于耳。
老天可真是待他不薄啊。
南识想。
他突然有点小小的得意,高兴地睁开眼,或许他还能看到幻觉,在临死前见一见魂牵梦绕的梁北迟。
南识没见到梁北迟,周遭是洁白墙壁,头顶悬挂着点滴袋,空气里是熟悉的消毒药水味。
这里是……嘉一的病房。
“南识,你终于醒了!你他妈的吓死我了!”方硕言扑过来抱住他大哭起来,“你再不醒来我差点要去烧香拜佛了!”
原来死后世界还可以DIY成自己熟悉的环境啊。
南识没想到会看到四年前中毒后在医院醒来的画面,方硕言就是这样抱着他嚎啕大哭。
南识想拍拍方硕言的后背,奈何手上没什么力气,只是抬起来搭到了他背上。
方硕言抬起红肿的眼问他:“有个人想见你,怕你不想见他,你要见见吗?”
是江迎吧,当年她就是这样。
方硕言见南识不说话,犹豫着问:“你要见梁北迟吗?”
什么?
怎么会是梁北迟?
四年前这个时候,他只见到了心虚自责的江迎,并没有任何梁家人。
南识茫然问:“我还活着?”
方硕言瞪大眼睛:“南识,你别吓我!”
-
梁北迟已经知道南识醒来的消息了,昨晚主治医生说南识早上会醒后,梁北迟守到凌晨就离开了病房。
南识在利加基地昏迷两天醒来看到他就吐了血,梁北迟怕的要死,不敢擅自出现在南识面前。
孟骄和塔里克坐在对面沙发上。
从非洲入境的人都要集中隔离,孟骄是来陪塔里克隔离的。
他俯身撑着靠手:“你是不是做对不起南识的事了?”
梁北迟说没有。
孟骄还在碎碎念,后来被塔里克一吻堵了嘴。
“靠!”孟骄好不容易推开小男友,“你他娘的到底站谁啊,你一天天只知道给他解围!”
他用华语说的,塔里克听不懂,笑笑用阿拉伯语问他:“宝贝你为什么生气?”
孟骄用阿拉伯语回:“老子是吃醋!”
塔里克:“为什么?”
孟骄:“一天天梁先生,怕你爱上梁先生啊。”
塔里克哈哈:“梁先生爱南博士。”
孟骄:“……靠,他不爱南识,你真有想法?”
孟骄弹跳起来还要追问,又被塔里克摁住以吻封缄。
“梁总。”俞恩博在外面敲门,因为梁北迟还在隔离中,俞恩博没进门。
梁北迟隔着门问:“他怎么说?”
俞恩博有些心虚垂下眼睑:“南老师不见您。”
梁北迟的心脏颤抖,要是换做以前,他必定会不顾南识的意愿跑去见他,他很担心他的状况,他等不及要见他。
但南识在利加基地醒来看见他吐血的一瞬间,梁北迟是真的怕了,他怕的要命。
他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
南识已经从方硕言口中知道是梁北迟花费大量财力物力才把他从非洲弄回国来,眼下嘉一住院部这一整层楼都成了隔离区。
距离他在利加基地门口晕倒已经过去十二天了。
中途南识因为高烧引发肺炎,再恶化成心肺衰竭的事,方硕言只是提了一嘴。
好消息是非洲那边的疫情已经控制住,现在只剩下善后工作,不出一个月,所有援医人员都会陆续撤回国内。
方硕言再回来时,手里多了部手机:“你的电话。”
南识一眼认出是梁北迟的手机,而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的人是“妈妈”。
是白惜苑!
南识的呼吸一顿。
方硕言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病床上:“我就在外面。”
南识盯住黑漆漆的屏幕,看着上面的读秒,整个人都绷住神经。
“小识。”那头传来白惜苑熟悉的声音,只是和从前比,她的语气没那么温柔了,反而有种淡淡的随意。
南识握紧拳头,努力发声:“阿姨。”
“我没告诉北迟。”她说。
南识的呼吸打颤,竭力问她为什么。
白惜苑说:“我答应过你,不会告诉他。”
南识的手心发汗:“您是想要我亲口告诉他吗?”
白阿姨还在恨他,所以也要他尝一尝这种撕心裂肺的感受吗?
要他亲手撕碎这段珍贵的感情,以此来报复爸爸和梁云阶当年那个错误的选择吗?
白惜苑却说不是:“小识,阿姨不方便去嘉城,你养好病回京一趟,我们见一面。”
南识没答应。
白惜苑说:“阿姨很想你。”
南识整个人抖的不行,想到四年前白惜苑瘫坐在地上委屈大哭的样子,梁云阶在旁观,而他突然没了任何立场上前安慰。
他明知道和梁北迟在一起是在伤害白惜苑,四年后他还是选择了继续伤害她。
南识心有愧疚,终于说好。
方硕言把梁北迟的手机送回去,又给南识带了些吃的来。
南识勉强吃了些,终于把自己的手机开机。
长达五个月的关机,本以为号码都是空号了,开机才知道一直有人在给他充话费。
不必问南识也知道是谁。
那些未读信息他不敢看。
南识醒来三天后,方硕言终于开口问及他和梁北迟的事,问他们到底因为什么分手。
“我看他对你上心的很,你不知道你在利加基地吐血后,他就跟疯了一样,到处联系直升机要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接出来,回国路上他守着你,不眠不休,还一直在哭。”
南识让他别说了。
方硕言又说到新辉生物遭遇对家黑的事:“我也是回来了才知道,梁北迟为了让你待在嘉一研究部,把他名下所有的股份捐给了嘉一,新辉生物现在成国企了!”
南识一时没握住勺子。
“他明明只要让你进新辉研究所就行了,和新辉比,嘉一研究部的待遇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宁可不要新辉也不逼你离开嘉一研究部。”方硕言叹息,“南识,就算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看在他为你做这么多的份儿上,不说原谅,你至少应该见见他,他真的很担心你。”
南识的喉咙堵的难受:“没有,他从没有对不起我。”
方硕言震惊:“那你为什么……”
南识沉默不语。
因为白惜苑遭遇的那些不公,他和梁北迟在一起的快乐是建立在白惜苑的痛苦之上,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做出的自私决定。
半个月的隔离期结束,医院的同事纷纷来看望。
宋旸看着依旧没恢复好的南识强忍住责骂,最后又换成满眼的心疼。
南识每天陪笑,但方硕言看得出他并不高兴。
俞恩博日日来,说梁北迟一直在嘉城,没再提要来看南识的事,只说等南识病好和他一起回京。
南识也没让人给梁北迟带话,他们没有联系,南识只是在很努力地恢复。
他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出院前一天,他给梁北迟发了信息,说明天就想去看白惜苑。
十分钟后,梁北迟就给他发来了订票信息,又问南识身体怎么样。
南识没回。
翌日南识办完出院手续下楼就见梁北迟站在外面。
他的脸色很糟糕,只是在近前看见南识苍白脸色后,立马改了主意说不去京城了,让南识再好好修养几天。
南识说不用,他的确没完全恢复好,但这件事他拖了太久了,早晚要解决,他不想再每天活在惶惶不安的自责中了,真的很折磨。
梁北迟不敢跟他对着干,南识这次生病真的把他吓到了,他不知道私自公开关系这件事居然把南识逼成了这样,他再也不敢先斩后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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