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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想被灌了铅一样，沉沉地靠在座椅里。
陈萧燃忽然觉得一阵难过。
纪清嫣怎么会变成这样？丧丧的，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低沉的气场。
她记得以前的纪清嫣很喜欢讲话，她还和纪清嫣开玩笑说，你以后要是谈恋爱，选的恋人必须很爱听你讲话，不然肯定会被你烦死的。你每天都有一千多件事要说。
纪清嫣当时问她：那你呢，你烦我吗？
陈萧燃回答她说：好烦啊，但没办法。
然后她被纪清嫣挥着小拳头追着打。
在这之后，陈萧燃和纪清嫣仿佛朝着相反的方向生长，陈萧燃变得越发的松弛开朗，纪清嫣反倒变得消沉落寞，就像现在这样。
纪清嫣以前是什么样？也像现在这样漂亮吗？陈萧燃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过去的纪清嫣好像只是一个甜甜的影子，和任意一个路过的中学生都对得上。
“纪清嫣，你……”陈萧燃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纪清嫣接起了电话。
“喂。”
“嗯。”
“你们明天先不用去了，我去和他们协商试试看。”
“没事，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
“我已经和苏律师说过了，她让我保存好监控证据。”
“好的，拜拜。”
纪清嫣全程闭着眼睛接完了电话。
车厢变得安静起来，许久，她听到陈萧燃说：
“纪清嫣，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纪清嫣摇了摇头。
陈萧燃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的。”
没有回应。
车停在小区门口，纪清嫣缓了缓神，打开车门下车。
陈萧燃依旧跟在她身边，和上次一样，她要把她送到家门口。
纪清嫣很安静。她显然不打算和陈萧燃说任何话，她现在很擅长沉默，一个人生活久了，语言能力会逐步退化。住院那两年，她几乎彻底失语，把自己深深封闭起来。她的朋友圈到现在为止都是空的，没有表达欲，也没有想要分享的东西。
只有对生命有幸福感的人才会想要交流和表达。纪清嫣没有。
在黑暗中走着走着，纪清嫣忽然被自己的低气压给逗笑了。
多大点事儿啊。
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小区的路灯依旧是坏的。陈萧燃走在纪清嫣侧后方，借着清凉的月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纤细美丽的小腿。陈萧燃很久以前就注意到，纪清嫣的双腿非常美丽，脚踝处能清晰看到细细的骨头。这样纤细的脚踝，穿高跟鞋是最美的。
陈萧燃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很危险。这太变态了，总是这样盯着十年未见的老朋友，还胡思乱想心跳加速，这合适吗。
但想一想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论迹不论心。怎么想都不重要，关键是不要对人家胡作非为。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纪清嫣家门口。
眼看着纪清嫣输入开锁密码就要回家了，陈萧燃忽然打趣道：“熹熹，我一路送你回来，你都不和我说一声谢谢吗。”
纪清嫣开门的手顿住了。
熹熹。
她的小名。
父母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纪清嫣回过头，在黑暗中看着陈萧燃，深深呼吸。
“谢谢。”
许久，纪清嫣终于理她了。
紧接着，她又说：“以后别再这样叫我了。”
“晚安，纪清嫣。”
隔着一道门，陈萧燃站在黑暗中，轻声说道。
在药物的作用下，纪清嫣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昨天和乐乐交代过，今天咖啡店不营业。她打算再去和那伙人谈判试试。
纪清嫣在床上躺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要起床。她了解自己的惰性，如果再不起床，她今天肯定是不会出门了。
她发现自己身边有个小玩具，拿起来看看，是陈萧燃昨天给她的捏捏。
她在手里捏了一路，不知不觉就把玩具带回了家。
纪清嫣今天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画了眼线，涂了颜色较深的口红，她想让自己看上去厉害一点。她一边戴耳环一边回想起那天那个包工头说的话，他说一看她就不像老板，陈萧燃才是老板。
放他吗的屁。
我很像打工人吗？陈萧燃很像老板吗？我看上去像是给陈萧燃打工的吗？岂有此理。
出门前的穿搭浪费了很多时间，临走时猫醒了，纪清嫣又放慢脚步，撸了一会儿小猫，喂了些小零食。
等纪清嫣做好准备到达咖啡店，却发现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奇了怪了，该不会他们是去另一家店了吧。
纪清嫣着急地拿出手机，给另一家店的店员打了电话。
“喂，清姐，什么事？”
“今天一切都正常吗？”
“挺正常的，就是中午人特别多，清姐，你真得给我再派几个人来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咖啡师小哥确实觉得很破防。
他听另外一家店的店员说，她们已经全体员工连续两天休假了。他一个人被派到这家店工作，原本以为这边的客流量较少，售卖的品类也不算多，应该不会太忙。没想到连续几天，咖啡店中午竟然满客，外卖订单更是多到爆，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好的，我这几天帮你招个实习生。你再坚持一下。”
纪清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忽然，她在店的门把手上看到一个挂着的袋子。
拿下袋子打开，里面是几个捏捏。和昨天纪清嫣玩的那个不一样，这几个看上去体积更大，样子也更精致。
陈萧燃来过了。
第13章 明码标价
陈萧燃趁着午休时间来找纪清嫣，原本是想给她送几个捏捏当礼物，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先说捏捏。
陈萧燃在车上放了一些便宜的捏捏。不知为什么，身边同事好像总要顺走她的捏捏，她们声称借我玩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陈萧燃由此失去了很多心爱的捏捏，这东西就像医生手上的笔，说没就没了。
昨天，纪清嫣顺走了她的捏捏。
纪清嫣没关系，纪清嫣可以顺。
陈萧燃在办公室的抽屉里藏了一些奢华版捏捏，留着自己偷偷玩，今天她特意挑了几个带来送给纪清嫣。
然后再说咖啡店。
咖啡店今天彻底不开门了，门口坐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工人，陈萧燃一眼就认出他们是那天在医院围堵纪清嫣的人。
“又是你们几个。”昨天在纪清嫣的那一通电话里，陈萧燃听了个大概。纪清嫣遇到麻烦了，她肯定是要来看看的。
“哎，老板来了。老板好啊。今天怎么不营业了？”为首的包工头已经很熟悉陈萧燃了，等了两天，老板终于现身了。每次都派上次那个说话不算数的美女来打发他们，他们坐在这里，非要等到老板不可。
“你们这么搞不就是希望我关门吗。说说吧，想要多少。”陈萧燃可没把自己当外人，像个烦躁的老板一样在店门口走了一圈。
“老板，你一看就是聪明人，比你那个女员工强多了。”
女员工？纪清嫣吗。陈萧燃没忍住笑了一下。
“我们都是外出打工的，装修公司把这个活儿承包给我们了，有人受伤也不是我们愿意的，一分钱也不给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包工头态度挺好的，主动上前，给陈萧燃递了一支烟。
“对啊，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再怎么样我们也做了大多数的工作，只剩个收尾了。”另一个工人在身后不满地说道。
“你们要不到工钱不应该去找装修公司吗，来这儿干什么。”陈萧燃挑眉，“装修公司算是你我之间的中介了，我们遇到问题，都应该去找装修公司解决。”
“装修公司说了，要等你们这边付了尾款才能给我们结钱。而且你们后来又找了别的工人来做，也挺不地道的。”一个工人说。
“对啊，你这，不符合规矩。”另一个工人也跟着说道。
“那你们就去找律师去起诉我吧。等法院庭审之后，判决书怎么判，我就怎么付。万一判下来是你们赔我钱，你们也要赔啊。我这么多天不开门，这些成本都算是你们给我造成的损失。”
陈萧燃悠然自得地把烟点着了。
“你们在这店门口多耽误我一天，就要多赔我一天的钱。这条街、还有店里有好多监控呢，我是一点也不着急，建议你们最好再去找装修公司问问清楚，不然得不偿失。”
陈萧燃好言相劝，这群人似乎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她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看来我的方案你们不接受啊。”
“我是做广告的，有不少新闻和媒体方面的朋友。你们这样恶意妨碍我的店铺正常营业，我可以找朋友把你们的照片在南城的装修公司范围内传播，避雷啊，像你们这么闹事，以后在南城没有任何装修公司敢用你们了。”
一个工人被她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冲上前想要打她。
陈萧燃张开双手，巴不得他们冲动些呢。她保证不还手。
“冷静，冷静。”几个工人把他拦了下来，那拳头险些就挨上陈萧燃的脸。
“罢了罢了，今天先这样，我们回去考虑考虑。”包工头一声令下，带着其他工人不情不愿地往远处走去。
人群终于散开来，陈萧燃这才松了口气。
陈萧燃在店门口坐下，等了纪清嫣很久。她靠着门，双腿舒展地伸开，快要到上班时间，她才把礼物挂在门上，起身离开。
她注意到店里的监控，瞬间就明白了纪清嫣昨晚为什么不关卷帘门。
她是要让监控拍到门口和路面，记录下证据。
这条街道白天和晚上完全是两种样子，白天时人来人往，许多网红都在这附近的各种店铺打卡拍照，花店、咖啡店、书店、茶室，画廊，应有尽有，文艺又热闹。到了晚上，这条街反倒变得很浪漫，陈萧燃想起昨晚牵着纪清嫣在这里走了一小段路，那个氛围让她觉得非常美好。
陈萧燃在下午开会的时候收到纪清嫣发来的消息。
她本来很专心，可是一看到那条消息，注意力立刻就被分散了。
“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纪清嫣要请她吃饭！
这还是两人加回好友之后，纪清嫣第一次回复她的消息。
“有，几点，在哪儿，吃什么，需要我去接你吗。”
面对陈萧燃的一连串问题，纪清嫣发了个商场的地址给她，其他问题都没有回答。
太抽象了。
陈萧燃只好回了一个OK，开始盼着会议结束。
纪清嫣选了一家快要倒闭的破商场。
陈萧燃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她站在商场门口，一度以为纪清嫣发错地址了。这商场从外观看上去快要塌了，估计里面没几家营业的商铺。
商场门口有许多小摊，有卖水果的，有卖小动物的，还有卖鲜花和盆栽的。
陈萧燃在门口转悠了一圈，买了一束花。
在南城，经常能在路边看到贩卖鲜花的摊位。陈萧燃每次都只是经过，从来没买过。今天有点特殊。她心情太好了，她必须买一束花送给纪清嫣。
纪清嫣已经等候多时了。
陈萧燃多管闲事帮她解决了那帮工人，她本来想发个谢谢，又把这两个字删了。
这家商场有三层，一层二层都已经没有店铺营业了，漆黑一片，乘着电梯上来，只有三层的游戏厅、电影院和餐厅还在营业。纪清嫣在游戏厅的休息区坐下，这里有许多娃娃机，不少人在这里抓娃娃。
“你确定是在这儿吗？这商场还开着吗？”
陈萧燃发来了一张照片。
纪清嫣没有回复。
陈萧燃一路乘电梯上来，刚上三楼，就看见了纪清嫣。
纪清嫣又把她美到了。
远远看去，她像一处明亮的光源，误入了这个破败的地方。她置身事外地看着周围人围着娃娃机大呼小叫，眼神淡漠疏离。世界很热闹，纪清嫣看上去有些孤独。
游戏厅聚集了许多情侣和放学的中学生，纪清嫣穿得很商务，清透性感的衬衫，拖地的长裤，黑色高跟鞋，可惜没有陈萧燃的打扮商务。
陈萧燃远远冲她挥了挥手，纪清嫣似乎没有看到她。
她好像在发呆，眼底没有任何情绪，陈萧燃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状态，人神分离？灵魂出窍？
纪清嫣好好地发着呆，忽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她。
纪清嫣坐着，陈萧燃站着，她用手臂把她嵌入怀中，刚刚好。
“我到啦。你刚才没看到我吗。”
“有你这么约人的吗？没有时间，只有个地点，范围还这么大。万一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怎么不说话，纪清嫣，你被人毒哑了？”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就这样抱了很久很久。
纪清嫣一动不动，陈萧燃也一动不动。陈萧燃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等着她推开自己。这个姿势太过亲密，靠了一小会儿，陈萧燃先一步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冒犯了。
“想吃什么，你选。”终于等到陈萧燃松手了，纪清嫣松了一口气，发话了。
陈萧燃把花送给她，纪清嫣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陈萧燃转了一圈儿，拉着她进了一家日料店。她记得纪清嫣以前很喜欢吃寿喜烧，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她大大方方点了餐，和纪清嫣面对面坐着。
纪清嫣似乎并不打算和她聊天，也没有看手机，只是静静坐着。陈萧燃观察着她，觉得很神奇，她记得纪清嫣很开朗外向，现在竟然变得这么i。
“你现在还喜欢吃寿喜烧吗？”陈萧燃看着桌上的锅开了，她给纪清嫣的碗里夹了一块牛肉。
纪清嫣点点头。
还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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