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聿不想告诉他,即便“弹弓事件”已经过去多年,而且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孟垚这个当事人已经完全不在乎,但这并不代表十几年后裴书聿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曾经欺负过他伴侣的恶人。裴书聿以前还看过一些心理学书,其中费洛伊德的一个观点他十分认同:一场创伤结束后,它的直接影响会被个体遗忘,但创伤所带来的心理后遗症仍将持续。
孟垚害怕在人群里发言,不敢与人直接对视……,这些很多在他身上类似自卑的情绪,裴书聿认为,多半就是在那场全村同龄人观看他被亲生母亲鞭打所留下来的后遗症。直接影响已经被他全然忘记,因为他说早就不记得那天的竹板落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或许根本就没那么痛,只是那时候他太小了。
人类对于巨大的伤痛有着长久的记忆,选择性遗忘只是个谎言。伤害就是伤害,谁说时间可以抹平?谁规定一定要原谅?
“好了,刚刚咖啡那个苦不苦?”孟垚也不可能舍得因为这种事情去说裴书聿,他从包里拿出保温瓶,打开后车里立马飘起一股枸杞味,孟垚就爱喝这种养生水,去哪都要背着,“喝这个漱漱口?”
裴书聿不太情愿地接过去,意思意思了两口,皱着眉说:“这个也不好喝。”
孟垚笑了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裴书聿瞧见他这幅傻兮兮的样子就来气,硬是靠过去掐着他的脸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以后再因为别的男人说我我就干死你。”
一说完,两人都楞了。之后的时间里谁也没有看谁,一个看似专心开车,实际上手指一直在方向盘上点个不停,一个扭头望着车外,却又大脑一片空白,气氛诡异的安静。
晚上六点五十分,孟垚和裴书聿提前十分钟到达预定的中餐厅。一进去,喧闹声和各种气味混杂体一并涌来,裴书聿不喜地拧了拧眉。曹丰逸给孟垚发过短信,他比孟垚还要早到,将号码告诉服务员,服务员给他们指了指方向,孟垚很快就在人群中锁定曹丰逸。
这算是裴书聿和曹丰逸第一次的见面,两人都没有主动说话。孟垚在中间替他们介绍,曹丰逸也只是很简单地朝裴书聿点了点头,裴书聿也一样,表现得沉稳了许多,不像面对詹家飞时那么无赖。
等菜期间是最尴尬的,三个人没有一个健谈的,孟垚这种老好人性格就要充当活跃气氛的那一个。
孟垚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是要准备逼自己开启聊天的小动作。
“来北京还习惯吗?”
曹丰逸摇了摇头,“没什么不习惯的,都一样。”
“是么?”孟垚接下去,“比不上南方空气好,我初来北京那会觉得太干了。”
“但你现在适应得很好,打算在这长住了?”曹丰逸说这话时,视线往裴书聿那边瞥了一下。
“总要适应环境的。”孟垚烫着手里的碗筷,没回答后面那个问题,“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方便问一下做什么吗?”
曹丰逸简言意赅:“纹身。”
“纹身?”
孟垚稍稍惊讶,是个怎么也没想到的职业,一旁的裴书聿这会开口了,“纹身挺不错的,就是需要点耐心,你看上去很适合,来钱也快。”
“也没什么适不适合的,有钱什么都能干,就是份工作。”
裴书聿没反驳,“这倒也是。”
总之,以为会是很艰难的一顿晚饭,竟然意外和谐的进行下去了。东南海北,什么都聊,最初是孟垚在扯话题,后面反而是裴书聿和曹丰逸聊的最多。
有人撑场,孟垚自然乐的清闲,只是没反应过来,这是在曹丰逸——他大嫂表弟面前,他依旧给裴书聿剥着虾壳,夹他爱吃的菜,甚至还共饮一杯饮品。
结束后裴书聿提出要送曹丰逸,曹丰逸拒绝了,说是没几步路,用不着还专门坐个车,有停车的功夫他都到家了。这话说得也对,本来就是客气,不要的话更好,裴书聿这么想。不过要走的时候孟垚很迅速地往他手里塞了个袋子,曹丰逸一时没看出来是什么,但本能地想要还回去。孟垚拦住了,说这顿饭不应该你请的,你来北京我也没带你好好逛逛,再不收下这个礼物,我都没脸再见你了。再者你是大嫂表弟,我也比你大,没有做哥哥的让弟弟花钱请吃饭的道理。
不知道那句话触中了他,曹丰逸没再推拒,拿着礼物就走了。回到家的孟垚才后知后觉,他和裴书聿在吃饭时的一些肢体接触,有些已经超过朋友间的距离。不清楚曹丰逸会不会看出什么,孟垚有些焦虑,但不至于害怕,事实上,他也非常想和家里人坦白。
裴书聿在这段关系里做的远比他要多,虽然别人总是说他在照顾裴书聿,但裴书聿何尝不是在用他的方式给这段感情一次又一次地加固。是非常迅速地和家人告知他们的关系,是不需要孟垚承担他家人的责备,自己在背后把这一切事情搞定,并且让家人都接受他的存在,甚至是欢迎他的存在。
而,孟垚却始终无法踏出这一步,他要考虑的远比裴书聿要多。
裴书聿未必就会预料到他的家人会同意他们的关系,裴书聿也不是完全没有因为“同性恋”的标签而遭受过他人的非议,不喜欢裴书聿的人很多,那些人怎么会不抓住他这个“污点”趁机在背后嘲笑他呢。
男人喜欢女人是天经地义,男人喜欢男人那就是离经叛道不伦不类。走后门,二椅子,孟垚从决定追裴书聿开始就已经查过很多资料,不说外人,就连他那会就也怀疑过自己,这正常吗?这是不是不对的,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在一起。
但在这一点上,裴书聿比他要勇敢,要坦诚,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孟垚的存在,在外面也是丝毫不抗拒和孟垚有亲密行为,孟垚有时却总是顾虑太多。
他至今不敢和父母开诚布公,因为他根本无法承受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然而他也不可能就这么一年又一年地隐瞒,纸包不住火,他终归是要让父母知道裴书聿的存在的。
父母尚且不会接受,但,大哥和妹妹呢?
在孟垚深思此事时,他的手机也突然亮屏,是来自曹丰逸的一条消息。
孟垚打开一看:
〈你们是那种关系,对吗。〉
第60章 泡澡咯
曹丰逸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孟垚的脑海中爆发,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还没来得及打好草稿,曹丰逸的第二条消息就又弹了出来: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要担心。另外,谢谢你的手机,这是我最后一次收你的东西,不必看在你大嫂的份上对我做这些,我会电话告知他们我过得很好,你照顾非常周到。〉
孟垚拿着手机看了这条消息很久,直到洗完澡后的裴书聿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才回神。
“哦?挺够意思的嘛,这顿饭没白吃啊。”裴书聿在他耳边说话,孟垚侧过头来,裴书聿趁机咬了一下他的脸。
孟垚摸了摸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裴书聿问他怎么了,孟垚摇摇头,半晌才说了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
裴书聿一下掐着他的下颌,没使劲,左右晃了晃他的脑袋,“对什么不起,对不起什么?他不是保证不说吗?你在怕什么?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又欠打了是吧?”
孟垚抓着他的手,眼眸低垂,神情落寞,“我还不能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我……,我不清楚他们能不能接受……”
裴书聿改成捏他的嘴,“我又没逼你,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
孟垚嘟着嘴,艰难地发声:“是挺好的,你也很好,所以我很想让家人都认识你,但是……”
裴书聿没忍住,感觉孟垚这傻样子挺可爱,贴过去在他嘴巴上啄了几口,“我理解啊,老一辈的思想,三观,对事物的看法啊,已经固定在那了,而且你们那个地方又落后,同性恋恐怕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吧?没必要一定要跟他们讲啊,我没觉得有什么,你别想东想西行不行?”
“瞒不了一辈子的,”孟垚把他的手拿开,非常严肃的神情,“我打算找个时间先跟我大哥讲一下,提前让家里人做个心理准备。”
“唉,”裴书聿这会却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半边脸,“我说了,孟垚你不要太爱我了,这样会很吃亏的。”
“?”孟垚疑惑,这是扯到哪儿去了,“你又说这些……”
“哎呀,先瞒一会是一会啦,我又不愿看到你为难,你也知道,要是现在就说的话,八成你爸妈都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你家人重要还是我重要,你应该比我清楚啦。”
假的,全都是假的,鬼知道裴书聿跟他回去听到孟垚向他父母介绍他只是个朋友而不是男朋友时有多生气。但,他不想逼孟垚是真的,他舍不得。然而,对于自己和他家人在他心理的地位,裴书聿始终介意。他认为,孟垚这样的家人,怎么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呢?他们对孟垚的爱有自己的十分之一?没有的话凭什么敢占据和他同等的地位,这不是放屁吗?
“一样重要的,”孟垚盯着他的眼睛看,“你不要说这种话……,我不喜欢听,我从来不觉得你没有不重要,你比所有人都重要……唔——,”
裴书聿受不了了,这个土包子每天都在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勾引他,把人扑倒在沙发上,裴书聿压着他亲起来。孟垚一开始还心不在焉,亲到后面慢慢缺氧了,脑子里就什么也想不动了,只会抱着裴书聿被动地承受。
最后,沙发被两人弄得不成样子,孟垚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抽筋了。一起洗澡时裴书聿又兴致高涨,孟垚被他啃的全是红斑点。
*
“孟垚,周末部门聚餐啊,这次别想跑,难得月底了,这不得嗨一下。”
一上班,组长就在群里发了聚餐信息,还特地隔着几张桌子“警告”孟垚,谁让他老是借着家里有人逃餐,这次怎么说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知道了,不会跑的。”周围的同事都盯着他,孟垚不好意思地笑笑,心想幸好聚餐是在周六,要是周日的话,他还真是没空,裴书聿说了那天蓝茵让他们回家。虽然这种活动并不是强制性的,但人情世故大家都懂得,能去还是会去,毕竟打好关系对工作还是非常有利的,一个好的工作氛围以及潜在的升职加薪机会谁会不想要啊。
不过员工家属对这种活动毫无疑问是深恶痛绝的。
裴书聿甚至想给当初推荐孟垚去这家公司的自己来两巴掌,这个公司有裴家的股份,裴书聿那会是觉得孟垚待在他能掌控到的地方比较安心,以后工作要是有什么岔子他也能摆平。现在他特别想请律师给这家公司仲裁,不仅每天严重违反劳动合同,上司还整天占用员工的私人时间。
本来孟垚这段时间就在练车,两人能待的时间不多,虽说练车也都是裴书聿带着他去郊外开自己的车,可孟垚做事情时非常投入,裴书聿也不会在练车的时候打扰他。一本正经当他的教练,偶尔亲一口孟垚还不怎么搭理他。搞得他非常郁闷,晚上洗澡的时候净顾着看镜子了。
感觉长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帅啊,甚至比以前还帅了吧?
然后孟垚周六早还要考试,想说晚上总能一起看个电影吃个晚餐吧,这破公司又搞这些东西。裴书聿当即就下了脸,孟垚知道他不爱自己去那些场合,但没办法,人家邀你十次,总得也去个两三次表表心意吧。
裴书聿就在那闹脾气,任凭孟垚说什么也无动于衷,戴着个耳机在那打他的游戏。孟垚就坐在那陪他,然后……,看着他非常迅速地输掉一局又一局。
裴书聿一把摘下耳机气愤地骂了句破游戏,孟垚见机立马附和:“对,破游戏,不打了,你教我弹琴好不好?”
孟垚也不是真的要学琴,只不过是想找点事情和裴书聿一起做,而且弹琴的话,人总会心平气和一点,到时候再哄裴书聿肯定很有效。
裴书聿想也没想就拒绝:“没空。”
孟垚拉着他的手,很自然地就放到嘴巴亲了亲,“别生气了,教教我吧,你哪里没有空。”
裴书聿楞了下,然后别扭地转开了头,恶意地歪曲孟垚的话,“呵呵,是啊,我哪里比得上你这个大忙人,上班还要应酬,和这个那个出去吃饭喝酒唱k,我游手好闲当然有空了,我只会打游戏当然有空。”
“……,”孟垚把椅子挪近,又靠近他一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书聿回过头来瞪他,“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孟垚伸手去抱他,脑袋埋在他肩窝上,瓮声瓮气地:“我哪有什么意思嘛,你又冤枉我了。”
裴书聿顶着他的额头把他推远,“别在这撒娇,以为这就能赔罪了?”
孟垚很是受挫,“那要怎么样才能消气啊。”
裴书聿哼了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今天要泡澡,你自己看着办吧。”
孟垚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
两人的第一次泡澡就发生在他们的第一次手冲后,那也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跟对方完全的“坦诚相见。”
从那天起,裴书聿似乎就找到了泡澡的乐趣。
两个人光/溜溜地躺在一起,孟垚的脸会红成大苹果,裴书聿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表面装得比谁都镇定。浴缸很大,两个成年人面对面坐着也不会感到逼仄,就是裴书聿的腿没法放得太直。孟垚尴尬的时候会喜欢摸他的小腿玩,但一般很快就会被裴书聿抓过去坐在大腿上。这时候,孟垚就去会掩耳盗铃地遮住裴书聿的眼睛,裴书聿任由着他,只是让他好好帮自己搓澡。
一只手总归是不太方便,加上裴书聿的身体不太适合长时间待在浴缸,因此后半段孟垚会主动把手放下来,专心给裴书聿打圈揉搓。裴书聿的手喜欢放在他的腰上,那里是孟垚的敏感地带,稍微挠一挠孟垚就会忍不住笑起来。
裴书聿坏心眼的时候就喜欢玩他,孟垚想生气,但是看着那张脸他又十分不好意思。
实在是太漂亮了,尤其是沾了水汽又微微泛红的脸,简直比洋娃娃还要精致。
因此,整个泡澡过程,孟垚都是能低头就低头,坚决不敢和裴书聿对视。等到快结束时,两人一起站到莲蓬头下冲洗身上的泡沫,没了水的掩盖,裴书聿身体的某些变化就异常明显。孟垚又不敢低头了,胡乱冲干净就想离开,裴书聿察觉到他的意图也不会拦他,只是看着他缓缓开口:“你把我一个人丢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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