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觉臣顺其自然地答应下来。
一行人离开会场,直接出发去附近找餐厅。
夜幕降临,街边的大排档都已经开张,空气中弥漫着烧烤香气,笑声中夹杂着啤酒瓶碰撞的清脆响声。
他们也不打算走太远,走进了一间海鲜大排档,裴远溪刚在红塑料凳上坐下,旁边的凳子就被拉开,熟悉的身影坐了下来。
这一路上,他把视而不见发挥到极致,此时也只是朝另一边撇过头,当作没看见。
同事们拿着菜单报了一长串的菜名,最后又点了一打啤酒,招呼着贺觉臣不要客气。
接到电话的谢向星匆匆赶来,见到坐在裴远溪旁边的人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拎了个塑料凳在裴远溪另一边坐下。
啤酒很快送了上来,同事起身正要给贺觉臣倒上,却看见对方抬手挡了一下杯口:“不用,我不喝酒。”
裴远溪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喝了一口茶。
那个同事也有些意外,但还是笑道:“不喝酒好,我们小裴也不喝酒,这玩意对身体不好,我现在也很少喝了。”
“是啊,我媳妇就不让我喝酒,每次出门吃饭都管着我。”
聊起家里的事,桌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表面上在埋怨,但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有还没成家的三人没说话,安静地听着别人闲聊。
一盘盘刚出锅的海鲜端上桌,香气让人食欲大开,热气腾腾模糊了桌上的每张脸。
谢向星夹了一块鱼肉放在裴远溪的碗里:“这个鱼烤得很香,你尝尝。”
裴远溪应了一声,低头刚要尝一口,碗里又多了一只剥好的虾。
他转过头,就看到贺觉臣挽起了衬衫袖子,正在面无表情地专心剥虾,随着他碗里的虾越来越多,贺觉臣面前的虾壳也越堆越高。
“我自己来。”裴远溪挡了一下贺觉臣伸过来的手,低声道。
贺觉臣抬眼看了他一瞬,抿了抿唇,放下了手里的虾。
周围的的没注意到这一幕,但他也不好把虾再夹回去,只能低头慢吞吞地吃了几口。
碗里的菜刚少了一点,左边又给他夹了一个蒜蓉粉丝蒸扇贝,紧接着右边又推过来一个碗,里面装着剥好的蟹肉。
他看向右边一刻也没歇着的贺觉臣,皱了下眉,把蟹肉推了回去。
贺觉臣的动作微顿,看了一眼他碗里的扇贝,又抬起漆黑的眸看向他,眼底有种类似委屈的情绪。
裴远溪搞不懂这人在抽什么风,收回视线,余光瞥见对方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又拿起一只面包蟹。
桌上突然有人想起什么,看向他们这边,打趣道:“小裴,听说你打算买房再娶媳妇?”
裴远溪怔了一下,想起之前有同事这样猜测,他没有否认,没想到都传到了别人耳朵里。
“小裴这么优秀,嫁给他就有福享喽。”
“那当然,长得好看又有本事,人品还好,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
“小裴打算在哪里买房,还是A市吗?”
裴远溪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那可要早点做决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楼盘。”
桌上的人又想打听贺觉臣的八卦,但对方看起来没什么兴致,只好点到为止。
裴远溪瞥见贺觉臣放下了手里的螃蟹,像是突然没了心情,沉默着没有说话。
直到服务员端上来一盆海鲜砂锅粥,贺觉臣才又起身,拿起干净的碗打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接过那碗粥,道了声谢。
吃饱喝足后,几个同事从口袋里掏出烟,想递一根给贺觉臣,但被对方礼貌地拒绝。
“烟也不抽啊。”其他人感到有些新奇。
贺觉臣只是语气淡淡:“抽得少。”
有人开玩笑道:“该不会也是媳妇管得严吧?”
裴远溪感觉到一道视线看过来,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后传来对方低低的声音:“他不管我。”
所有人都是一愣,没想到贺觉臣看起来年纪轻轻,还真有媳妇了。
喊服务员过来买单之后,桌上一部分人去找地方抽烟,还有一部分人去了洗手间,只剩下两个人还坐在座位上。
“你喜欢哪里的房子?”裴远溪听到旁边的人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他皱起眉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来干什么?”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抿着唇角低声开口:“我想你了。”
裴远溪眼里闪过怔愣,接着眉头皱得更紧:“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了什么?”
上次他用谢向星当借口之后,贺觉臣就没有再出现过,现在应该也还以为他跟谢向星在一起了。
“我记得。”贺觉臣黑沉沉的眼睛看向他,下颌紧绷。
“那你还……”
“既然他可以,”贺觉臣的眼神幽深似潭,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明显,“能不能,也考虑一下我。”
裴远溪的眼睫颤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现在不是单身……”
“那又怎样。”贺觉臣似是咬了下牙,望着他的眼神却有几分委屈,“我不介意。”
第59章
深夜的大排档热闹非凡, 老板手中的锅铲一刻不停地翻炒,隔壁桌的哄笑声碰杯声此起彼伏,跑调的歌声断断续续传来。
眼前那张冷峻的面容靠得极近, 高挺的眉骨和鼻梁线条冷硬, 眼睫在黑眸中投下笔直的阴影, 仍然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但从那张薄唇中吐出的字眼, 却荒唐得让人以为是幻听。
裴远溪的手撑在塑料凳上,身体微微后仰,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问:“……你在说什么?”
“你喜欢他哪点?我也能做到。”那双黑眸牢牢攫住他, 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裴远溪避开那道目光, 心里除了荒唐之外, 再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以为用跟别人交往当借口已经足够,没想到贺觉臣竟然还会来找他,还说出不介意这种离谱的话。
难道就因为之前得手过一次, 不甘心被他拒绝, 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
“……你做不到。”他垂眼陈述事实。
跟别人交往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所以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他不会再喜欢贺觉臣这样的人。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贺觉臣在别人眼中都很有魅力,但他体验过一次那副面孔背后的冷漠就足够了。
贺觉臣的手用力到指骨发白:“我可以,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能改……”
“我讨厌的是你这个人。”裴远溪打断他的话, 声音没有温度,“你不用白费力气。”
贺觉臣的心脏猛地往下一坠,看着那张神情冰冷的侧脸, 顿时有些无措。
他昨天才在家里翻出了裴远溪买给他的戒指,意识到裴远溪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今天就听到裴远溪亲口说讨厌他。
仿佛不管他做什么,裴远溪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可以前裴远溪明明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连人生规划中都有他,就算他一直是个不合格的恋人,也无条件地包容他。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心里如同火烧般难受。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这些,他跟裴远溪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桌上的其他人陆续回来,拿着牙签站在一旁剔牙,等所有人都出来之后,就打算回酒店。
他们客气地问贺觉臣住在哪个酒店,需不需要送他一程,得知对方也住在他们那个酒店时,都感到有些意外。
所有人一起出发朝酒店走去,几个同事走在前面聊家长里短,体贴地让三个年轻人在后面相处。
然而后面却异常地沉默,只能听见鞋子落地时的沙沙声响,一阵风带来前方的说笑声,又很快远去。
裴远溪走在两人中间,直视前方,像是没察觉到周围的诡异气氛。
虽然他跟贺觉臣说他跟谢向星在交往,但他也没打算在贺觉臣面前装样子,所以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想早点回到酒店休息。
走在左边的谢向星忽然开口:“今天的活动还顺利吗?”
裴远溪下意识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刚要回答,另一道低沉的声音却比他先响起,带着几分不屑。
“不顺利你又能做什么?”
“……”
裴远溪当作没听见那道声音,回答道:“很顺利。”
谢向星也配合地忽视那一句话,接着话头继续往下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裴远溪垂眼看脚下的路,余光瞥见一粒小石头被右边的人一脚踢飞,撞在路灯上发出清脆声响。
从酒店电梯出来,他才终于看向紧跟在身边但闷不作声的贺觉臣:“你不住这层吧?”
贺觉臣微微耷拉着的脑袋抬起一点,抿了抿唇:“我送你回去。”
电梯到房间门口就几步路,裴远溪没有理会,径直沿着走廊往前走。
贺觉臣跟在后面,看着裴远溪走进自己房间,又看着谢向星推开另一扇房门,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那天之后他才知道,裴远溪和谢向星虽然住在同一栋公寓楼,但并不是同一间房。这次两人也没有选择住一间房,说明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即便如此,想起刚才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还是感到几分嫉妒。
能够跟裴远溪说几句话,对他来说已经十分奢侈,可那个人却轻易就能分走裴远溪的全部注意。
贺觉臣眼神微黯,脚步在原地顿了顿,转身走回电梯。
次日,所有人启程回C市。
裴远溪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同事们都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而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贺觉臣也在其中,正侧头跟其他人说着什么。
还没走近,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倏地看了过来,朝他轻轻点了下头:“早。”
裴远溪微微颔首,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等其他同事下来。
“……那就麻烦贺先生了,不然我们还得在这等一段时间。”同事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我也正好今天回去。”
在旁边听了一会,裴远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原本的接送车在路上出了故障,酒店在紧急给他们安排其他车,这时正好碰到贺觉臣下楼,说可以搭他们一程。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几人客气地聊了几句,等所有人都到齐后,起身朝外面走去。
只见一辆奢华的高级商务车停在酒店门口,穿着正装的司机拉开后座车门,又过来帮他们提行李。
其他同事放完行李后都依次上了车,裴远溪走在最后,上车的时候只剩下前面两个座位。
他在靠窗的座位坐下没多久,旁边就坐下一个身影,熟悉的气息将他包围在其中。
车子平稳地驶上马路,出发去机场。
后排同事的说笑声传来,裴远溪低头拿出手机,余光瞥见那双搭在膝上骨节分明的手,皱了下眉,转头看向车窗外。
车子一路顺畅地到达了机场,去值机的时候,工作人员告知他们原本的商务舱免费升到了头等舱,带他们去了贵宾休息室。
同事们都感叹这次的运气不错,上飞机后就舒舒服服地坐进座位里,没注意到只有他们几人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起。
裴远溪跟在空姐身后,经过几排空座位,走到离其他同事有一段距离的座位才停下。
周围的座位都空着,至于隔壁座位上的那个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坐下后,便戴上眼罩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忽略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强烈视线。
客舱内的氛围安静舒适,但他没什么睡意,起飞后又取下眼罩,拿出电脑处理工作。
飞机在空中平稳后,空姐微笑着将午餐送上,银色托盘上摆放着精致的西餐,而裴远溪的目光却被餐盘边缘的那一抹艳红吸引。
那是一枝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被细丝带轻轻束着,静静地躺在餐巾上。
见到他的动作停顿,空姐柔声解释道:“这是您隔壁的先生特别叮嘱的。”
裴远溪抿了下唇角,道了声谢,没再说什么。
等空姐离开后,他才随手将玫瑰丢到一旁,拿起摆放在旁边的餐具。
昨晚贺觉臣说的那些话已经足够荒唐,他没想到对方还真的采取了行动,上飞机前把谢向星的座位安排在离他最远的地方,现在又明目张胆地送来玫瑰。
如果他真的有一个所谓的对象,说不定真的会被贺觉臣的手段赶跑。
虽然打定主意不理会贺觉臣,但想起年前发生的事,还是不免有一丝疑惑。
那时候事情闹得那么大,贺觉臣现在应该忙着四处周旋,不让继承权彻底落入他人手中,怎么还有空来打扰他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他不相信贺觉臣会就此放弃,以他对贺觉臣的了解,那人只会不惜一切代价将继承权抢回来,不让那个私生子好过。
只不过贺家掌权人的偏向太过明显,而贺觉臣又太年轻,跟私生子的资历差距摆在那里,也许不是靠努力就能争取的。
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远,裴远溪垂了垂眼,不再分心想关于那人的事。
飞机在A市降落,一行人在机场门口分开,各回各家。
裴远溪提着行李去上车点,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我送你?”
“不用。”他脚步没停,打算跟谢向星一起打车回去。
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走到上车点的时候,他才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贺觉臣还跟在他们身后,带着几分敌意的目光落在谢向星身上。
他眉毛轻蹙,担心贺觉臣又对谢向星做出什么举动,但对方的目光很快回到他身上,藏起了眼底的阴霾。
“你还有很多事要忙吧。”裴远溪平静地问,看到对方微微一怔,黑眸里亮起一点希望的光。
他像是没看到贺觉臣的神情变化,淡淡地说完下半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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